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丑，去哪里？”闻声，曹绍回头，指向春水楼的方向，说道：“去那里。”
春水楼是朝雨城西市数一数二的青楼，映秋虽是楼中的前头牌，却仍风韵犹存，性子更是泼辣，确有些手段。
“映秋，你跟了我，我保证绝不亏待你的。”听得此话，映秋笑得几分娇嗔，道：“柳大人，莫要拿映秋取笑，我若是跟了您，您家那位怎么说。要我作妾么？我可不答应。”那柳大人心里自是门清，娶一个妓女作妻必是要惹人耻笑的，可见了她动人的面庞，仍调戏着道：“你和你那小妹从了我，保你们下辈子享荣华富贵。”
此话一出，映秋脸色骤变，瞪着眼骂道：“你敢惦记我小妹，胆子不小，给我滚出去！”柳大人未料到她会这般反应，先是一愣，还道是与他**：“别生气，我不提她，她纵使再美，也不及你三分。”
映秋登时甩出一巴掌，骂道：“滚！”柳大人懵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勃然道：“你个小娼妇，得了便宜还卖乖，敢动手打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映秋接着骂道：“呸，你个没人伦的混账东西，谁得了便宜，你账明儿清，要是再不滚出去，我打到你不认六亲。”那柳大人怂了，却不是怕挨揍，想是被她拿了短，只好抱着衣物跑了出去。外头人见了，哄堂大笑。
映秋才梳妆完，一男子便被引入房中，他长相奇丑，一张拉的极长的马脸陪衬者一双外凸的眼睛。映秋却不嫌弃，将他拉到身旁，问道：“你可是曹绍？”曹绍点点头，样子十分木讷。映秋接着问：“我听说你在官府做事？”他回道：“在官府当差，不过是个打杂的。”映秋：“第一次来这？”他再次点点头。
映秋似是有些满意，她心道：“果真是和那些达官贵人比不得，他们各个拈花惹草、三妻四妾的，这人却老实，过日子自是安稳。”
映秋接着说：“街坊邻居可都说你孝顺，也还善良，自己不见得锦衣玉食却还给穷人送钱。”他道：“这些乃是我应尽的本分，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举手之劳而已。”映秋笑意愈深，她不懂得什么草啊木的，只觉得这曹绍说起话来文绉绉的，颇叫人喜欢，便频频颔首，又拉着他的手情深意切道：“如今已是不小，也该是成婚的年纪，我给你择个良配，可不许嫌弃。”曹绍别过头，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怎会？既是林姨说的亲，又是您的眼光，我定是欢喜极的。”说到这，映秋不禁黯然，有些试探地问道：“她腿脚不便，你可愿意。”他却不意外的看着她，回道：“她是我娘子，如何我都愿意。”
映秋不再言语，心里却乐极了，也想不起方才冒犯的柳大人，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接着映秋便拉着曹绍向一处宅子去，进了宅院便是见了一处柴房门外有个坐着轮椅的女郎，明眸皓齿，额前发丝垂至眉上，向他们所在之处抬眸望去，便弯上一轮明月，瞥见曹绍，怯生生道：“映秋，我可想你，今日怎回来的早了？”
说着，映秋便迎上前，笑容可掬，将两人的手托起来，交叠在一处。女郎顿时一惊，却是满脸不解，慌乱把手抽开，稍有责备的看向映秋。映秋心里也知：“将她突然许配出去必然需要时间接受，可…”
女郎听得她的心思，可如何，不说却也明白，女以适人为正，礼法所归，她又双腿残废，自是终生仰食。
如此，她便将轮椅转去，掩面哭起来。此时却听得那曹绍的声音：“姑娘定是嫌我丑，被我吓哭了，这下又不成，万万不可害了姑娘。”他忙道：“姑娘若非情愿，曹某便不叨扰了，这亲事便算了。”可这女郎听了却瞧了他一眼，并不在意丑美，只是她听多了衣冠禽兽，却没想眼前这人难得寻常。
