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的鸣响像钻进耳道的蜂群,沈愈之的意识在一片混沌里沉浮。
不是牵机引穿肠的剧痛了。取而代之的是钝重的头痛,像被钝器反复敲打过百会穴。他费力地掀了掀眼睫,一道刺目的白光扎进来,晃得他又闭紧了眼。
“愈之?愈之?” 苍老的声音裹着焦灼,在耳边不住盘旋,“我的乖孙孙,醒醒,看看祖父。”
这声音……
沈愈之的心脏猛地一缩。记忆里最后一次听见这声音,是在十年前的雪夜。祖父躺在临终的病榻上,枯瘦的手攥着他的腕子,把那只银药箱塞给他,断断续续交代着太医院的秘辛。
他亲手为祖父净身、入殓,看着棺木下葬在沈家祖坟的第三排。
可现在这声音…… 分明鲜活得像刚饮过参汤。
他再次睁开眼,这次适应了光线。雕花的老檀木床顶悬着米白色的帐子,—— 这不是他熟悉的锦缎。视线往下移,正对上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花白的胡须上还沾着些许药渣,那双眼睛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密布。
“祖父?” 沈愈之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喉咙里泛起铁锈味,“您……”
“哎!醒了就好!” 沈老爷子猛地攥住他的手,指腹上的老茧蹭得他手背发痒,“你这混小子,吓死我了!” 老人说着,另一只手还捏着根银针,正悬在他的太阳穴旁,“刚给你扎了安神针,别动!”
沈愈之看到自己的手浑身一僵。
这双手…… 不是他那双常年捻针、指节分明的手。皮肤细腻,手腕细瘦,虎口处甚至没有常年握药杵磨出的厚茧。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看到的是属于少年人的、尚未完全长开的骨节。
“飙车?” 沈愈之捕捉到陌生的词汇,眉头拧成疙瘩,“这是何物?孙儿从未……”
“还敢狡辩!” 沈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将银针轻轻刺入穴位,“派出所的同志都打电话来了!说你跟那帮狐朋狗友开着改装车往山里冲,撞上路边的树桩子,当场就昏过去了!要不是送医及时……” 老人的声音哽咽起来,“你爹娘走得早,我就你这么一个孙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改装车?派出所?
这些词语像冰雹般砸进沈愈之的脑子里,撞得他头痛欲裂。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不对劲。老檀木床没错,墙角的博古架也眼熟,可架上摆的不是青瓷药罐,而是几个印着外文的玻璃瓶。更诡异的是床头立着的金属架子,一根透明的管子连着他手背上的针头,里面的液体正一滴滴往下落。
这不是阴曹地府。阴曹地府不会有这种会滴液的金属架子。
“水……” 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沈老爷子连忙倒了杯温水,用棉签沾湿了他的嘴唇。清凉的触感让沈愈之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他忽然瞥见博古架底层 —— 那只银质的药箱正静静躺在那里,箱角的缠枝莲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熟悉的光泽。
是祖父传给他的那只。
可他分明记得,自己被赐死时,药箱还摆在养心殿的紫檀木案上。
“那箱子……” 沈愈之的目光钉在药箱上,声音发颤。
“咱们家世代相传的” 沈老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前几天整理老房子翻出来的,想着给你留个念想。你小时候最喜扒着这箱子玩,说要学你太爷爷当大夫……”
太爷爷?
沈愈之的呼吸骤然停滞。他就是沈家最后一位太医院院判,哪里来的 “太爷爷”?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 “铃铃” 声突然响起,吓得沈愈之差点从床上弹起来。那声音短促而急促,像是某种警报。
沈老爷子皱着眉摸出个长方形的黑盒子,按了下侧面的按钮,那声音立刻停了。
“谁啊……” 老人嘟囔着把盒子贴到耳边,“喂?哦,是时衍啊……”
时衍?
这个名字像根细针,刺破了沈愈之混乱的记忆。他记得这个名字,在…… 某个地方看到过?
“愈之醒了醒了,” 沈老爷子的声音缓和下来,“劳你挂心了…… 哎,这孩子皮实,没事…… 好,好,等他好利索了,我亲自押着他去给你赔罪……”
挂了电话,沈老爷子把那黑盒子往床头柜上一放。沈愈之盯着那东西,见它漆黑的表面能映出自己苍白的脸,边角还闪着金属光。
“那是…… 何物?” 他忍不住问。
“手机啊,” 沈老爷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孩子撞坏脑子了?连手机都不认得了?天天不是抱着它玩不撒手吗?”
手机……
沈愈之的视线重新落回那只银药箱上。箱子的锁扣是黄铜制的,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 那是祖父用小篆刻上去的。三百年了,锁扣早已氧化发黑,是同一只啊。
他忽然想起方才祖父的话 ——“等你好利索了,去给时衍赔罪”。
那个叫陆时衍的人…… 是谁?
头痛再次袭来,这次伴随着零碎的画面:刺眼的车灯,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还有一张…… 在剧痛中模糊的、却异常熟悉的脸。
沈愈之猛地闭上眼睛,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他好像…… 不是死了。
是…… 活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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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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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未解此身逢异代,别世浮沉只药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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