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小周终于在照片的蛛丝马迹里发现了燕离来过的痕迹。
小周盯着燕离的照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监控镜头。
她的步态太从容了，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可刚才在龙宫里，她可是踩着珊瑚碎屑，用鱼尾卷着盗墓者的手腕，把人甩得撞在石壁上的“狠角色”。
“教授。”小周扯了扯林教授的衣角，给他看照片和录像：“这姑娘……是不是有问题？”
林教授正低头整理潜水日志，闻言抬头：“怎么？”
小周回忆着，“在龙宫里，她用鱼尾卷住鲨哥手腕时，我瞥见她腕间有块疤。可现在穿上人类的鞋子，那疤不见了。”
林教授的手顿住。
“或许是你眼瞎了吧。”他最终说，“总之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按计划把文物先运回去。”
三亚湾的酒店顶层，燕离对着镜子扯下假发。栗色的波浪卷发簌簌的被随意仍在地上，露出耳后银白色的鳞片。
她指尖抹过锁骨下方，那里曾有道狰狞的疤，此刻却只剩一片光滑皮肤，连疤痕的走向都被粉底液填得毫无破绽。
"顶级欺诈师的皮囊，总得比真货更像真的。"她对着镜子勾起唇角，眼尾那颗朱砂痣随着肌肉牵动轻颤，"可惜啊......"镜中倒影突然裂开，她抬手将半瓶卸妆水泼向镜面，玻璃嘶啦作响，裂纹蛛网般爬满整面镜子，"人类总爱盯着表面的漏洞，却看不见真正的陷阱。"
电梯"叮"的一声在身后响起。燕离迅速闪进套房的衣柜，从西装内袋摸出微型摄像头。监控画面里，小周正举着手机给林教授看照片："您看这张，她在龙宫踩珊瑚碎屑的脚印是湿的，可酒店走廊的地毯是干的——"
"啪"。衣柜门被猛地拉开，林教授的手电筒光直射燕离眉心。她却不躲不闪，反而歪头笑："教授这是怕我偷了您的宝贝？"她赤足踩过满地狼藉的假发，银鳞在拖鞋边缘若隐若现，"还是说......"她突然伸手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锁骨处浮现出淡青色鳞片纹路，"您在担心我根本不是人类？"
林教授的手电筒"当啷"掉在地上。他见过南海渔民传说里的人鱼，知道那些生物能在陆地上用双腿行走三小时，知道他们会用声波震碎玻璃，更知道他们会把闯入者拖进深海。此刻燕离眼中的冷光，比他曾在博物馆见过的鲨鱼标本还要锋利。
"您运的那批明代海捞瓷，有个青花缠枝莲纹罐。"燕离弯腰捡起手电筒，指尖摩挲着罐身的暗纹，"三天前凌晨两点，它还在您的保险库里。可现在——"她抬手指向窗外，远处码头灯火通明，一艘挂着旗子的货轮正缓缓离港，"它应该在我的私人收藏室，和上周淘到的元青花凑成对了。"
小周从门外冲进来，手里举着平板："教授！酒店监控显示，您去餐厅吃饭时，有个穿服务生制服的女人进了保险库！"
"服务生？"燕离嗤笑一声，从包里摸出张工作牌甩在桌上。照片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女孩，可此刻她耳后的鳞片正随着情绪微微发亮，"小周啊小周，你查监控时怎么没注意——"她突然凑近小周耳边，吐息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海腥味，"那个服务生的工牌，是用你上周落在潜水艇上的防水贴做的？"
小周瞳孔骤缩。他想起昨天潜水时，自己确实把写满笔记的防水贴随手扔在了更衣室。
"你们以为我在龙宫是偶然？"燕离退后两步，指尖划过林教授的潜水日志，"您日记里写着'龙宫入口在沉船坐标正下方三海里'，可真正能避开暗流的路线，是我三年前用声呐扫出来的。"她突然抓起桌上的珊瑚标本，"就像您不知道，这株珊瑚是我上周从您实验室'借'的——"她指尖轻敲标本，珊瑚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刻痕，"用来标记沉船位置的。"
林教授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趟考察从一开始就顺风顺水：潜水路线精准得不像初探，危险区域总能化险为夷，甚至连原本该在风暴中失踪的前任队员，都在关键时刻"恰好"提供了关键线索。
"您培养的'意外'，都是我安排的。"燕离将珊瑚标本轻轻放在桌上，"现在，您是要报警说文物被盗？"她指了指窗外的货轮，"还是说......"她突然扯开衬衫下摆，露出腰间绑着的防水袋，里面装着几颗拇指大的夜明珠，"承认您早就知道我是谁，只是舍不得我手上的'线索'？"
楼下传来警笛声。小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酒店外围已经被警车围住。燕离却笑了，她抓起一把假发塞进林教授手里："告诉警察，是您雇我来演这场戏的——"她转身走向阳台，海风掀起她的短裙，露出大腿内侧淡青色的鳞片，"就说顶级欺诈师燕离，这次......"她纵身跃下阳台，身影融入夜色前回头眨了眨眼，"是来帮您圆谎的。"
"等等！"林教授冲向阳台，却只摸到一手潮湿的风。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假发，发梢还沾着淡淡的香水味——那是种混合着海盐与茉莉的独特气息，和三天前他在沉船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小周捡起地上的工作牌，背面用极小的字刻着一行："顶级欺诈师守则第一条：永远让猎物以为是他们在操控全局。"
窗外传来货轮的汽笛声。林教授望着燕离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南海异闻录》里的另一句话："人鱼善欺，非因狡诈，实因人心本就善藏。"
林教授还在思索，小周却露出了崇拜的星星眼，他的脑袋翘着一根呆毛怎么也梳不下去，感慨：“这位姑娘人狠路子野，我就喜欢这样的。”
小周的呆毛在空调风里晃得像根小旗杆，他踮着脚凑到林教授身边，手指戳了戳掌心的假发："教授您闻闻，这香水味儿是不是有点像龙宫里的海葵？上次我们在珊瑚礁区遇到那只紫色的，身上的味道就是甜咸甜咸的......"
