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希迎知道他那句“女朋友”是随口说的,但她现在这个样子出现在陈边叙家,别人看见真的很难说清楚。
“吹头发的有吗。”她问了声。
陈边叙不用这个东西,但家里有,应该是时间长了放坏了,用的时候得一直摁着那个按钮不能松。
一松就停了。
这个力道还很讲究,重了不行,轻了也不行,得找一个微妙的角度,用巧劲儿。
陈边叙给她找来,夏希迎用了两下就放弃了;“都坏成这样了就不能扔了吗。”
“我平常不用这个,我帮你吹。”陈边叙接过来,自然而然站在她身后。
吹风筒的热风透过发丝吹在她脖子上,耳边“嗡嗡”声不断。
热气在颈后散开,逐渐,蔓延至她全身。
少年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好看,他随意撩起一把她的长发,在手上吹散。
陈边叙吹头发的手法还挺专业的,看着最少在理发店当了两年学徒。
在吹风机的噪音里,他开口说:“你这次待多久。”
“看心情。”夏希迎想到她刚来陈边叙就赶她走,还是有点不爽。
陈边叙:“为什么来这儿。”
“来看看你过的有多好。”夏希迎坐在沙发角上,稍仰起头看他,“最好让我嫉妒,让我眼红。”
让她觉得他平白无故消失这两年是值得的。
陈边叙微垂下眼,避开她的眼神,手上吹头发的动作没停:“那让你失望了。”
“考得怎么样?”高考刚结束,夏希迎也想问他成绩。
“没你好。”
“这么肯定?”
这不像他。
陈边叙后面这两年,在班里都排不到前十,更别说其它了。
从前刘红春身体不好,总是生病,他经常在学校和医院之间往返,虽然累了点儿,但总觉得生活是有盼头的,但刘红春走了,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跟着散了。
他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着。
他这两年浑浑噩噩,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成绩也一直往下掉。
上个月三模是考得最差的一次,570。
任何一个知道他是中考状元的人听见这个数,都会用一种“你怎么堕落成这样了”的眼神看他。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不打算读大学了。
陈边叙手里这吹风机风力还挺大的,一会儿功夫她头发就干得差不多了。
“我等会儿下去吃饭,你吃了吗。”他一觉睡到中午,现在真有点饿。
“没有。”
“一起吧。”
夏希迎想了想,脑子里还是楼道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你去看一下楼道里的老鼠走了没。”
“行。”陈边叙应了声。
他随手放下吹风机,去门口瞧了眼,几秒后重新把门关上:“走了。”
“你这儿经常会有老鼠吗?”夏希迎忽然有点后悔留下来了。
陈边叙在这儿住了挺久的,早就习惯了:“一般不会在楼道里,外面垃圾桶底下经常有,我这儿是二楼,应该是从外面跑进来的。”
“吃饭吧,这附近有什么?”
夏希迎主动换了个话题,她从小就最怕老鼠。
这附近没什么好吃的,陈边叙和她去了他平时经常去的那家阿芳隆**脚饭。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要一份白切鸡饭。
夏希迎点了和他一样的。
她之前在赫阳也吃过白切鸡饭,不过吃的是“赫阳正宗隆江白切鸡饭”,听名字就不太正宗,但老板店里一直生意兴隆。
没等多久,阿芳姐端了两只大碗上来,她眼睛在陈边叙和夏希迎之间细细打量,在陈边叙开口之前,阿芳姐心领神会地眨了眨眼,又笑着走开了。
看这表情,陈边叙就知道阿芳姐应该是误会了,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
夏希迎拿了双一次性筷子,左右交叉磨一磨,全然没注意到这点眼神交汇。
夏希迎这次来的目的,陈边叙能猜个七七八八。
无非就是想问问他为什么消失,以及问完叫他回去。
可赫阳不是他的家,他不会回去的。
分开的那天,陈边叙把老夏给他的那张卡,原封不动塞到了夏希迎的衣服口袋里。
他动作很轻,没让她发现。
他刚做完这个动作,夏希迎就转头盯着他看,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抓包了。
可夏希迎只是问他:“陈边叙,你会想我吗?”
