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夏末的阳光透过魔药课教室的高窗,在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埃文斯正用银刀小心地切割着非洲树蛇的皮,指尖的紫水晶戒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蛇皮上映出一点细碎的紫。
斯内普的黑袍像一片移动的阴影,停在他身后。埃文斯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苦艾的清苦里,混着一丝极淡的缬草香,是昨夜那盒安神茶的味道。
“角度偏了。”斯内普的声音比阳光凉些,却没带刺,“蛇皮的韧度在腹部,要斜着下刀才不会破坏纤维。”他说着,握着埃文斯的手调整了银刀的角度,指腹的薄茧蹭过埃文斯的手背,像砂纸轻轻擦过,留下一点微麻的痒。
埃文斯的呼吸顿了顿。这是斯内普第一次这样碰他,不是为了扶他,不是为了按住失控的魔力,只是单纯地教他如何用刀。黑袍的阴影落在他的手腕上,遮住了阳光,却挡不住那点从相触的指尖渗过来的温度。
“记住了?”斯内普松开手,退开半步,像是刚才的靠近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再切坏一张,就去给禁林的八眼巨蛛打扫巢穴。”
埃文斯低头看着切得整齐的蛇皮,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他忽然发现,斯内普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只是指缝里总嵌着点洗不掉的墨绿——是常年处理草药留下的痕迹,像枚洗不掉的印章。
傍晚的图书馆,埃文斯在**区找关于“血统诅咒与记忆魔法”的文献,指尖划过一排排落满灰尘的书脊。忽然一阵眩晕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烈,魔力像脱缰的野马在血管里冲撞,他踉跄着扶住书架,紫水晶戒指烫得惊人,却压不住那股撕裂般的疼。
“又不听话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埃文斯抬头时,正撞进斯内普的眼眸里——那片总是覆着冰霜的黑,此刻竟泛起了涟漪,像被投进石子的深潭。
斯内普没等他说话,就拽着他的胳膊往角落走。力道还是那么大,却避开了他疼得发颤的肩膀。他从袍子里掏出个小瓶,倒出两粒银灰色的药丸,塞进埃文斯嘴里。药丸带着点薄荷的凉,顺着喉咙滑下去,很快压下了那股灼痛。
“谁让你碰‘记忆诅咒’相关的书?”斯内普的声音沉得像要滴出水,“忘了我说过,你的魔力对情绪类魔法最敏感?”
埃文斯靠在书架上喘气,看着斯内普蹲在他面前,用魔杖轻轻点着他的太阳穴。魔杖的木质带着点温热,混着对方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抚平他混乱的魔力。
“我想知道……诅咒能不能和记忆绑定。”埃文斯的声音还有点抖,“如果能剥离关于诅咒的记忆,是不是……”
“蠢货。”斯内普打断他,魔杖停在他太阳穴上,“记忆是魔力的根。你以为剜掉根,树还能活?”他的目光落在埃文斯苍白的脸上,忽然放轻了声音,“德里文尔特,活着不是靠忘记痛苦,是靠学会带着它走。”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埃文斯一直紧绷的伪装。他看着斯内普近在咫尺的脸,能看清他眼底的红血丝,看清他鼻尖上那颗小小的痣,看清他藏在黑袍阴影里、微微发颤的睫毛。
原来这个总说他“蠢货”的人,早就把自己走过的路,揉碎了变成教训,一点点教给他。
“教授,”埃文斯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斯内普的下巴,那里有片没刮干净的胡茬,扎得他指尖发痒,“您是不是……也带着很多东西在走?”
斯内普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后退,黑袍扫过地上的书,发出哗啦的声响。他的脸瞬间涨红,又迅速褪去血色,只剩下苍白的僵硬。“放肆!”他低吼道,却没像往常那样转身就走,只是死死地盯着埃文斯,眼神复杂得像揉碎了的夜。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慌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被看穿的狼狈。
图书馆的阴影里,两人就这样对峙着。阳光透过高窗,在他们之间投下一道金线,像道无形的界限。最终,还是斯内普先移开了目光,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起来。回去休息。”
埃文斯拉着他的袍角站起来时,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走到**区门口,斯内普忽然停下,从袍子里掏出本旧笔记,塞给他。
“这是……”
“我年轻时的魔力疏导记录。”斯内普的声音低得像耳语,“比你的书有用。”他顿了顿,补充道,“别让别人看见。”
笔记的封面已经泛黄,边角被翻得卷了起来,扉页上有个小小的“S.S.”签名,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蛇。埃文斯翻开第一页,看到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墨水记录着魔力波动的曲线,有些地方还画着哭脸,显然是失控时的笔迹。
他忽然想起那些标着“L.P.”的旧笔记,想起温室里的百合,想起那个百合挂坠。原来这个总把自己裹在尖刺里的人,也会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用笨拙的方式,把自己的伤口摊开给另一个人看。
走出图书馆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埃文斯捏着那本旧笔记,指尖的紫水晶戒指暖得惊人。他回头望了一眼,看到斯内普还站在**区门口,黑袍的边缘被夕阳染成了金色,像给那片深沉的墨色,镶了道温柔的边。
或许,带着痛苦走下去并不难。难的是,有人愿意陪着你,把自己的伤口也摊开,说一句“你看,我也走过这样的路”。
而霍格沃茨的夏末,正带着这样的暖意,一点点走向那个注定不平静的九月。
??
