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雾气顺着裂缝往外渗,初时只是丝丝缕缕,转眼就翻涌成大片黑雾,带着股腥甜又阴冷的气息,扑得人鼻尖发刺。
那道裂缝还在咔咔作响地往两边挣,青石板被顶得翘起,碎石混着黑雾滚落在地,竟像被蚀了般冒起白烟。
“是魔气!”离得近的修士猛地蹦起来,声音都发颤,“这浓度……不对劲!”
“魔族怎么敢闯拍卖行?”有人攥紧了法器,眼神慌得乱瞟,忽然又拔高声音,“不对!这气息比寻常魔族烈得多——是中阶魔物!”
这话一出,厅里彻底炸了。
方才还议论沈玉宁的人早没了踪影,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有人慌不择路往门口冲,却被涌来的黑雾逼得后退:“快跑!再晚就被魔气裹住了!”
“魔族……”霍时听见周围的惊呼声,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攥着沈玉宁的手紧了紧,目光在那道喷吐黑雾的裂缝和沈玉宁侧脸间来回打转,喉结滚了滚才低声开口:“沈玉宁,要不……”我们先避避?
后半句卡在喉咙里,他自己都觉得这话窝囊。
可中阶魔族的厉害他怎会不知?那可是能凭一己之力踏平小宗门的存在,数万凡人、千名低阶修士在它面前都如草芥。
他不过筑基修为,沈玉宁虽到结丹巅峰,真对上也未必有胜算——这根本不是逞强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却见沈玉宁忽然抬眼,望向那捧着烬骨镰、正缩在角落发抖的侍从,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把镰给我。”
他指尖不知何时已扣住了腰间的佩剑,指节泛白,眼底那点方才对霍时的柔意全散了,只剩迎着黑雾燃起的冷光,竟半分退意都没有。
“……啊?”侍从被这声冷喝惊得一哆嗦,手里的烬骨镰差点没拿稳。
他茫然地看向沈玉宁,眼底还蒙着层恐惧的水雾——这时候不逃命,还要这邪物?
可黑雾翻涌得越来越近,沈玉宁的眼神又冷得像冰刃,哪容他细想。
侍从打了个寒噤,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他抱着镰快步往沈玉宁那边挪,脚下被碎石绊了一下,踉跄着把烬骨镰递过去,指尖碰到沈玉宁的手时,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连声道:“您、您拿好……”
可就在沈玉宁指尖即将触到镰柄时,脚下裂缝猛地爆出一团浓黑——“轰”的一声闷响,一道黑影破地而出,带起的碎石混着黑雾直扑过来。
那东西足有两米高,通体紫黑如淬了毒的铁,皮肉像是被魔气蚀得溃烂,却又绷着层诡异的硬壳。
说它是“物体”倒也太冷血,俨然是活的生命:双臂哪是什么手臂,竟是两柄泛着紫光的骨镰,刃口还滴着粘稠的黑液;脸上早已没了人形,布满凹凸的肉瘤,肉瘤间裂开一张巨口,里面不是寻常牙齿,而是密密麻麻、细如钢针的尖牙,开合间透着股能嚼碎骨头的狠戾。
它刚钻出地面,就猛地转头,肉瘤堆里不知藏着哪只眼,竟直勾勾盯上了沈玉宁手边的烬骨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紫黑的手臂瞬间抬起,骨镰带着风声就朝侍从劈了过去——它竟是冲着这柄短镰来的!
沈玉宁看清那魔物狰狞的模样时,瞳孔微缩,心头那点猜测瞬间落了实——果然与他追查的事有关。
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张开手臂,将霍时护在身后,指尖因用力而蜷起,声音沉得像压着冰:“这是中阶魔物,修为至少元婴起步。待会儿我尽量拖住它,你趁乱先带其他人疏散,再去给霍叔传信求救。”
这话听得霍时心头一紧,伸手猛地攥住他的衣袖,布料被扯得发皱。
“你让我走?那你怎么办?”他声音发颤,却死死盯着沈玉宁的侧脸,“你虽是结丹巅峰,可这魔物是元婴修为!硬碰硬就是送死!”
沈玉宁刚要挣开他的手,却听霍时又道:“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改不了,我不拦你。”
他顿了顿,攥着衣袖的力道更紧,眼底翻涌着红意,却梗着脖子不肯示弱:“但你别想一个人当英雄。要留一起留,要打……我帮你。”
话音未落,那魔物已嘶吼着扑来,骨镰带起的腥风刮得人脸生疼。
沈玉宁反手拍开霍时的手,声音陡然拔高:“胡闹!”