他说着突然压低声音，眼睛亮得能当探照灯，"您说她刚才跳阳台的时候，是不是用了人鱼的缩骨术？我看过纪录片，人鱼在水里能把骨头压缩成原来的一半，可她从七楼跳下去......"
"小周。"林教授捏了捏眉心，试图把注意力从"人鱼缩骨术"上拽回来，"重点不是这个。"
他低头盯着地毯上散落的栗色假发，发尾还沾着细碎的亮片——那是燕离方才扯假发时蹭掉的，"她为什么要故意留下这些？监控、工作牌、珊瑚刻痕......每一处都在说'我骗了你们'，可偏偏又留了那么多线索让我们能追上她。"
小周的呆毛慢慢耷拉下来，挠了挠后脑勺："难道......她在钓更大的鱼？比如......"
他突然瞪圆眼睛，"比如博物馆里那尊明代金镶玉的鱼形香炉？上次您说那东西是南海沉船里最值钱的，可一直锁在防弹柜里......"
林教授的手指在潜水日志上重重敲了一下。日志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是他三年前在苏富比拍卖行拍到的——照片里，年轻的燕离穿着墨绿丝绒裙，颈间戴着条珍珠项链，耳后银鳞在闪光灯下泛着冷光。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苏富比春拍，神秘买家'燕'，竞得宋代影青釉刻花梅瓶。"
"她早就在布局了。"林教授突然开口，声音发哑，"三年前她就开始接触南海文物圈，用假身份参加拍卖会，用'意外'调开竞争对手......"他翻开另一页，上面记着去年在马来西亚的考古事故，"那次塌方导致两个队员重伤，我当时以为是地质问题，现在想想......"
"教授！"小周突然指着窗外。警笛声渐远，一辆黑色迈巴赫无声滑进酒店后巷，车牌被泥巴糊得严严实实。
那辆车的车窗摇下，露出半截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十指分明一看就是女人细白的手。
"是她？"小周的声音都变了调。
林教授猛地拽着他蹲下。透过窗帘缝隙，他们看见两个黑衣保镖下车，打开后车厢搬下几个黑色密码箱。其中一个箱子没关严，月光漏进去的瞬间，小周瞥见箱底铺着的红绸上，躺着半枚青花缠枝莲纹罐的碎片——正是保险库里丢失的那个。
"她在转移文物。"林教授喉结动了动，"可她刚才明明说把罐子运走了......"
"等等！"小周突然拍了下大腿，"她故意引警察来，就是为了调虎离山！刚才那些警笛声......"他掏出手机翻通话记录，"我刚才打110的时候，信号突然断了三秒！是信号干扰器！"
林教授猛地抬头看向阳台。风掀起纱窗，吹得桌上的珊瑚标本轻轻摇晃。标本表面那些细密的刻痕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凑近看才发现，竟是用极小的字刻着经纬度和时间——全是这三年来南海各沉船点的精确坐标。
"她不是在骗我们。"林教授的声音突然轻了，像是怕惊醒什么，"她是在给我们看真相。"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黄铜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燕离赠"三个字——那是三年前他在苏富比拍下的影青釉梅瓶里，藏着的小物件。
窗外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迈巴赫迅速驶离，只留下两道车灯的残影。小周趴在窗台上往下看，地面上散落着几片栗色假发，在路灯下泛着栗色的光泽，像极了龙宫里那些被海流冲散的珊瑚碎屑。
"教授，"小周转身时眼睛亮得惊人，"她下次要是再来，咱们能不能......"
"不能。"林教授把怀表收进怀里，语气却软了些，"但她留下的这些......"他指了指桌上的珊瑚标本、潜水日志，还有那堆栗色假发，"足够写本《顶级欺诈师与人鱼海的秘密》了。"
小周摸出手机，对着满地狼藉咔嚓拍了张照。照片里，假发堆上落着片银鳞，在镜头下闪着冷冽的光。
他突然咧嘴笑了，呆毛又翘了起来："那本书要是出版，我第一个买！对了教授，她耳后的鳞片......是不是该涂点防晒霜？刚才在阳台晒了那么久，别晒脱皮了。"
林教授愣了愣，随即失笑。他望着窗外的夜色，远处传来货轮的汽笛声，混着海浪的轰鸣，像极了某种古老的歌谣。
而在看不见的海平线外，一艘挂着巴拿马旗的货轮正破浪而行，甲板上的集装箱里，燕离靠在舷窗边，指尖转着半枚青花瓷片，耳后的银鳞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条未读短信。她点开，屏幕上跳出一行字："苏富比秋拍，明代鱼形香炉，诚邀燕小姐莅临。——林"
燕离的嘴角慢慢勾起，她将瓷片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海风吹起她的短裙，露出大腿内侧淡青色的鳞片纹路，那上面隐约能看到一行极小的字："顶级欺诈师守则第二条：永远给猎物留条，能自己走进陷阱的路。"
窗外，三亚湾的月光漫过海平面，把浪花染成了银色。
远处酒店的霓虹灯还亮着，像撒在黑丝绒上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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