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胆小吧，不论对面的人是何身份，她都一视同仁，相处自如，甭管你高兴不高兴，她反正不会憋着，口无遮拦，总得说个舒坦，话还犀利，甚至难听。
说她胆大吧，总是怕东怕西，往往把自己吓个半死，什么时候都想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旁人若是攀上了高位的，都是诸多讨好，她是驾着马跑，生怕跑慢了被人发现。
“啊，我有吗？我一直胆小啊，上不得台面，就说我这样的。”
“走了走了，别磨蹭了。”
兰芝听着毫不在意贬低自己的人，这人内心都在想些什么呢。
他们到宫门外时，吴秀娘的马车已经到约定的地方了。
“见过将军夫人。”章云娘操着这两日急补的礼仪，规规矩矩行了一个见面礼。
“淘气。”如今的吴秀娘，看着富贵雍容了很多，举手投足，神态气质，已经有了官家府邸的韵味。但，仍是与以前般好相处。
她们稍作寒暄，一并入了宫门。
进了宫门，自有小太监小宫女引路，一行人边走边低声说话，需步行的路途虽远，倒是也没觉着多累。
“君大人向来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仕途上是，婚姻上也是。前面一点风声未传出，今日倒是奇了，竟是直接公开，将你引到了众人面前。是你，我倒是也不意外。这么多年相依相伴，恭喜恭喜，终于修成正果。”
“不是来给皇上娘娘祈福吗？”
“什么祈福？”吴秀娘疑惑。
“哦哦，今日中秋，日子好，适合祈福。”
章云娘赶紧糊弄了过去，小声啐道：“狗东西，又特么装可怜骗我。”
“章丫头，你说什么？”
“皇宫里，雕梁画栋的真好看。”
宴席安排在御花园，已经有不少人提前到达，正在园中赏玩。
曹辟疆手握兵权，在朝中得力，吴秀娘在众多贵妇中自然得脸。
刚来到御花园，便有人前来攀谈。
“曹夫人，这两位姑娘是？”
吴秀娘有些不知道怎么介绍，这种事情还是正主自己公开比较好，只得道:“这位是我好友章姑娘，立早章。这位是漱玉轩的轩主兰姑娘。”
这里的人几乎没有没去过漱玉轩的人，对于兰芝并不陌生。
相互之间见礼。又是对漱玉街一顿夸，询问近期将推出什么新活动，有什么值得游玩的地方。
兰芝口舌生花，将众人哄得其乐融融。
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
章云娘看着她们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各怀心思的众人，在心里默默吐槽，还好没有人搭理她，这场合真不是人该待的地方。
她默默跟在一旁未说话，反而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慢慢就有人注意到章云娘，这位姑娘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姑娘出自哪家府邸？可是户部主事章大人家？”
“不是，不是，我，”
“抱歉抱歉，那就是京都营章将军家。”
“不是，不是，我只是一介平民。”
“这一身衣裳，一看便是出自云想阁，云想阁向来只出孤品，一件成衣价值千两，哪是平民能消费得起的。”
“这么贵？”章云娘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服饰，有些震惊，这身衣裳这么贵？一件衣裳都够她养老了？？还有，她们怎么看出来的？
“姑娘就别卖关子了，府出何处？”
“我真是平民百姓。”
“小丫头真逗，平民怎可能来参加宫宴。这朝中还有哪位大人姓章吗？”
“正六品以上的官员，还有哪位章大人？”
“没听说过，姑娘，你是哪家的？”
“正六品以下，好像也没有？”
“你傻了不曾，跟在曹夫人身边的，哪能是普通人。”
“兰姑娘，你铁定知道，就告诉我们吧。”
吴秀娘见众人不依不饶，将人往自己身后带了带，“顾夫人前个说要去寻你们打叶子牌，说许久未见面了，刚刚瞧着在那边，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哎，哎，别推我呀。”
章云娘趴在人耳边小声道：“吴姐姐，我去那边看看，一会儿来寻你。”
她还是自己待着吧，吴秀娘如今是正三品官员的家眷，跟在她身边，保不准还得被多少人刨根究底追问，说了人也不信。
吴秀娘看了看她指的方向，是条人烟稀少的小径，主要种植了一些绿植，没有什么名贵花种，几乎没有人去那边赏玩。
她被众人缠着，一时也脱不开身，点了点头，想着寒暄一会儿就去寻她。
兰芝被几人围着问东问西，看到她往旁边走了，那边无什么人，这里都是她平日里的顾客，也不好不搭理。
章云娘跑出人群松了口气，那乌泱泱一堆人，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女人多的地方，怎么是叽叽喳喳的。
她在花坛边沿乖乖蹲坐着，等那边被一群女人围着的两人。
独坐了一会儿坐不住了，抬头四望，这边小径没什么人，走走？走走！
她沿着小径直走，这边无人，她也乐得自在。
嗯？这工匠也是个大骗子，明明是一处幽静之地，曲径通幽处不是吗？怎么绕着绕着，给绕到了繁花之处？