他当时说:“不知道。”
姑娘看着他的眼睛,是责怪,也是不舍:“没良心,但我会想你的。”
他顿时感觉心口被人轻轻敲了一下,千丝万缕的情绪交织着,很不好受。
他鼻尖一酸,眼睛就跟着红了。
明明姑娘都还没哭,他这边就已经乱得一塌糊涂。
陈边叙那天说了谎,那句“不知道”是假的,他一定会想她的,他怎么会忘了夏希迎。
他是怕有些话说多了伤感,他怕夏希迎会哭。
他没想到自己反而是那个没出息的。
陈边叙低头吃了几口饭,在嘈杂的小店里,他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夏叔还好吗。”
“挺好的。”夏希迎说,“你的房间他一直留着,还隔三差五进去打扫打扫,你没带走的东西,当时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有次邻居家的小孩跑到你房间,吵着闹着要玩你拼了一半的飞机模型,我爸都没给,说是哥哥有用的东西,不能碰坏了。”
夏希迎这句话言外之意就是:我爸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大叔还在惦记你呢,你自己说走就走,简直无情无义。
她永远喜欢话说一半,他又永远句句都听得懂。
陈边叙手里的筷子在白米饭上拨了两下,夏希迎没忍住直说了:“真不回去了吗。”
陈边叙隔了有半分钟才开口:“不了,我有我的打算。”
“你的打算是什么?”夏希迎问他。
陈边叙看了眼别处,当没听见这句继续吃饭了。
他打算先找个工作,抓紧赚够钱还了那40万。
之后的事情他没想过。
陈边叙装听不见,夏希迎也没法再问了。
她这次来,面对他总有种无法描述的沉闷感,总觉得陈边叙好像变了。
从前的陈边叙,她问什么就说什么。
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连骗人也不想,就默不吭声。
换个性子急的跟他说句话能急死人。
吃完午饭,夏希迎想先给今天晚上找个地方住,问他周边有没有什么酒店。
陈边叙随手给她指了一家,这酒店不管是门面还是装潢,里外都透露着一种花花绿绿不靠谱的意思。
万一有人想管闲事举报给扫黄大队来这地方,估计一晚上能端不少窝点。
“近的就是这种,远的三公里外。”陈边叙跟她实话说,“这种,不如住我家。”
夏希迎这次来广东就是来见他的,住到三公里外就意义不大了。
但是眼前这个……
夏希迎看完最多犹豫了三秒,就决定住陈边叙家,再多待几秒特殊服务的小广告就要从门底下塞进来了。
有他在,好像比住这种酒店更安全。
这天晚上,陈边叙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了,他去住刘红春从前那间。
夏希迎拖着行李箱进来,看见他正懒懒散散靠在窗边给花浇水。
浇花的工具也很随意,就是一个不要的玻璃杯。
那盆太阳花夏希迎隔着距离,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陈边叙从赫阳带过来的。
夏希迎那年送给他的时候还以为这花快死了,没想到他真能养活。
姑娘拎着箱子凑近,跟前的人不自觉蹙了下眉,连同肩膀都跟着颤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
夏希迎没再往前,有点莫名其妙。
她刚刚走路还拖着箱子,动静挺大的,应该不至于忽然吓到他,但看到他这样,她多少有点内疚:“吓到你了?”
陈边叙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害怕什么。”
他懒声笑了下:“我站这窗户口,有点儿怕。”
陈边叙对当年那事儿有阴影,总感觉站到窗户口下一秒就要被人推下去。
客观讲这个高度对现在的他来说,直接跳下去八成也没什么事儿,顶多是扭伤了脚,但他就是下意识觉得恐惧。
他害怕被人推下去。
“你恐高吗?”夏希迎走过去,两手搭在窗台上往下瞧了眼,这也不高啊。
之前在赫阳他们住16层,比这个高多了。
不过现在想想,夏希迎好像还真没见他靠近窗户过,一次都没有。
陈边叙把杯子放下了,等着水往下渗一渗:“没有,不恐高,我去旁边那屋睡了。”
夏希迎没追着问,只说了声:“好”。
陈边叙走了,夏希迎有点无聊,伸手拨弄了两下这盆花。
一共开了七朵,下面还有一个即将绽放的花苞。
这花陈边叙养的还挺细致,他像是怕自己忘了,在旁边贴了张便利贴,上面用笔标了浇水日期。
最新的日期是今天,6月11日。
夏希迎站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无所事事地想,如果他不恐高,那他在害怕什么。
她脑子里,忽然模糊地出现一句话。
“你疯了吗陈崇德,你当初能把我从二楼推下去,现在又想认我当儿子。”
夏希迎中午洗澡出来,不清不楚地听见这么一句,这句话的内容有点荒谬,她当时以为听错了,没在意。
现在想想,她应该没听错,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陈边叙,以前,被他爸从楼上推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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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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