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魔血缚阵以魔物心头血为引,血纹与阵眼相连,早已布下炼化生灵的禁制。
青藤虽能阻魔气,此刻却被阵中血力压制——淡青护盾上的灵光急剧黯淡,叶片蜷得像被揉皱的纸,连那朵小花都蔫蔫垂下,透着股无力的丧气。
“啊这……”霍时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他伸手想抓旁边的桌腿,指尖却只擦过一片虚空,声音里透着茫然的慌:“完蛋了……”
话音还飘在半空,他整个人已被一股巨力拽入地底,只留一声短促的惊呼消散在尘埃里。
“小时!”沈玉宁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指尖却只捞到一缕飘落的衣角碎片——那布料还带着少年身上淡淡的草木气,转瞬便被阵中血光灼成了灰烬。
他僵在原地,指尖微微发颤,喉间涌上腥甜。
但不过一瞬,他猛地转身,月白剑身“噌”地出鞘半寸,寒光直指魔物,眼底那点慌乱已被彻骨的冷意取代:“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你很在乎他?”
魔物本因霍时被拖入阵中而兴致寡淡,此刻见沈玉宁周身灵力陡然暴涨,连剑穗都因怒意颤出冰蓝寒光,那布满肉瘤的嘴角竟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紫亮的眼瞳里映着沈玉宁紧绷的侧脸,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既然你这么在乎,本座又怎会让他死得轻松?”
它枯瘦的如镰刀状的手指轻响一声,指节碰撞的脆响在死寂的场馆里格外刺耳。
随即,离它不过丈许、却距沈玉宁足有十丈远的半空,血纹阵图突然剧烈翻涌,一道锈迹斑斑的玄铁十字架缓缓浮现——霍时被铁链钉在其上,额角渗着血,原本鲜活的眉眼因痛苦紧蹙,嘴唇泛白,却仍咬着牙没哼一声,只是腕上青藤蔫得几乎贴了皮肤。
“看见了?”魔物笑出声,声音粗嘎又得意,“我要让你站在这里,亲眼看着他被阵火炼化,连魂魄都成这阵法的养料。”
阵图上的血纹顺着十字架往上爬,霍时身上已泛起细密的血点,显然正被阵力灼烧。
“既然你这般不知趣,便休怪我无情。”沈玉宁话音未落,月白身影已如离弦之箭掠出,长剑嗡鸣着划破空气,灵光与魔气相撞的瞬间炸开漫天星火。
他剑势比先前更烈,每一击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显然是被魔物的挑衅彻底激怒。
十字架上的霍时正咬着牙挣动铁链,忽闻魔物阴恻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嘲弄的笑意:“你看,他正为你拼命呢。可你呢?像条困兽似的被钉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你越挣扎,这锁链勒得越紧,到头来不过是等死罢了。”
霍时脖颈一梗,虽浑身被阵力灼得发疼,却仍从鼻腔里嗤笑一声:“你这话倒有意思。”他抬眼望向场中厮杀的身影,声音里带了点少年人的桀骜,“我做不做得了什么,轮得到你这丑东西置喙?”
“骨头倒是硬。”魔物的声音更冷了些,像是淬了冰,“只是不知待会儿——等你亲眼看见他被我撕碎,魂飞魄散时,还能不能这般嘴硬。”
话音刚落,沈玉宁被魔物骨镰扫中肩头,月白衣袍瞬间渗出血迹。
霍时瞳孔骤缩,下意识想喊他名字,却被铁链勒得喉间发紧,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不要……不要!!
沈玉宁!你这个大笨蛋!!
霍时死死咬着牙,血腥味在喉咙里翻涌,眼泪却不受控地往眼眶外冒。
为什么要为了我拼命?我明明就是个鱼目混珠的废物,是个只会拖后腿的草包,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啊!
你有那样惊绝的天资,本该一步步踏向云端,有那样光明的前程在等你。
你还要报仇,还要查清当年的事……你怎么能、怎么能为了我这种人,把性命丢在这里?
我只是你的负担啊。
从始至终都是。
跟着你只会拖累你,只会让你被人耻笑,只会成为你身上洗不掉的污点……
他浑身发颤,手腕上蔫了的青藤似是感受到他的情绪,轻轻蹭了蹭他的皮肤,却怎么也暖不了那从心底往外冒的寒意。
“你不想拖累他,就自己死吧。”
这念头像淬了毒的冰针,毫无征兆地扎进霍时心里。
死……吗?