小径与另一条路相接，迎面一个薄纱覆面的少女就这么撞上了她。
还好她眼疾手快，一个拦腰快速将人抱住。
只是她另一只手不小心划过姑娘的脖颈，带落了那覆面的白纱。
章云娘双眼放光，被眼前的侧颜所折服，脱口而出道：“哇，姑娘，你好美，跟天仙一样。”
女子拥有一副姣好的容貌，纵是见过许疏影那般的绝色，她仍是被眼前的容颜所吸引。
女子受惊，挣扎而起，反手给了她一耳光，似乎受到了天大的折辱。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这姑娘手劲真大。
而她也这才看见，这姑娘右边脸上，从耳部至下颌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似乎被什么划过导致。
“放肆，尔岂敢。”沈妙玉眸中布满怒意。
“姑娘，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章云娘也很冤枉，她是直走，这姑娘是转弯过来的。
她也理亏，赶紧去寻掉落地上的薄纱。
周边赏玩的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都不由自主往这边走来。
沈妙玉惊慌失措抬手覆面，试图挡住不断投向她的视线。她不断倒退，惊慌下摔倒在地。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啊，不要看我。”
沈妙玉捂着脸，晶莹的泪珠，不断滚落。
“走开，走开，走开。都给我滚开。”
“那不是曾经的京城第一美人吗？”
“说来也可怜，据说回京途中，路遇一匪徒要欺负一孤女，被她救下，匪徒见逃脱不掉，一发狠，扔出匕首想要杀了她，还好那孤女察觉，飞身扑倒了她，虽然性命无忧，但匕首划过脸颊，这容颜彻底是毁掉了。”
“曾经风光无限，还与汝阳王世子定了亲。自从容貌被毁，亲事也被退了，如今双十年华，还未定下亲事。”
“谁家要这么一个容颜丑陋的女子做主母。要搁我成了这个模样，不如去庙里做姑子。”
“今儿中秋宫宴，说白了，就是替未婚男女相看提供机会，她来这儿做什么。”
“切，都这副样子了，还敢出来参加宫宴，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来参加了。”
“你瞧那疤，那么长，那么粗，真丑啊。”
“身为一个女子，连容貌都没有了，还有什么用，谁家好儿郎，要娶一个丑媳妇。”
“天天对着一张毁了容的脸，岂不倒尽了胃口。”
......
面纱轻薄，落地后被风吹起，落到了一位贵女的脚下。
章云娘伸手要拾起薄纱，一只脚先她一步踩了上去。
她抬头，对上的便是一个轻蔑的假笑，“哎呀，这风太大了，怎么就吹到了我的脚底下呢。”说完，还在地上使劲碾了碾。
“你，你怎么能这样。”章云娘气急，怎么还有这样的。
她拾起面纱，华美的面纱上，沾满了尘土。
“姑娘，对不住，面纱太脏了。”
沈妙玉看着脏污的面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
“沈妙玉啊沈妙玉，当初你不是很威风吗？怎么现在连脸都不敢露了？”
贵女一步一步走向坐在地上的女子，眼底满是嫌弃。
章云娘听得想动手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肩部有一块披肩一样的设计，代替了披帛，使用的是轻纱的材质，与云肩不同，材质轻软。
上有刺绣与流苏，非常好看，可以凑合着做个面纱使使。
后劲处有线缝合固定，需要扯开。
一阵撕拉的声音传来，众人只见她一把将衣裳上的布料撕扯了下来。
“姑娘，你勉强用用，行吗？我再想办法。”
沈妙玉点了点。
章云娘这身衣裳做工精细到了极点，布料上的一丝一线，都质地绝美。
她看着重新覆面的姑娘，失了刚刚的惊慌，重新遮面的月白色布料，似乎与她的清冷气质更加适配。
“小贱人，衣裳不整，谁让你多管闲事。”江流月看着恢复镇定的沈妙玉，她还没看够那惊慌失措的窘样呢。
一把拉过章云娘，就要去扯人家的面纱。
章云娘见她的动作，轻轻一推，便将人掀翻在地。
切，弱鸡。
她忍了很久了。
“贱人胆敢放肆，我爹乃当朝卫将军，统领禁军，守卫整个京城与皇宫，你竟敢推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江流月被搀扶起来，大发雷霆的她，甩手就要一个耳光扇过去，章云娘一把捉住她的手臂，反手将人擒住。
“当朝卫将军又如何？老娘族谱里就剩我一个，就算是杀了你，顶多赔上这条贱命。呵，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章云娘掐住她的脖子，眼里布满狠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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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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