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昏黄的光圈在潮湿的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一群张牙舞爪的幽灵。祁渊扶着布满锈迹的扶手，每向下走一步，膝盖都传来细微的酸痛——这具身体的体能远不如他记忆中那个热爱篮球的自己，更别提和常年锻炼的哥哥净远相比。
“还有三层就到地下车库了。”季梓橙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指始终按在腰间的黑色通讯器上，屏幕闪烁的绿光映亮她紧绷的下颌线。通风管道里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夹杂着金属断裂的脆响，那些追兵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逃跑路线，正用切割工具破坏管道壁。
祁渊突然被台阶上的裂缝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踉跄两步，手掌重重按在墙壁上。指尖传来黏腻的触感，他低头一看，竟是几滴暗红色的血迹，顺着墙壁的裂缝缓缓向下渗透。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发紧，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季梓橙回头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随即迅速移开视线，拉着他加快脚步：“别管了，可能是之前维修留下的。”她的指尖冰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祁渊的手腕，那刻意回避的态度让祁渊心里的疑云更重——这栋建筑里藏着的秘密，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地下车库的空气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只有应急灯在天花板上发出微弱的光。季梓橙径直走向角落一辆银灰色的越野车，手指在车门把手上扫过，伴随着“嘀”的一声轻响，车门解锁。她拉开车门的瞬间，车后座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祁渊下意识地后退，摆出防御的姿态——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别紧张，是自己人。”季梓橙从口袋里摸出战术手电，光束照向车后座，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缓缓坐起身，脸上还带着未愈合的刀疤，左手正握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枪，枪口却对着车门的方向，显然是在警惕追兵。
“林队，情况怎么样？”季梓橙问道，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被称作林队的男人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外围已经被封锁了，三个出口都有伦理委员会的人守着，还带了猎犬。我们只能从地下通道走，不过通道口可能有埋伏。”他的目光落在祁渊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这就是‘灯塔’？”
“灯塔”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祁渊的耳朵，他猛地看向季梓橙：“这是我的代号？你们早就把我当成实验项目了，对不对？”
季梓橙的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解释，车库入口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通风窗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跳动的光斑。林队立刻熄灭手电，低声道：“他们来了，快上车！”
祁渊被季梓橙推进副驾驶座，车门关上的瞬间，他透过车窗看到十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外形怪异的武器——看起来像是某种声波枪，枪身闪烁着冰冷的蓝光。林队迅速启动汽车，越野车的引擎发出怒吼，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得让人牙酸，堪堪避开对方射来的蓝色光束。
光束擦着车身飞过，击中旁边的水泥柱，瞬间在柱子上留下一个拳头大的焦痕，碎石屑飞溅。祁渊死死抓住安全带，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近的追兵，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突然想起父亲去年发来的生日短信，内容是“明宇，记得按时吃饭，别总熬夜打球”——明宇是净远的小名，父亲从来不会把他们兄弟俩的名字弄混。原来从那时起，父亲就已经不在了，发信息的人是谁？是祁教授？还是季梓橙？
越野车猛地拐进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管道，不时有蒸汽从管道接口处喷出，模糊了视线。林队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在错综复杂的通道里灵活穿梭，好几次险些撞上墙壁。季梓橙则一直盯着车载屏幕，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屏幕上的地图不断缩小，标记着追兵的红点越来越多。
“还有五百米就到地下通道入口了！”季梓橙突然喊道，“林队，准备启动干扰装置！”
林队点头，按下方向盘旁的红色按钮，车尾部立刻弹出两个小型发射器，在空中炸开一团白色的烟雾。后视镜里的追兵明显放慢了速度，红□□光在烟雾中变得模糊。祁渊松了口气，却听到季梓橙倒吸一口凉气，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屏幕，只见地图上突然出现了三个新的红点，正从地下通道入口的方向快速靠近。
“是埋伏！”季梓橙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
林队猛地踩下刹车，越野车在地面上滑行一段距离后停下，轮胎留下两道黑色的痕迹。他迅速拔出腰间的手枪，对季梓橙说：“你带着‘灯塔’从通风管道走，我来挡住他们！”
“不行，你一个人根本挡不住！”季梓橙反驳道，手指已经按在了车门把手上，“我们一起——”
“没时间废话了！”林队突然提高声音，目光锐利地看向祁渊，“保护好他，这是命令！”他推开车门，迅速消失在通道的阴影里，紧接着就传来了枪声和惨叫声。
