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害怕怪物，也没有人会想成为怪物。
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但很可惜，我就是一个既可悲又让人害怕的“怪物”。
当我们回到家的时候，林姨已经将饭菜摆在了桌子上。林姨全名叫林茹，是我家的保姆，她很早没了丈夫，仅有的儿子今年刚好上高三，于是她毛遂自荐来我家当了保姆。
为什么是她呢？
不单单是因为她是实打实的有能力，饭菜做得好，心也足够的细，还是因为他的儿子是我们学校的优秀学生，当时分班考试，他的总分只比我低了十六分。
我听说过他，他叫池裕。我留意过他的成绩，他的理科成债比文科成绩好很多。但我听父亲说他最终选了文科。
他学习很努力，校长和老师们都很喜欢他，因而他们动了恻隐之心，能接济的接济，不想让这样的一位人才埋没。
恻隐之心。是对他人的不幸、苦难而产生的怜悯与同情，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共情与善意。
多么美妙的词汇。
可是，那时的我无法共情，也无法产生这种情感。
从小到大，我都是老师邻居口中的称赞对象，是名副其实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懂事、听话，不会随意地因为一件小事或某样东西而又哭又闹，我安静、老实，不会像其他青春期的小孩那样叛逆去上网吧喝酒、打游戏。我只会静静地坐在我的书桌前一声不吭地读着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独享小小的一隅。
他们都夸我有天赋，是个好苗子，将来一定是个人才。
但我不想要这种天赋。
总之，在别人的眼里，除去情感淡漠症的我就是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艺术品”。
可是老天爷是公平的，他不允许世上有人这么完美，就像有人为你打开一扇门，那么就必定要关上一扇窗，但又不能把它们全都关上，或者全都打开。
因为我们生活在黑黝黝的塔里，我们需要光。
可是这是有限制的，它不能毫无保留地将这缕光完全敞开给某个人，也不能吝啬地连一点光都不给某个人。
光能照进的地方有大有小，每个人所拥有的都是不一样，正如世界上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所以老天爷为了打破这种该死的“偏爱”，他赋予了我苦难与不幸，将情感淡漠症强硬地安在了我的身上。
林姨用手抹了几下围裙，便笑着招呼我们坐下吃饭。
赵丽将鱼汤盛进我的碗里，满满的，一大碗，大部分都是鱼肉。
林姨熬的鱼汤很白，我怀疑里面加了牛奶，但我从这碗鱼汤里并没有品出牛奶的味道。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坐在一起吃着饭，父亲和母亲亲近地东唠一句西唠一句，我就静静地吃着饭，听他们讲话。
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对待我这个“完美的艺术品”，仿佛稍有不慎就会打碎。而他们不知道，我早已从内部碎裂。
吃完饭后，林姨为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饭后水果，父亲和母亲是相同的一份，而我是另一份。
他们的水果是苹果、蓝莓和橙子，我的和他们大致相同，只不过把苹果换成了桃子。
书上说，苹果过敏的人还会对其他蔷薇科植物比如桃子、樱桃、梨等类的过敏。可我偏偏是极少数，因为除了苹果和不能吃辣外，我没有什么忌口。
吃完水果后我就进屋学习了，虽然我不听老师讲课，但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是要写的。
因为开学没几天，所以今晚的作业量不多，没一会儿就写完了。写完作业后我就继续看那本没看完的《天才在左，疯子在右》，直到父亲提醒我早点休息我才把书合上。
我虽然躺在床上，但我是没有困意的，我的大脑很清醒。
“想看到真正的世界，就要用天的眼睛去看天，用云的眼睛去看云……用人的眼睛去看人。”
这是书中的一句话，但我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用人的眼睛去看人，那人是如何定义的呢？
我不经常上网，但我总是能看到新闻上面报道的“家暴致死”、“先奸后杀”、“杀人未邃”或者其他什么的。
书上说“用人的眼睛去看人”，那我又是如何看待这些“人”的呢？
我并不认为他们是“人”，至少在我的眼中他们不是。
我是个没有情感的人，我判断是否为人的唯一标准就是道德底线。那些“凶手”违反了在我心中的道德底线，那么他们就不是人。
那么这样看待一群不是人的“人”的我的眼睛究竟是人的眼睛，还是其他的呢？
我没有想明白就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我和闹钟同时醒来，我的作息很规律，因为我总是按部就班地过着每一天，起床，吃饭，看书，吃饭，看书，回家，吃饭，写作业，睡觉，以至于我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
好吧，或许也不是每一天都这样，因为我有时候会去复习。
可能因为我是个怪人，我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多单调，相反，我会因为某一个环节没有执行而感到难受，就像我的衣柜只有黑白灰三种配色的衣服，多一件其他颜色的衣服我就会觉得不适。
我一如既往地来到了天台，继续去读那本未读完的书。
可是我却发现我静不下心了，一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迅速侵占了我的大脑，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空落落的感觉，就当我看到我身旁没有一人的长椅时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我想起了安可，想起了昨天坐在我身旁长椅上的女孩，想起了风吹过她头发的样子，想起她坐在长椅时来回晃动自己双腿的样子。
真是奇妙的感觉……
我第一次无比期待一个人的到来，我望向那扇半掩的门，听着它被风吹弄时发出的细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我竟然期待有人将那扇半掩的门打开，期待打开那扇门的人是那个名为安可的女孩。
我无法用言语形容那种感觉，很奇妙，麻麻的，不断地刺激着我的神经，让我全身的血脉开始涌动，然后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窒息感，就那样堵在你的胸口，让你喘不过气。