可转身迎上去的瞬间,余光瞥见霍时攥紧佩剑、不肯后退半步的模样,心头猛地一揪——这傻子,就不知道怕吗?
“我修为是没你高,可你也别把我当拖油瓶啊。”霍时攥着剑鞘往前凑了半步,避开魔物扫来的骨镰余风,眼底亮得很,“你前阵子还夸我轻功好,说我像只溜得快的猫——我可以绕到它侧面,用符纸炸它关节,或者偷摸给它下一记绊子,总能给你争点机会。”
他说话时,指尖已摸出两张雷火符,符纸在掌心泛着微光,明明声音还有点发颤,却梗着脖子不肯退:“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前头扛着,我在后头看着吧?那也太不像话了。”
沈玉宁望着霍时眼底那点不肯认输的亮,又瞥见他攥着雷火符、指节发白却仍不肯后退的模样,心头那点硬气终是软了。
他喉间溢出声轻叹,指尖在霍时发顶轻揉了下,语气里带了点无奈的纵容:“罢了,听你的。”
魔物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他迅速偏头扫了眼混乱的人群,又看向侍从捧着的烬骨镰,声音沉了几分:“但你得先做两件事——把在场的凡人修士往安全地方带,还有……看好那柄短镰,别让魔物碰着。”
说罢他反手将自己腰间的护身玉符塞给霍时,指尖在他手腕上快速捏了个防御诀:“自己小心,别逞强。”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霍时捏了捏掌心的护身玉符,把它往衣襟里塞了塞,抬头时眼里闪着笃定的光,“就算没这些,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话音刚落,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魔物的骨镰已离侍从不到三尺——那侍从吓得腿一软,手里的烬骨镰都快脱手了。
霍时心猛地一提,根本来不及多想,脚尖猛地在地上一点,身形像只轻捷的雨燕掠了出去,口中还急声喊:“小心!”
他身法极快,带起一阵风,堪堪在骨镰劈落前冲到侍从身边,一把将人往旁边拽了个趔趄,同时伸手稳稳托住了那柄摇摇欲坠的烬骨镰。
“哪来的毛头小子,敢坏我好事!”
魔物的骨镰劈空,带起的腥风扫得霍时脸颊生疼。
它那颗布满肉瘤的头颅猛地转向霍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肉瘤间的巨口开合着,细碎的尖牙泛着寒光——方才只差寸许就能拿到烬骨镰,偏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年搅了局,语气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呵。”它冷笑一声,紫黑的骨镰缓缓抬起,尖端对准霍时手中的短镰,声音粗嘎如磨砂,“小子,识相的就把那东西放下。本座心情好,或能留你们一条全尸。不然……”
尾音拖得极长,带着令人牙酸的“咔哒”声——它手臂上的骨镰忽然又伸长半尺,刃口滴落的黑液落在地上,瞬间蚀出个小坑,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我还想问你是哪钻出来的丑八怪呢!”霍时抱着烬骨镰往后跳开半步,避开魔物骨镰扫来的阴风,唇角勾起抹极轻的嘲讽,“长成这鬼样子,怕不是连镜子都不敢照?也敢来抢东西?”
他掂了掂手里的短镰,故意扬高声音:“这是我兄弟花三千金拍下的,你要?行啊,先把钱还来。”
魔物被他怼得喉咙里发出“咕噜”的怒响,骨镰猛地往地上一顿,碎石飞溅。
霍时却更得寸进尺,一边往后退一边朝它勾手指,语气轻佻得像逗弄野狗:“别光在那瞎嚷嚷啊,有本事来追我。追上了,这镰就给你——来啊来啊?”
说着竟还伸出舌尖,朝那狰狞的肉瘤脸做了个鬼脸,眼尾弯得狡黠,活像只故意撩拨猛虎的小狐狸。
“你你你!”魔物瞬间气焰暴涨,狰狞的面目更加狰狞,“好啊,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而且要你粉身碎骨!”