季梓橙咬了咬牙，拉着祁渊冲向通道墙壁上的一个通风口，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多功能军刀，几下就撬开了通风网。“快进去，顺着管道一直往前爬，会看到一个红色的标记，那里是出口。”她把战术手电塞进祁渊手里，又递给他一个小巧的金属盒，“这里面有定位器和急救包，要是走散了，就按红色按钮，我会找到你。”
祁渊看着她，突然想起刚才在实验室里，她蹲下身对自己说“你是祁渊”时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情绪，或许不只是愧疚和怜悯。他接过金属盒，刚要钻进通风管道，就听到通道入口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人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正是祁渊的照片。
“季博士，别来无恙。”金丝眼镜男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把‘灯塔’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季梓橙挡在祁渊身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对准金丝眼镜男：“想带他走，先过我这关。”
祁渊知道自己不能再拖累她，他趁着双方对峙的间隙，迅速钻进通风管道，将通风网重新盖好。透过网眼，他看到金丝眼镜男身后的人突然举起枪，季梓橙的注意力全在对方首领身上，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威胁。
“小心！”祁渊忍不住大喊出声。
季梓橙猛地回头，□□刚举起来，就被对方射出的麻醉针击中肩膀。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目光死死盯着通风管道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快走”，随即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金丝眼镜男蹲下身，用手帕擦了擦季梓橙脸上的灰尘，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抬头看向通风管道，对身后的人说，“把管道切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祁渊不敢再看，抓起战术手电，顺着通风管道疯狂向前爬行。管道狭窄得只能容纳一个人，他的膝盖和手肘很快就被磨得通红，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滴在管道壁上，发出“嗒嗒”的声响。身后传来金属切割的声音，越来越近，那些人显然已经开始破坏通风管道。
他不知道爬了多久，手电的电量开始不足，光束变得越来越暗。就在他快要体力不支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标记，和季梓橙说的一样。他加快速度爬过去，发现标记旁边有一个可以打开的检修口。
祁渊用力推开检修口，纵身跳了下去，落地时没站稳，重重摔在地上。他顾不上疼痛，迅速爬起来，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地铁站，站台布满了灰尘，轨道上长满了杂草，只有应急灯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
远处传来列车行驶的轰鸣声，祁渊心里一紧，难道这里还有 trains 在运行？他躲到一根柱子后面，屏住呼吸，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几分钟后，一列老旧的地铁列车缓缓驶入站台，车身布满锈迹，车窗破碎，显然已经废弃多年，只是被人临时修复了动力系统。
列车停稳后，车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女人走了下来，看到祁渊，立刻挥手：“这边！”
祁渊犹豫了一下，对方看起来并不像追兵，但他现在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女人似乎看出了他的警惕，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季博士让我来接你，这是她给我的信物。”
照片上是季梓橙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背景是一家游乐园，季梓橙笑得很灿烂，和他之前看到的那个冷静、严肃的科学家判若两人。祁渊认出照片上的小女孩，正是季梓橙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的那张照片里的孩子——他之前以为是季梓橙的妹妹，现在看来，或许是她的女儿。
“你是谁？”祁渊接过照片，问道。
“我叫苏晴，是季博士的朋友，也是‘灯塔计划’的参与者之一。”苏晴的声音很平静，“这里不安全，我们先上车，路上我再跟你解释。”
祁渊跟着苏晴走上列车，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座位上放着背包和设备。苏晴启动列车，车身缓缓驶出站台，祁渊透过车窗看向外面，黑暗中隐约能看到废弃的隧道和散落的建筑垃圾。
“‘灯塔计划’到底是什么？”祁渊终于忍不住问道，他坐在座位上，手指反复摩挲着季梓橙给他的金属盒，“我真的是意识转移的第一个成功案例吗？”
苏晴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祁渊：“先喝点水，冷静一下。‘灯塔计划’最初的目的，确实是研究意识转移技术，但不是为了创造‘奇迹’，而是为了救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五年前，净远和你一起出了车祸，净远当场死亡，你的身体也受到了严重损伤，医生说你最多只能活三个月。祁教授——也就是你的父亲，为了救你，启动了‘灯塔计划’，想把你的意识转移到一个健康的身体里。”
“等等，”祁渊打断她，“你说祁教授是我的父亲？可季梓橙说，我父亲在净远牺牲后心脏病发作去世了！”
苏晴的表情变得复杂：“祁教授确实是你的父亲，季博士没有骗你，只是隐瞒了一部分真相。五年前，净远去世后，你父亲为了保护你，故意制造了自己死亡的假象，然后以‘祁教授’的身份继续研究意识转移技术，就是为了让你活下去。”
祁渊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起刚才在实验室里，祁教授叫他“明宇”——那是净远的小名，原来父亲一直把他当成净远的替代品？还是说，父亲只是太想念净远，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叫错名字？
