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会的脚步越来越急，是他疏忽了，一心只想着要怎么面对路晓安，把最重要的薪资问题给忘掉了。他推开俱乐部的门，朝领导办公室那边踱去，心里祈祷着郭总留在办公室加班。
徐之会敲了两下门，门里传来郭总的声音：“请进。”
松了口气，徐之会推门而入，陷在椅子里的郭总立刻起身，说：“哎呀，小徐怎么回来啦？有什么事吗？”
“郭总，我确实想起来一件事。那个，教练的事。”
“噢！好，好。你那个朋友他同意了吗？”郭总搓着手问道。
“额，还在考虑。我是想先问一下这个薪资待遇......根据这个条件，他考虑得可能更快一点儿。”
“噢，是这样啊。”郭总说着，又坐了下来，“我们本来需要一个正式教练和一个助理教练。你说他是大学生，也就先当个助教吧，每个月底薪三千，课时费抽百分之二十......”“不行。”
还没等面前的郭总说完，徐之会就斩钉截铁地打断道。
“嗯？”
徐之会走近一步，“说实话，您是从津海体育局下来的，那应该也听说过路晓安的名字。他的实力比很多正式教练还要强，您把他当成助教，这是大材小用了啊。”
郭总也皱起了眉头，他思考了一会儿，说：“路晓安......你没跟我说是他啊。这小孩儿我肯定是听说过，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嘛，当年的冬季项目哪有现在这么蓬勃？他之前的实力现在如怎么评判？还有，他再厉害，最后不也没能达国家健将嘛......”
徐之会的的拳头越攥越紧，整条小臂垂在身侧，不动声色地微微颤抖。
“不如这样，你让他去考个专业教练证，我就破格让他当正式教练。”
“什么？”徐之会的拳头一下松开了，撑到桌面上，“他都是一级运动员了，差一点达健将，完全不用考教练证！郭总，晓安他从小就能教人滑冰......”
面前的郭总打了个“停”的手势，示意徐之会冷静下来，接着说：“小徐啊，你不懂。滑得好不一定教得好。更何况现在受冬奥影响，很多家长根本不懂这些就送孩子来滑，有哪个家长知道什么是好呢？或许他们连一级二级的概念都没有！他们只看专业证书啊。”
“......”徐之会心里一团乱麻，助教的工资太少，晓安一定不会答应的。正式教练还得考证，可他不确定，晓安的情况能不能允许他考专业证书......
兀自权衡了一会儿，徐之会叹了口气，问：“正式教练的工资是多少？”
郭总一下抬起了头，连忙回应道：“多得很那。底薪五千，课时费五成。干得好还有可能升市级，带出来几个小冠军直接就能进编了！”
“我试试，看他愿不愿意。”徐之会说道，“但是......这事要慢慢来，不能太着急。现在让晓安走职业，他肯定会受不了的......”
“这不行呀，小徐。”郭总的手不断搓着下巴，“再过几天就招生，这事儿得赶紧下定论了。我可耽搁不起，路晓安要是不行我还得重新找人。”
“你先让他干，按正式教练的工资待遇。”徐之会一直皱着眉，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要争取一下，“两个月。两个月之后，考证。”
“如果两个月之后他不考呢？”
“那你就按你的来，恢复助教的工资。”“哎呦，小徐，那还不是我赔钱......”