??10.九月的风卷着新生的喧闹撞进霍格沃茨城堡时,埃文斯正在温室给薰衣草浇水。紫水晶戒指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他的动作比去年从容了太多——经过大半年的疏导练习,魔力反噬的频率降了大半,连苍白的脸上都多了点血色。
“德里文尔特!”格雷厄姆的声音从温室门口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你看到了吗?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红头发,绿眼睛,跟他妈妈一模一样!”
埃文斯浇水的动作顿了顿,水壶里的水漫过花瓣,在泥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他没回头,只是轻声道:“看到了。”
刚才在走廊里,他确实撞见了那群新生。为首的男孩有着乱糟糟的黑发,眼镜片后的绿眼睛像淬了光,被一个红头发的男孩和一个戴牙套的女孩围着,满脸茫然又透着点倔强。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斯内普站在廊柱的阴影里,黑袍几乎与石壁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绿眼睛的男孩,像要把人看穿。
埃文斯甚至能感觉到,斯内普身上的魔力在剧烈波动,像平静的湖面突然掀起巨浪。那是一种混杂着痛苦、愤怒、怀念,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惧的波动,尖锐得几乎要刺破空气。
“斯内普教授刚才看他的眼神,简直像要把他做成坩埚里的配料!”格雷厄姆还在絮叨,“你说他是不是讨厌波特家的人?”
埃文斯把水壶放在石台上,指尖抚过薰衣草的花瓣,那里还沾着清晨的露水。“不知道。”他轻声说。
他只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第一堂魔药课,那个叫哈利·波特的男孩果然闹了笑话。他不仅把水仙根粉末当成了艾草液,还差点让坩埚炸了锅,绿色的黏液溅得满桌都是。
“看来波特家的人,脑子都和他们的头发一样糟糕。”斯内普的声音像淬了冰,在教室里回荡。他的目光扫过哈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却在移开时,飞快地瞥了埃文斯一眼,眼底的情绪复杂得像团乱麻。
埃文斯低着头,假装整理草药,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里的挣扎。他知道,斯内普每对哈利说一句刻薄的话,自己心里就像被多扎了一刀。那些话不是说给哈利听的,是说给那个活在他记忆里的红发女孩听的,是说给那个没能保护好她的自己听的。
下课后,学生们一窝蜂地涌出教室,哈利被他的朋友护着走在前面,还在小声抱怨着“那个教授真是太过分了”。斯内普站在讲台上,背对着教室,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手里的魔杖被攥得发白。
埃文斯收拾东西的动作很慢,直到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教授。”他轻声开口。
斯内普猛地转过身,脸上的阴沉比平时更重,像积了场暴雨。“有事?”
“您的手抖了。”埃文斯看着他握着魔杖的手,那里确实在微微颤抖,连黑袍的袖口都跟着晃动。
斯内普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像被戳中了痛处。“滚出去。”他低吼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埃文斯没动。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纸包,放在讲台上,里面是他早上刚烤的杏仁饼干——按照蜂蜜公爵的配方做的,比家族厨师做的甜些。“温室的缬草丰收了,我加了点在饼干里。”他轻声说,“安神。”
斯内普的目光落在纸包上,又猛地移开,死死地盯着墙壁,像是在跟谁较劲。过了很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没人。”埃文斯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只是觉得,您今天可能需要。”
说完,他转身走出教室,没再回头。走到门口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纸张摩擦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那天傍晚,埃文斯去天文塔顶练习时,发现斯内普比平时来得晚了许多。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精味,眼神有些涣散,黑袍上还沾着点灰尘,像是在什么地方摔过。
“教授?”
斯内普没理他,径直走到石栏边,背对着他站着,望着远处禁林的方向。风掀起他的袍角,露出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处有颗纽扣松了线,晃悠悠地挂着。
埃文斯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针线——那是他学缝补阵盘时剩下的,一直带在身上。“纽扣松了。”他轻声说,抬手想帮他缝好。
斯内普却猛地挥开他的手,动作很大,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埃文斯脸上。“别碰我!”他吼道,眼睛红得吓人,“你以为你是谁?莉莉吗?还是觉得我需要你的可怜?”
这句话像把冰锥,狠狠刺进埃文斯心里。他愣在原地,看着斯内普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的身体,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痛苦和绝望,忽然明白了。
这个男人不是在对他发脾气,是在对自己发脾气。他把对莉莉的愧疚,对自己的憎恨,全都揉碎了,借着酒意,发泄在最不该发泄的人身上。
“我不是莉莉。”埃文斯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平静,“我也不可怜您。”他看着斯内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是觉得,总拿过去惩罚自己,太傻了。”
斯内普愣住了,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他看着埃文斯苍白的脸,看着他左耳垂那枚在暮色里闪着光的紫宝石,看着他眼底那份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平静和通透,忽然间,那些积压了十几年的痛苦、愧疚、憎恨,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猛地别过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压抑的、像受伤野兽般的呜咽。那是埃文斯第一次见他哭,不是嚎啕大哭,是那种拼命想忍住,却还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呜咽。
埃文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身边,像一座安静的山。风从塔顶吹过,带着夏末最后一点暖意,吹起他的黑发,也吹起斯内普黑袍的一角,让两人的影子在石地上,慢慢靠在了一起。
夜色渐深,哈利·波特的名字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霍格沃茨掀起了层层涟漪。而在这涟漪的中心,埃文斯知道,他和斯内普之间那层微妙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再像过去半年那样平静。但至少此刻,在天文塔顶的风里,有个人愿意在他面前卸下所有的伪装,露出最脆弱的样子。
而这,或许就是打破平静的开始,也是另一种羁绊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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