“那我现在的身体是谁的？”祁渊的声音颤抖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修长、苍白，没有任何薄茧，和他记忆中那个热爱篮球的自己完全不同。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叫陈默，是一个孤儿，一年前因为一场意外脑死亡，他的监护人签署了器官捐献协议，其中就包括身体的使用权。”苏晴的声音低沉，“你父亲找到陈默的身体时，他的神经系统还没有完全坏死，经过一年的治疗和修复，终于达到了意识转移的条件。三个月前，你成功醒来，只是因为意识和身体需要适应，所以我们暂时封锁了你的部分记忆，让你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实验参与者。”
“封锁记忆？”祁渊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所以我记得的那些和父亲的通话、生日短信，全都是假的？是你们编造出来的？”
苏晴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是祁教授安排的，他怕你无法接受自己失去身体的事实，所以才让我们配合演戏，直到你能完全适应这具身体。”
列车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苏晴迅速稳住方向盘，眉头紧锁：“不好，他们追上来了！”她看向祁渊，“你先躲进后面的车厢，那里有一个隐藏的隔间，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祁渊刚要起身，就听到列车顶部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紧接着，车厢门被猛地踹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跳了进来，手里拿着声波枪，对准苏晴和祁渊。
“把‘灯塔’交出来！”为首的人喊道，声音正是之前在地下车库遇到的金丝眼镜男。
苏晴迅速挡在祁渊身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想带他走，先过我这关！”
金丝眼镜男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手下动手。两个黑衣人立刻冲了上来，苏晴灵巧地避开他们的攻击，匕首在手中翻转，划向对方的手腕。祁渊看着苏晴单薄的身影，突然想起季梓橙被麻醉针击中时的样子，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心头——他不能再让身边的人因为自己受伤。
他环顾四周，看到座位底下放着一根金属棒球棍，应该是苏晴准备的武器。他迅速弯腰拿起棒球棍，朝着一个黑衣人的后背狠狠砸去。黑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手中的声波枪掉落在地。
金丝眼镜男没想到祁渊会突然动手，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给我抓住他！”
剩下的黑衣人立刻转向祁渊，祁渊握紧棒球棍，摆出防御的姿态。他虽然不熟悉这具身体的力量，但记忆中打篮球时的反应速度还在，勉强能避开对方的攻击。苏晴趁机绕到金丝眼镜男身后，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让你的人住手！”
金丝眼镜男的身体僵住，却没有让手下停手：“你们抓不到‘灯塔’，谁都别想活！”
就在这时，列车突然驶入一个隧道，车厢里的灯光瞬间熄灭，只剩下应急灯的绿光。祁渊趁机一脚踹倒身边的黑衣人，拉起苏晴就往后面的车厢跑。金丝眼镜男的手下在黑暗中乱作一团，声波枪的光束在车厢里胡乱扫射，击中了好几扇窗户。
“快进隔间！”苏晴拉着祁渊躲进隐藏隔间，关上隔间门的瞬间，外面传来了金丝眼镜男的怒吼声。隔间里一片漆黑，祁渊能听到自己和苏晴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列车行驶的轰鸣声。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抓我？”祁渊低声问道，黑暗中，他能感觉到苏晴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显然也很害怕。
“因为你的意识和身体的兼容度达到了78%，这是前所未有的成功率。”苏晴的声音带着恐惧，“伦理委员会的那些人，表面上反对意识转移技术，实际上是想把你当成研究对象，提取你的意识数据，用来制造可控的‘意识武器’——他们想让士兵的意识转移到更强大的身体里，打造一支不死军队。”
祁渊的心脏猛地一沉，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别人眼中的“武器”，父亲启动“灯塔计划”，到底是为了救他，还是为了完成某种实验？季梓橙说他是“奇迹”，苏晴说他是“救人的希望”，可在那些追兵眼里，他只是一个可以被利用的工具。
隔间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金丝眼镜男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再不出来，我就炸了这列火车！”
苏晴紧紧握住祁渊的手，声音坚定：“别害怕，季博士说过，要是遇到危险，就启动这个。”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的按钮，按下的瞬间，车厢里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紧接着，列车开始减速，最终停在了隧道中间。
“这是紧急制动装置，能让列车暂时瘫痪。”苏晴解释道，“隧道尽头有一个出口，我们可以从那里逃出去。”
她推开隔间门，外面的黑衣人已经被警报声弄得晕头转向，金丝眼镜男正对着通讯器大喊，显然是在请求支援。苏晴拉着祁渊，趁着混乱，朝着隧道尽头跑去。
隧道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祁渊的胸口开始发闷，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回头看了一眼，金丝眼镜男已经发现了他们，正带着手下追上来。苏晴突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炸弹，递给祁渊：“这是定时炸弹，能拖延他们几分钟，你先跑，我来挡住他们。”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祁渊拒绝道，他已经失去了哥哥和父亲（至少他以为失去了），不能再失去苏晴这个唯一能给他真相的人。
苏晴笑了笑，把炸弹塞进祁渊手里：“我不会有事的，季博士还在等着我去救她。你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活下去，找到真相——这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净远，为了所有参与‘灯塔计划’的人。”
她推了祁渊一把，转身朝着追兵的方向跑去，手中的匕首在应急灯的照射下闪烁着寒光。祁渊看着苏晴的背影，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他握紧手中的炸弹，设定好时间，朝着隧道尽头狂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