好奇怪啊……好奇怪啊……这种奇妙又刺激的感觉将我整个人带到了一种飘飘然的状态。
可是……门并没有被推开，想象中的那个人也并没有来。
一天两天……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守了多少天，可她都没有来，这就显得我像个徒劳等待一束光降临来滋润我心房的“流浪汉”了。
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大概过了四天左右，那天下起了雨，雨滴一颗一颗地落在我的头上，浸润着我的头发，最后顺着脸颊流下。
我并没有想要离开的念头，因为还没有放学，我也没有带伞，更何况我不经常生病，所以去找地方躲雨的想法在我的潜意识里很淡很淡。
可就在这时，门开了……
我看见那个女孩握住门把的手明显怔愣了一下，我们不约而同地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彼此，就这样，我和安可以一种格外诡异的方式重逢了。
她斜挎着淡蓝色的书包，与那次看到的不一样，她书包的拉链上挂了一个小羊的玩偶，鼓鼓的，看起来很软。
可是，我发现她很不开心，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也有些冷淡。
她撑着一把灰蓝色的伞来到我的身边，雨伞向我这边倾斜了些许。她站在我的身旁，而我注意到了她眼角下的乌青，但那时的我沉浸在与她重逄的喜悦，并没有对此过多关注。她不解地问道：“下雨了，为什么不去避雨？”
“忘了。”我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忘了？”她略歪着头，像极了一只疑惑的小鹿，她说，“你好奇怪啊。”
“你这样会感冒的。”
“不会。”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不会感冒的，我很久都没有感冒了。”
我的眼眸半垂着，落在她身后的那扇门上，眼睛显得空落落的。
她疑惑地“嗯”了一下，歪着头看我，平白地又添了几分可爱。
她将伞柄夹在脖颈之间，从她的背包里掏出一个苹果，将它递给了我。
“要吃吗？”
那个苹果的表面光滑且红润，没有一点凹槽，在安可的手里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勾引着我犯罪。
我本应该拒绝的，但我并没有，反而阴差阳错地接过来紧紧地握在手里。，我清楚地看到她掌心一道狰狞的裂痕，鲜红得刺痛我的眼睛。
直到雨停了，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坐在长椅上，她站在距我身旁一段距离的地方，一边为我撑着伞，一边偷偷地用余光看着我。
她明明距我有很远的距离，但在她站在我身旁的那段时间，我一滴雨也没有淋到。
那一刻，天台仿佛从人间割裂出来，成为独属于我们的孤岛。
天台很安静，只有雨落下的声音，但我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一种说不上来由的安心。
道说：这里是人间；佛说：这里是六道之一……所有的解释都在这里。
我说不上来这里是人间，还是六道之一。我只知道我眷恋这种感觉，当时的我意外地萌发出让时光慢些走的想法。
雨停了，她挥手向我告了别。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我想问她这几天为什么没来？今天又为什么来了？为什么自己有伞还要到天台上来，明明天台没有可以用来挡雨的地方？以及……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我想说的话很多很多，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倾诉欲。可是，当我看到她，当她站在我身边的那一刻，我又不知道我要问什么了。
我忘记了。
晚上回到家，我按照计划表完成了上面所有的任务。我躺在床上，第一次将自己的枕头抱在了怀里，我望着我的床头柜发呆。
安可给我的苹果我并没有扔掉，反而是将它放在了床头柜上。它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可我却幻视出了蛇，蛇身紧紧地缠着那颗苹果，蛇头对准了我朝我吐着信子，诱导着人类品尝着禁果。
而那个被诱导的人——是我。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件出乎我自己预料的事情。
我打开了手机，在百度上搜索了“苹果是什么味道？
苹果是什么味道呢？上面说——
苹果一口咬下去，会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冰凉、清甜的果汁瞬间迸发出来，伴随着一股清新的果香。它的味道以甜为主基调，但又有一丝恰到好处的酸味来平衡，让口感层次丰富而不腻。咽下去之后，嘴里还会留下淡淡的香甜回味和清爽感。
这就是苹果的味道吗？
“下次见面就这样告诉她吧。”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我入睡了。
在梦里，我梦到了那个女孩，她双手捧着一个苹果站在天台的长椅上侧着头看我，模仿着吃苹果的动作一字一顿地向我介绍这个苹果的味道。
那时的我并没有把这个梦当作是青春期的那种懵懂，因为我是一个情感有缺陷的人，我并不认为这样的我会有心动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又很奇妙，是呼之欲出的，但又始终参不透。
我自然而然地把这种称之为心动的感情排除在外，因为我不会有这种感觉，我只是在脑海中固执地思考着一个问题。
“我还能再见到她吗？”
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这样的。
身为学神，我会解答很多题。无论那道题目有多么难，多么超纲，多么猎奇，我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是有底的。
但这个问题不是，我不知道答案，因为这是一个“变量”，不是由我能掌控的变量。
“她……应该会来吧？”
我竟然隐隐地开始有些期待了。
谢回从天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一见钟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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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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