他睫毛颤了颤,视线越过厮杀的身影,落在沈玉宁渗血的肩头。
月白的衣料被血浸成深褐,那道伤是为了护他才挨的。
如果他死了……沈玉宁就没了软肋,就不会再为了救他乱了阵脚,不会再拿自己的命去拼。
他可以专心报仇,专心走那条本该属于他的路,再也不用被“霍时”这两个字绊住脚步。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竟像藤蔓似的疯长,缠得他心口发紧。
腕上的青藤似是察觉到什么,突然用力勒了勒他的皮肤,那朵蔫了的小花也颤巍巍抬起来,蹭了蹭他的指尖,像是在拼命阻拦。
可霍时像没察觉青藤的焦急似的,指尖顺着十字架的铁链缓缓下滑,摸到了腰间那柄被魔气压得黯淡的佩剑。
他指尖发颤,却还是咬着牙抽出剑鞘——剑身擦过鞘口的轻响,在厮杀声里细得像根针。
缓缓抬臂,将剑尖对准自己的胸口,剑刃映着他苍白的脸,连眼尾的红痕都看得分明。
腕上的青藤疯了似的收紧,勒得他皮肉发疼,那朵小花更是急得花瓣都快蔫掉,拼命往剑尖上撞,想挡下那抹寒芒。
可霍时眼皮都没抬,只盯着剑尖离心口越来越近,呼吸轻得像要断掉。
就在剑尖即将刺破衣襟的瞬间,一道嘶哑的声音突然穿透魔雾,撞进霍时耳中——
“不……不要!”
是沈玉宁。
那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慌乱,像琴弦骤然崩断。
霍时握剑的手猛地一顿,剑尖悬在胸口,只差半寸便要没入皮肉。
他猛地抬眼望去,只见沈玉宁不知何时已跪倒在地,月白长袍被鲜血浸得斑驳,肩头的伤口还在汩汩淌血,连握剑的手都在发颤。
可那双眼睛,却穿过漫天魔气直直望过来,里头像燃着不灭的星火,明明染着血痕,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霍时……”沈玉宁的声音带着灵力震荡的颤音,“不准动。”
霍时望着他,混沌的脑子像被这声喝斥劈开。
那些“拖累”“负担”的念头瞬间散了,只剩下心口尖锐的疼——他怎么能让沈玉宁看着他死?怎么能让他为自己哭?
腕上的青藤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灵光,淡青色的护盾猛地扩张,竟将十字架上的铁链震得“哐当”作响。
霍时眨了眨眼,眼眶里的湿意终于落下来,混沌的目光彻底清明,握着剑的手缓缓垂下。
魔物见霍时握着剑的手缓缓垂下,眼底那点死寂被清明取代,肉瘤堆里的眉头顿时拧成一团——这小子竟没真寻死?
一股晦气直冲脑门,它喉间低低“啧”了一声。
方才见沈玉宁跪倒吐血,霍时又动了自戕的念头,本以为能亲眼看着这对小辈一死一疯,偏偏霍时醒了过来,像掐灭了它正看得兴起的戏码。
可转念一想,阵中血纹已燃到最烈,沈玉宁重伤跪地,霍时虽醒却仍被钉在十字架上,这局势分明是它占尽上风。
气氛都烘到这份上,若连一个都没弄死,传出去岂不是让同类笑掉大牙?
它紫亮的眼瞳扫过两人,声音粗嘎如磨石:“醒了又如何?今日这阵里,总得留条命下来。”
说罢,它那骨镰般的巨手猛地一挥,浓郁的黑紫魔气瞬间凝聚成一道旋风,呼啸着朝沈玉宁席卷而去。
“小心!”霍时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眼睁睁看着那道风刃直逼沈玉宁——他正单膝跪地,仓促间将长剑横在身前,显然也以为这一击是冲自己来的。
可就在风刃即将撞上剑脊的刹那,那道魔气旋风却陡然一折,像被无形的手拧转方向,带着尖啸直扑十字架上的霍时!
声东击西!