“无所谓。”徐之会抬头看向郭总，此时的郭总倒真像个生意人了，翘着二郎腿，双眼像发着光一样地审视徐之会，“哪怕我用我的实习工资垫给你，这个项目我直接退出，不要钱，也不用签字。”
郭总挑了挑眉，没说话。
徐之会双手成拳，身体前倾着靠向对面。
“就给我两个月。”
而此时的路晓安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如此编排。他正准备出门，但可能由于还没睡醒，手触碰到门的一瞬间打了个寒蝉。这冰冷又坚硬的熟悉触感让他猛地一惊。
我去这门怎么这么冰！
路晓安向后缩了一下，恍然间有种以前扶上冰场防护栏的错觉，一样的坚硬与冰冷。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联想与错觉了，可这两天徐之会的出现又让那段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路晓安突然又回想起中午那人的话，徐之会声音还是一贯的没什么情绪，但却叮嘱他多穿点，说他本来肠胃就不好。
其实在不练花滑之后，他就很少关注这些身体上的事了，一般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胡吃海喝各种垃圾食品也成了常态。
头抵着门纠结了好一会儿，路晓安最后还是回去挑了件薄褂子套在身上，这才开门走出去。走到炸鸡店门口，赵城已经在等着他换班了，可走近一看，才发现赵城满面愁容地盯着他。
“咋地了，刚刚又碰见一个帅哥间谍？”路晓安把门带开，赵城顺便就跟着路晓安一起进去。
“不是啊......”赵城兴致不高，好像还有点严肃。路晓安也没再开玩笑，转过去听他说，“那个，老板刚跟我说，下周就不用咱们干了...不是休假，就是......”
“要倒闭了？”路晓安面无表情地说道。
“卧槽，是呢！路哥你怎么知道！”
“唉。”路晓安叹完气，随便坐到橙黄色的座椅上，也是一脸惆怅，“前段时间感觉到了一点。”
那个混蛋乌鸦嘴徐之会......这下怎么办？路晓安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个月工资已经给了，剩下的钱估计不够过完剩下这几天......啧，要不直接退学吧？不行，妈妈知道了肯定又要骂。
路晓安眉头越蹙越紧，简直烦躁到了极点，不仅因为他马上要没钱了，更因为他有个念头跳了出来，而且那个念头伴随着一张脸，在心里越跳越猖狂。
显然，一旁的赵城也有个相同的念头，甚至可能比他更早想到。路晓安独自思忖着，丝毫没有发现赵城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他准备开口劝劝路晓安，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提起。
最后还是赵城忍不住了，状似随口一提道：“哎，晓安啊，我好像记得徐之会给你介绍了一个工作来着，好像工资还挺高？”
“嗯......不过......”
“路哥，你问问他工资多少，如果不少的话就去吧。”赵城诚恳道：“我倒是好说，没了这个工作也无所谓，大不了拉下脸跟我爸道个歉，求求情就算了。那你说，你咋办？难不成还能现找？现在哪有那么多兼职要人啊。”
路晓安撑着椅子的下沿，指尖被压得泛白。他知道赵城说的不无道理，甚至对他来说，去冰刀场工作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可是......路晓安抬头看去，徐之会一手扶着玻璃门，半个身体被隐在夜色里。就如以前无数个望着他的时刻一样，静静地站在门口。
赵城看到徐之会来了，也不多留。他早就已经收拾好东西，现在拍了拍路晓安的肩，让他好好考虑一下，随后就走出去了。炸鸡店里只剩下路晓安和徐之会两个人，路晓安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别着头当徐之会是空气。徐之会也不意外，走到路晓安的对面坐下来。
路晓安从来没觉得晚上十点的店里有这么安静过，连外面马路的声音都透不进来。终于，徐之会轻声说：“有改变想法吗？”
“......”没有直接回答，路晓安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多少？”
“嗯？”徐之会先是疑惑了一瞬，却又马上懂得了这个“多少”的含义。没等路晓安解释，他立刻回答说：“底薪五千。”
“什么？！”本来装作一副冷静老成的路晓安声音陡然拔高，好像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样，“底薪？五千？你们带国家队吗？”
嗯，稳了。徐之会内心摇旗呐喊，面上波澜不惊。他继续道：“嗯。底薪五千，还有课时费和销售费。课时费可以分到五成，应该也挺多的，因为第一期的名额已经报满了。”