话音刚落,魔物喉间发出一声暴怒的嘶吼,双臂骨镰“咔擦”交擦出刺目紫光,刚要朝霍时扑去,一道月白身影却如流云般横亘在中间。
“铛——”
沈玉宁手持剑鞘稳稳架住骨镰,剑鞘是温润的月白色,银线绣就的半朵晚香玉在暗光里泛着柔光,另一半留白处像蒙着层薄纱,透着未竟的缺憾。
他手腕微沉,将魔物的力道卸开大半,侧脸在黑雾里冷得像玉:“你的对手是我。”骨镰刃口擦过剑鞘,溅起细碎的火星,他目光扫过霍时的方向,声音淬了冰,“想碰他,先踏过我的剑。”
沈玉宁手腕轻旋,月白剑鞘微颤间,内里剑身“噌”地出鞘三分。
不过三寸剑刃,却似有月华凝于其上,淡白灵光顺着刃口缓缓流淌,未及完全展露锋芒,一股清冽而磅礴的灵力已骤然散开——如寒潭破冰,又似清风卷云,场馆内翻涌的黑雾竟被这股气息逼得往后退了半分,连魔物嘶吼的动作都顿了顿,肉瘤堆里的目光透着几分惊疑。
周遭慌乱的人群也下意识静了瞬,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那三分剑刃里藏着的威压,哪像结丹修士该有的力道?分明沉得能压得人胸口发闷。
待剑身完全离鞘,“噌”的一声清鸣里,那股灵力陡然暴涨。
不再是方才的内敛沉潜,而是如决堤的江河般汹涌铺开,清冽的灵光漫过沈玉宁周身,连周遭翻涌的黑雾都被冲得四散,魔物被这股力道逼得又退了半步,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吼。
“呵,倒还有几分斤两。”魔物喉咙里滚出粗嘎的笑,骨镰在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紫黑的手臂缓缓抬起,“但毛头小子就是毛头小子,别以为亮了剑就能耐了——你扛不扛得住我的一击,还两说呢。”
它肉瘤堆里的目光扫过沈玉宁握剑的手,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结丹巅峰又如何?元婴与结丹之间的天堑,可不是你这点灵力就能填平的。”
话音落时,骨镰猛地往地上一顿,黑雾顺着镰刃翻涌而上,显然已动了真怒。
强者交手从无寒暄,魔物话音未落,双臂骨镰已带着裂风劈向沈玉宁——那紫黑镰刃裹着浓黑魔气,落处青石瞬间被蚀出焦黑痕迹,腥臭气扑面而来。
沈玉宁足尖点地往后掠,月白身影在黑雾中如惊鸿掠影。
他未急着硬碰,手腕轻旋间,长剑划开一道清冷弧光,先避开骨镰锋芒,再趁魔物旧力刚尽新力未生时,剑刃斜挑,精准点向魔物手臂关节处。
“叮”的一声脆响,灵光与魔气相撞,魔物吃痛嘶吼,竟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击逼得踉跄半步。
它似是怒极,猛地将骨镰往地上一插,裂缝中瞬间翻涌出数道黑雾触手,如毒蛇般缠向沈玉宁下盘。
沈玉宁却不慌不忙,长剑竖于胸前,灵力自丹田涌至剑尖,淡白灵光骤然炸开,形成一道半圆屏障——黑雾触手撞上来,竟像被烈火灼烧般“滋滋”消融,白烟袅袅升起。
趁这间隙,他欺身而上,剑势陡然变得凌厉。
月白剑影在魔物周身穿梭,时而如细雨点苔,轻描淡写间挑开骨镰攻击;时而如惊雷破云,剑刃带起呼啸风声,直逼魔物胸前那处稍显柔软的肉瘤。
魔物虽修为占优,却被这快得看不清的剑势逼得连连后退,骨镰乱舞间竟找不到反击的空隙,喉咙里“嗬嗬”作响,显然已动了真怒。
场边的霍时哪敢多看。
他抱着烬骨镰猫着腰,一边扯着吓傻的侍从往侧门退,一边压低声音招呼周围吓瘫的修士:“快!往这边走!别挡路!”
指尖攥得死紧——他知道沈玉宁是在为他争取时间,此刻哪怕分神看一眼,都是对他的拖累。
直到将最后一个凡人推出门外,霍时才靠在门框上喘了口气,转头望向场内。
只见沈玉宁衣袂翻飞间,长剑正与魔物骨镰死死相抵,淡白灵光与紫黑魔气胶着处,空气都似在震颤。
他反手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符袋,指尖刚触到袋口,就摸出三张叠在一起的雷火符。
符纸在掌心微微发烫,映得他眼底那抹少年人的执拗里,淬进了几分不容错辨的厉色。
余光瞥见沈玉宁正以剑鞘格开魔物的骨镰,衣摆被魔气扫得猎猎作响,他深吸一口气,将烬骨镰往墙角安全处一放——这下再无顾忌,该他上场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