霍时瞳孔骤缩,想躲却被铁链死死缚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风刃在眼前放大。
霍时心一横,索性闭紧了眼——横竖都是躲不开,疼就疼吧。
可预想中的剧痛迟迟没落下,只有一股灼热的气浪擦着脸颊掠过。
他迟疑着,睫毛颤了颤,小心翼翼掀开一条眼缝。
这一眼,让他浑身的血都像冻住了。
沈玉宁不知何时竟冲到了十字架前,背对着他,月白的袍子在风里猎猎作响。
方才那道魔气旋风正撞在他后心,黑紫的魔气顺着衣料往里渗,他身子猛地一颤,却硬是没挪半步,像座硬生生挡在他身前的山。
“沈……沈玉宁?”霍时的声音发颤,连带着手腕上的青藤都急得乱晃,“你怎么……”
“你从小……就怕疼……”沈玉宁的声音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像扯着肺腑的伤,血沫从嘴角沁出来,“从小到大……我替你扛了那么多次……也不差这一次……”
他后背的伤口还在汩汩淌血,月白的袍子被浸得透湿,从肩头到腰腹,暗红的血痕蜿蜒蔓延,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那抹红浓得刺眼,竟和霍时身上那件被阵火灼得发皱的红衣渐渐趋同——远远望去,两人一立一缚,衣上的血色交映着阵中的红光,竟生出种荒诞的相似,像极了拜堂时并肩而立的模样。
霍时盯着他后背那片刺目的红,眼泪突然决堤,死死咬着牙才没哭出声,只觉得手腕上的青藤勒得生疼,连带着心口都像被生生剜去一块。
“我曾跟你说过……会一直护着你……”沈玉宁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指尖微微动了动,似想再碰一碰霍时的手腕,却连抬臂的力气都没了,“看来……这次要失约了……”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他猛地弓起背,“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溅在霍时胸前的红衣上,像泼开的朱砂,烫得霍时浑身一颤。
他的身子晃了晃,像张被狂风扯破的白纸,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月白的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眼看就要砸在冰冷的阵图上。
沈玉宁倒下去的那一刻,霍时的脑子突然空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剜走,只剩下呼啸的风往空洞里灌。
他看着那个总爱板着脸却会偷偷把暖手炉塞给他、会在他闯祸后骂着“笨蛋”却默默替他收拾烂摊子的身影,就这么轻飘飘地往下坠——那不是记忆里永远挺直脊背的沈玉宁,是张被血浸透、连风都能吹垮的纸。
迷茫像潮水漫上来,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鼻子猛地一酸,眼泪砸在锁链上,“啪”地碎开。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明明说过要护着自己的,怎么能失约?
“不……”他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可沈玉宁没有回应,身子重重砸在阵图上,血顺着纹路漫开,像极了那年他偷偷在沈玉宁书案上画的红梅,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不——!!”
那点残存的理智轰然崩碎。
霍时猛地仰头,喉咙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声音里混着哭腔,像受伤的兽在拼命哀嚎。
他疯狂地挣动锁链,手腕被勒出深深的血痕也浑然不觉,指甲抠进十字架的木头里,硬生生抠出几道血印。
“沈玉宁!你起来!你给我起来!”他喊得声嘶力竭,嗓子里全是血腥味,“你不准死!你说过要护我的!你敢失约我饶不了你——!!”
腕上的青藤突然剧烈震颤,淡青色的灵光疯狂暴涨,竟硬生生将铁链绷得“咯吱”作响。
可霍时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死死盯着地上那抹倒下去的月白,眼泪糊了满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沈玉宁不能死——
“啊啊啊啊啊——!!”
嘶吼声撞在阵壁上,反弹回来,震得他耳膜生疼,却怎么也盖不住心底那片瞬间坍塌的绝望。
可那嘶吼再响,也换不回地上那道不再动弹的身影。
这个认知像冰锥狠狠扎进霍时心口,他猛地顿住挣扎,浑身的颤抖骤然凝固。
下一秒,他缓缓低下头,发丝垂落遮住眉眼,只有紧咬到出血的嘴唇暴露着极致的恨意。
“是你……”
声音低哑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淬了毒的寒意。
他猛地抬头,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红得吓人,血丝爬满眼白,瞳孔里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戾气。
“是你杀了他——!”
“我要杀了你!”
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沫,“我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话音未落,他周身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不是灵力,而是被恨意逼出来的浓郁的魔气。
腕上的青藤也疯了似的暴涨,叶片舒展开来,竟泛出赤红的光晕,死死绷住的铁链“咔嚓”作响,似要断裂。
他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嘴角却勾起一抹狰狞的笑,眼底只剩一片要同归于尽的疯狂。
无人察觉,方才沈玉宁呕出那口鲜血时,几滴温热的血珠恰好溅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那里斜放着一柄骨镰,正是先前霍时仓促间搁下的烬骨镰。
镰身中段镶嵌的血玉,被那几滴血珠一烫,忽然极轻地颤了颤。
下一瞬,血玉骤然亮起赤红的光,不是魔阵那种妖异的暗红,而是带着暖意的、流动的亮红。
一道道细密的暗红色灵力从血玉中溢出,像有生命般蜿蜒爬行,悄无声息地钻进躺在地上的沈玉宁体内。
他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竟在灵力涌入时,极淡地泛开一丝血色,眉心蹙着的纹路也微微舒展了些,手指轻轻动了动。
小虐怡情一下[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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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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