卧槽，真的可以啊。路晓安已经惊掉了下巴，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重塑了：他一直都知道花滑教练挣钱，可不知道在俱乐部的初级教练也能挣这么多钱啊！可能因为他之前训练都是免费，所以没概念。但现在这么一看，当年的老温对他那可是真的太照顾了。
想到温教练，路晓安的眼神又不自觉地垂下去。
不不不，什么都别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挣钱！他当教练只是为了挣钱而已！路晓安拍拍脑袋，随后就下定了决心，问道：“都是初学者吧？”
“小孩子多，可能也会有几个大人。假期的时候应该都是小孩儿。”徐之会答道：“别担心，你只需要教滑行和一些简单的步法。他们想学跳跃和旋转的话，你可以直接推荐他们到专业队去。”
“好。”路晓安点点头，“但是我只当兼职干，如果找到了其他更合适的工作，我就不干了。没问题吧？”
面前的徐之会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路晓安看了一会儿。也可能没看，单纯的思考，某些时候连路晓安也摸不透这位昔日队友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但没过多久，徐之会就说：“可以。没问题。”
这人可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路晓安居然听到他的回答后松了一口气，直觉总告诉他这里面有蹊跷，但是也没往深想，毕竟他不会干太长时间的。路晓安偷偷摸摸地转转眼睛，撑着眼皮观察面前的徐之会。
徐之会还在思索着什么，随后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颈。动作牵扯到不少肌群，徐之会侧头抻了一下，耳垂上闪过一点细碎的光。
嗯？这是什么？路晓安索性不装了，眯眼伸着脖子看。
耳钉？我靠，徐之会也会打耳洞了？
这人以前不是不喜欢这些吗？我都还没打哎！路晓安越想越起劲，专注地观察着面前人耳垂上的那颗黑色小钻。徐之会侧颈上有颗痣，从远看这俩小玩意儿简直一模一样。
“你要cos长颈鹿吗？”徐之会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哎呦卧槽，吓我一跳啊！”路晓安这才回神，发现了自己刚刚居然在一直盯着人家的耳朵！
这种行为被当事人自己戳破了，路晓安觉得很尴尬，于是转过头，权当无事发生。可又忍不住好奇，还是放下面子，趴在桌子上问：“我才发现，你打了个耳洞哎。”
“嗯。”
“你怎么想起来去打的？你不是以前不喜欢这些吗？你多会儿去打的啊？”
徐之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么多问题，所以说：“嗯......高考那会儿吧。”
“......噢。”路晓安回想了一下，徐之会高考那会儿，他们已经不联系了，他不知道也是应该的。如果徐之会再打得早一点，或许他还能在旁边看着他打呢。
又该想到之前那些破事儿了，路晓安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会想到要打这种东西？你以前不是一直不喜欢这种......额......很潮流的东西嘛。”
“你意思是我以前很老土啊？”
“哎呦哪有哪有。”路晓安连忙摆手，说：“我是说，你小时候一直对这些无感，是我，我以前才喜欢这种装酷的东西。”
听完这话，徐之会皱了皱眉。
不是吧大哥我又哪里说错了！！？？时隔这么几年，怎么火气变得如此之大！！！！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要知道小时候我说什么这货从来都不会生气的啊！！路晓安满脸惆怅，“无语”两个字写在脸上，准备接受徐之会的言语攻击。
“意思是，你现在不喜欢了？”
哎？
徐之会看路晓安没回答，胳膊支上桌面，又问道：“小时候喜欢，现在讨厌了？”
“啊，不，不。”路晓安倒是真没想到徐之会会这么说，此时也只是一昧的否定，不知道除了摇头摆手say no还能作何反应。
徐之会还是不信似的，双手抱胸向后靠去，左手也若有所思地摸上那黑色小钻。
行了，行吧。
路晓安看着徐之会，感觉他现在有点难受。可路晓安甚至都没有思考徐之会为什么会难过。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就看不得徐之会不开心，也可能是因为当时太着急了口不择言，所有种种都无所谓，反正是自己的真心话。
“现在不讨厌啊，现在也喜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