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没多久,宿舍名单也火速出来了。教官张贴在宿舍大门上,男生们一窝蜂涌上去看。
扒开人群突出重围的同桌,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我们还是一个寝室。”
晚饭的点,两人在去食堂的路上。同桌说:“还好没和顾厘米分在一个宿舍。不过他就在咱们隔壁,也挺讨厌的。”
是很讨厌。许潮心里想。
晚餐过后许潮回宿舍洗澡。男生宿舍一层有两个公共卫浴,分三个时段洗。
晚自习前的时间,空着的位置还算多。
许潮一进淋浴房就发现了旁边的顾厘米。狭长的一排水槽,有十个水龙头。他就把脑袋窝在其中一个水龙头下,开着水洗。
许潮有点不解。虽然到了三月中旬,槐市本地依然会发生倒春寒之类的天气现象。
春季昼夜温差大,晚上的气温本就不高,更别提水龙头里浇出来的水有多能冻人。
许潮抱着脸盆经过他身边,看他开始擦头发了,仍忍不住问:“你怎么不用热水洗?”
顾厘米用手把刘海捋过发顶,露出清挺的额骨。见是许潮,他语气立马带上一点坏坏的、一听就很不正经的调调:“因为……用冷水洗,头发能更蓬勃。”
他还怂恿许潮跟他一块:“哎,小面瘫,你也用冷水洗啊。人**还强调冬泳强身健体,我们用冷水洗头,上晚自习才更精神吧。”
那你不还是天天在晚自习睡觉。许潮无视他的东拉西扯,径直进了一个空的淋浴间。
洗了澡,许潮打算衣服留到下晚自习再洗。他坐在床头等脚干,等待的间隙,他把书摊开在膝盖上看了会。
宿舍外传来一个声音,伴随着一个身影出现在窗口:“梁之叶在吗?”
那人喊了声,看见床上的许潮,笑着询问他:“小面瘫,你们宿舍的梁之叶在不在?”
许潮脸色平静,屋里的梁之叶听见声音了,他叫顾厘米:“我在。你进来吧。”
顾厘米猫腰蹿进来了。他笑盈盈地对梁之叶说:“借我一点洗衣粉。最后一次,借我点,一点点。”
梁之叶说在床底下,许潮在近处,看见顾厘米往自己手心倒了一小撮洗衣粉,确实只有一点点。
许潮心想,这人不会就成天厚着脸皮问别人借东西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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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许潮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就在今天中午,许潮坐在天台看书,旁边不知是睡醒了还是睡饱了的顾厘米,看着许潮看书,就说了句:“小面瘫,借本书给我看看呗。”
“不借。”许潮眼神没歪一下,回答得快速。
“为什么呀?”顾厘米撇了撇嘴巴,“借我看看呗,小学习委员?小课代表?”
许潮不为所动:“不借。”
这些书都是他辛苦收集来的,每一本许潮都亲手包上书皮,每一本许潮都精心爱护着。
不是他小气,只是旁边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会爱护书籍的样子。
许潮不傻,不会把书白白给人糟蹋。
过了一周,班里的同学熟悉了大半,班主任当即决定再调整一次座位。
许潮盯着座位表,他名字旁的三个字,赫然是,顾,厘,米。许潮越看越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三个字。
相比于他,顾厘米笑得开朗极了。他对许潮疯狂招手,生怕许潮看不见他一样:“小面瘫,这里,这里。”
用你说。许潮毫无表情,把一沓又一沓书搬到新位置上。
顾厘米殷勤地帮许潮放书,好像他真的很高兴有许潮这个同桌:“现在能改口了。同桌,请多指教啊。”
许潮板着面孔,目不斜视望着黑板,淡淡给顾厘米提醒:“你衣领后面脏了。”
顾厘米怔了怔,揪肩膀那块衣服一看,确实有片灰尘。他边拍边说:“应该是中午睡觉弄脏了。”
别人要么桌上堆着书山,要么抽屉的缝都塞满了书。顾厘米两个都不占,他座位空得孤单。
不过那时的许潮没察觉到异常,他只顾着想接下来的这场为时两个月的同桌之旅,有多不幸。
班主任说学校要利用这个周末月考,要大家准时到达考场参加考试。
同学们在底下叫苦不迭。小雨绵绵的周六,依然耷着张脸早起来学校了。
许潮记得他和顾厘米一个考场,但整场考试,他没有见顾厘米来过一次。监考老师握着他的条形码喊他名字,下面的同学没一个说话。
前同桌说的话不全是假的。许潮想。
他不关心顾厘米为什么没来,低头专心答题。
学校自己出的考卷,分数也出得迅速,周末考,周一已经知道总分了。
许潮拿了全班第一,班主任在课上对他大夸特夸。他习惯了,等坐下后,前边有顾厘米的试卷传过来。
崭新如初。许潮把那些答题卡码在一块,整齐堆在顾厘米桌上。
顾厘米星期一一上午没来上课。许潮以为他一整天都不来了,但中午在天台发现了他。
顾厘米还是睡在那个位置。校服外套枕着脑袋,他栗子色的发梢被午后光线照过,变得几乎透明。看起来他睡着的姿态极为清闲。
“你来了,同桌。”顾厘米掀开外套。许潮这才发现他嘴角带着淤青。
一时间他脑子里掠过许许多多顾厘米跟人斗殴的画面。
顾厘米还翘着嘴角在笑:“我知道同桌考了全班第一。真厉害。以后我作业就都抄你的了。”
许潮在他旁边坐下,像询问他吃没吃饭一样地问:“你受伤了?”
“你说这个啊。”顾厘米指了指嘴巴,慢悠悠回答,“吃饭咬到的。”
“同桌,你心疼我吗。”顾厘米微微睁大眼,随即一副要把穿着的白T恤给脱掉的架势,“我这底下还有很多呢,你要看吗,多心疼我啊。”
“……”他真是瞎担心了。许潮立刻启动制冷机制。
晚上吃饭,许潮洗过澡才赶去的食堂,卡在了阿姨收工下班的点。
许潮拿了份胡萝卜丝木耳,拌米饭吃。他刚坐下,就见远处的窗口排着个熟悉的影子。顾厘米不知道使用了什么花言巧语,阿姨给他打了很多饭。
他也只要了白米饭。
“顾厘米。”许潮叫他。
“同桌,好巧啊。”顾厘米弯着眼睛和他打招呼,他的伤结了痂,青青紫紫的挂在嘴角边。
顾厘米在饮水机那里,往碗里接了一大捧水。许潮眼睁睁看着他把米饭注水稀释成一碗稠稠的粥。
许潮怀疑:“你就吃米饭?”
“嗯啊。”顾厘米吃得倒是狼吞虎咽,那表情让许潮以为自己看错了,摆在他眼前的不是白粥而是海参龙虾。
大概看见面瘫脸难得有了丝特别的情绪,顾厘米笑了笑:“同桌,你什么表情。我最近牙疼,只能吃粥。学校不卖粥,我就只能这么干了。”
“……哦。”
许潮真是觉得自己想多了。刚刚看顾厘米吃稀粥的样子,他竟品出一种可怜的感觉。
可怜顾厘米,不如可怜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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