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鱼的眼神不卑不亢,震慑住房仪两秒,房仪的眼皮低了低,一脸的冰霜转眼融化,“走吧,你带路。”
林鱼在快房仪半步带路,即便是周末,育中也管理严格,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出,不过有她带领,刷学生卡开了门,两人就能一起进来。
五月的天气微微发燥,太阳已有入夏的前兆。
林鱼带房仪到足球场,两人坐在阴凉处的观众席。
房仪高中毕业三年,如今回到育中,心中百般感慨,开始理解文学里的那句,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她在下面的塑胶跑道跑过无数圈,每每体育课总是抱怨热身活动跑圈,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怀念起和同学朋友并肩奔跑。
“明珏就是在下面的操场入口,给了蔺玉一拳。”
林鱼突然开口,房仪毫无准备地看向她。
“蔺玉,你什么都可以让给我是吗?现在是第一名,以后呢?以后是不是喜欢的人也要让给我?”
林鱼目光看远,平静地复述明珏说过的话。
房仪的瞳孔猛烈颤抖,“你……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她当初是躲在入口外目睹了两人的矛盾,如果还有人知道,也不应该是和蔺玉和明珏根本没有交籍的林鱼。
林鱼不能完全交付信任,玩笑似的解释,“这不是做梦吗,梦自己编织的剧情,我给记下来了。”
她侧过脸,“天时,地利,人和,高考,座位,姓名,可能这三点撞得巧,我总是梦到蔺玉和明珏。”
房仪轻声开口,“他……他们在你梦里看起来怎么样?”
“他们都很痛苦,尤其是蔺玉,他总是被关在一座可怕的囚笼里,走不出来,又或者不想走出来。”
房仪想到林鱼周四问的问题,“所以你才问我明珏是不是自杀……”
“我在医院见过蔺玉。”
又是意料之外的消息,林鱼知道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房仪不是笨蛋,这场局从头到尾都不是由她主导的。
她轻笑一声,“原来不是我想见你,是你想见我。”
林鱼连忙摆手,“不是,我只是想在手机里问你一些问题,没想到你会提出见面的要求。”
“所以你只是顺水推舟?”
林鱼语塞,横竖是怎么样都不能消除自己在房仪心里心机深沉的印象了,她认命,“这些心思我要是用在学习上,说不定还能当你的学妹,学姐。”
她弯弯眉毛,没辙地笑。
房仪不再逗她,回到正题,“有什么要问的,问吧。”
林鱼欲言又止,在问之前,她说,“房仪,我想帮蔺玉走出来。”
痴人说梦——房仪心底冒出这个词,但沉思想想,又觉得不是不可能。
可林鱼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和蔺玉是什么关系?”
林鱼总不能说因为说错过话,她深深吸一口气,把剪短发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房仪听过,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这听着有那么点救命之恩的当涌泉相报的意思。
“你要怎么帮?”
“证明明珏的死亡是场蔺玉不可控的意外。”
房仪瞥她一眼,“你当是数学题?况且就算是数学题,你应该知道,条件越少,越难证明,你现在手上有多少已知条件?”
林鱼掰手指认真数,“明珏不是自杀。”
“嗯。”
“谭阿姨还在。”
“嗯。”
“明凌海有家暴行为。”
房仪这次没吱声,她的手肘撑在面前的栏杆,手掌托着半张脸。
片刻,她沉着开口,“再加一条,谭君亲口说过,明凌海杀死了明珏。”
林鱼请房仪在食堂吃了午饭,因为周末住校的学生不多,偌大的食堂只开两三个窗口,上几样菜品卖。
林鱼隔两天就能吃到的土豆丝和红烧鸡,在房仪眼里变成稀有的美味,她认认真真吃完了餐盘里的最后一粒米。
吃完,林鱼把她送到校门口,她没让林鱼跟着她出来,自己走出校门,对林鱼挥了挥手说再见。
看过“育市第三中学”的牌匾最后一眼,房仪走了。
林鱼回到宿舍,空气中薰衣草洗发水的香味让她的思绪渐渐沉静。
房仪说,明珏去世后第三天,她曾经到过明珏的家,她补充的那句话,也是在明珏家门外听见的。
只是当时因为害怕没有立刻报警,之后延误了时机,等警察再去调查,谭君已经精神失常,一切话都难以当真,作为证据
况且谭君的身上没有遭受殴打和胁迫的痕迹,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林鱼问房仪为什么告诉她,房仪说,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来见你,不是我想帮你,而是明珏想帮蔺玉。
林鱼突地坐起来,椅子与地面剐蹭出滋啦的声音,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蔺玉,告诉他自己的新收获了。
日光正盛,鸟儿都慵懒躲在树荫里的时刻,有只林鱼雀跃地出了门。
育中站台上车,市医院站台下车,她迈向医院大楼的脚步第一次可以用飞奔来形容。
医院大楼的门前有一节阶梯,林鱼轻车熟路往上走的时候,有同样着急的人,手里拿着各种单子地往下走。
两个不看路的人在阶梯中间的位置猝然撞到一起,迎面的人比林鱼体重更大,底盘更稳,相对较轻的林鱼当即站不稳,踉跄着向后倒。
林鱼下意识扑闪手臂,就在她以为旧伤未愈的头皮又要添一块新伤时,有位好心人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
“对不起,小同学,对不起!”