他正要退出去，映秋倒拉扯起来，说道：“听姐一句，这亲必定是要结的，你若是敢反悔，我的巴掌可不答应。至于无缚，你不必担忧。”
“可姑娘…”
映秋：“我说过你不必担忧。”曹绍还想再说却被映秋示意住嘴，便忙不迭闭上了嘴。
这下送走了曹绍，映秋不禁放低了嗓子，柔声道：“无缚，你听我的，曹绍虽然样貌不端，可他品行却正，你嫁于他，他定是对你好一辈子。”别无缚听得她心中所想，如出一辙。她还听到那些未宣之于口的无奈：“老娘干了半辈子从来不信得男人，定然不会屈身于那些泔水之中，可无缚却不得，若死了我，便要活活饿死她，那就是我的罪孽。无缚，莫要怪我，我就是要狠下心跟你断了，才能让你走下去。”
别无缚虽低着头，却看得见映秋痛苦的模样，嘬嚅着嘴要说些什么，可映秋上前抱住了她，她却噤了声。她想说：“映秋，我都知道，你心里所想我都能听见。”可到嘴边就只有一句：“我答应你…映秋，我都答应你…”
映秋哭道：“好孩子…女孩要嫁人是千年百年以来的事，你…我违抗不得。”“你我”两字却说得万般难受，语句里满是千疮百孔。
曹绍心下欢喜，娶下那般容颜的妻子，纵使她残废又如何？正想得入迷，被迎面而来的少年撞个满怀，少年满眼笑意，道：“失礼。”语罢，只见少年往不远处茶楼走去，便拐入楼中不见。
茶楼中甚是热闹，说书的老先生好整以暇，环顾一周，提起嗓子便问：“各位看官，今儿个想听什么故事？”台下一声愤懑道：“哼，就讲那墨贼和我们陈家帮的事。”闻声，少年略有不满朝那人看去，却并未言语。
老先生起势，将手中折扇利落合上，开始讲道：“要说起墨中谷与陈家帮的恩怨，那便是十年前，墨中谷谷主因可怜那些无家可归之人，率一众流浪者在那边山头成立帮派。”说着，他将折扇指向远处，众人目光追随而去，却只望见层层瓦房。他继续道：“老谷主带着众人习武，时常铲恶锄奸，民间声誉极佳。”
恰此，那自称“我们陈家帮”的人驳道：“何来声誉？那老墨贼擅自占了我们陈家帮的地，还敢说积德行善，分明是强盗。”有人和道：“还有那小墨贼，将陈家帮赶尽杀绝，却让我们各个无家可归。”
老先生忙道：“各位客官，稍安勿躁。”此话却淹没在一众起哄声中。
“找出墨贼！”
“杀了墨贼！”
……
“贼喊做贼，”喧嚷中格外一声，众人回头望，少年喊道，“分明是老谷主先于你们买下那片地，何来盗窃？”
“你是谁？哪来的毛头小子？”那人烦躁地看向少年。
“常自在。”忽地有人叫道。
“难怪，我险些没认出来，不就是那老墨贼的私生子吗？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你就替他去死。”说着，他便上手一击，却未料及那少年身手相当，竟一击将他还了回去。
“你们胆敢再妄言，若不是你们毒害我墨中谷，又怎会被师兄…”他却顿了顿，“还有，我并非什么私生子，你若再满口胡言，我便不介意废了你的筋脉。”
那人听闻，还道这毛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正要上手，却被旁人拽住，劝道：“墨派独门便是这穴定术，一招便消去习武之人半身功力。”那人不屑，回：“那又如何？他不过十五六岁，能有几分真本事？我治不了他？”
“并非。”劝解之人却不多说。
那人再使一掌，以前一掌经验，临了，他便换拳打去，常自在未躲闪，用手抵住那一拳，却不免吃力，他面目隐忍，眉头微蹙。
“哈哈，我道你有多么能耐，一拳而已，竟岔了气。”那人洋洋得意，不想，一会儿，他顿觉全身疲软，砰…直直跪倒在地。“你使的什么阴招？我…怎么…”他大口喘着气，话语不清。
常自在转身，兀自坐下，茶博士见此，忙上前斟茶。
“早说过这墨派的穴定术甚是厉害，况又是老墨贼的弟子，你惹他作甚。”那人确有不服，却也无济于事，只好捂住胸口悻悻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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