撞人的中年人一刻没停留,边道歉边匆忙地走了。
留下林鱼惊魂未定,帽子飞了出去,娃娃头也吓成中分。
“还好吗?”
林鱼在好心人的帮助下站好,她拿空出来的手理理面前的刘海,把中分的窗帘给合上。
“谢谢叔叔,我没事。”
她先出声,然后才看清眼前好心人的模样,是个眼角已经有皱纹的大叔,他的气质莫名的和她见过的那个人有些像,林鱼一时记不起来。
“明凌海!”
林鱼轻轻皱眉思考,大叔在松开手前,突然有人冲着他们的方向大喊。
听闻这个名字,林鱼和大叔都怔愣不动,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而后愕然地望向声音的来处。
大叔侧过脸,同时松开扶林鱼的手。
“不要!明珏!”
撕心裂肺到仿佛从心底发出的绝望呐喊冲击林鱼的耳膜,她眼中谭君的身影快成残影,不等反应过来,谭君已经冲过来,扑到在她身下的地上。
周身的空气仿佛停止流动,在缓慢的时间流速中,林鱼的心跳一同跨越时空,一拍一拍,又重又缓。
“谭君说过,明凌海杀死了明珏。”
林鱼的脑海中回想起房仪的话,一时间与眼前的画面形成一条连贯的猜测。
明珏坠楼不是意外,是人为。
“谭君!”大叔立刻蹲下来,搀扶谭君。
谭君神志不清,她似乎把大叔当成明凌海,即便摔倒使得全身麻木,她还是拼命甩开大叔的手,“你走开!我死也不要你帮!”
“明珏,明珏……”谭君抽泣,痛不欲生的表情里闪过一丝不甘,她朝林鱼伸出了手。
“明珏,妈妈来救你了,不要怕,抓住妈妈的手,抓住妈妈的手……”
林鱼余光瞥一眼大叔,她压下心底谭君勾起的酸胀,蹲了下来。
她伸出自己的手,手心朝上贴上谭君手心的那一刻,谭君立即收紧手掌,把林鱼的手牢牢握在了手里。
谭君忽而破涕为笑,“妈妈抓住你了。”
希望蕴藏在她蓄满泪水的眼眶里,林鱼低下头,不忍心戳破这谎言。
护士慢了一步找过来,谭君说什么都不肯放开林鱼,最后林鱼帮着护士把谭君送回了病房。
大叔等在病房外,这期间何晓诗赶了过来,她看看里面的谭君,问大叔,“情况怎么样?”
大叔敛眸,“遇见一个学生,穿着育中的校服,剪的短发,估计谭君把她错认成明珏了。”
何晓诗神色焦急,“前两天护士才说过谭君的病情有日渐好转的趋势,她以前不是没有见过穿育中校服的孩子,怎么今天看见就犯病这么严重?”
大叔思忖着如何回答时,安顿好谭君的护士和林鱼走了出来。
何晓诗退到一旁,在看见护士身后的林鱼时,她的疑问似乎得到了解答,谭君对林鱼,总是有一种异常的执着。
“护士,谭君怎么样?”何晓诗问。
护士:“已经稳定下来了,建议你们家属暂时不要打扰她,避免她接收更多的刺激,让她休息一段时间。”
“知道了,麻烦你了。”大叔站在何晓诗的旁边,他的小半个肩贴在她的身后,两人的关系看起来比较亲密。
林鱼脑中一闪,记起来了大叔面熟的原因,大叔和何晓诗气质如出一辙的端方,两人放在一起,越看越有夫妻相。
护士走了,何晓诗想起来介绍大叔,“林鱼,这是蔺玉的父亲,你叫他蔺叔叔就好。”然后她转头和蔺谷说,“蔺谷,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孩子,林鱼。”
“蔺叔叔好。”林鱼礼貌问好。
蔺谷点点头,“晓诗经常提到你,每次提到你的时候,她都很开心,在你出现之前,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了。”
何晓诗用胳膊肘轻戳蔺谷,“你和个孩子说这么多做什么。”
蔺玉的右手绕过何晓诗背后,把她抱在怀里,他看向林鱼,真心诚意地笑说,“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和你说声谢谢。”
何晓诗的头靠向蔺谷的肩,两人相互依偎,露出两边泛白的鬓角。
林鱼腼腆笑了笑,适时别开了脸。
“对了,你今天来医院,是有什么事吗?”何晓诗望着林鱼的帽子,脸上担心,“你的头还会疼吗?”
“不疼了,今天来……”林鱼咬咬嘴唇,有点不知怎么开口。
何晓诗看出她有所顾虑,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
说完,她带着林鱼到楼下一处长椅上坐下,蔺谷没有跟过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