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就静静站在两人中间，没有元宝的指示就不移动一步，就像他的视线一样从来没有移动过，眼睛里全是他。
元宝喜悦过后，才发现小元站在了一个多么危险的地方，他一定会被当成杀人犯绑走的。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这么多人呢，却都表现得没有看到小元一样。
还有那伸着手机拍摄的人，他们的手机屏幕里，都不会存在小元。
没有。
没有人看他。
没有人注意到他。
只有自己，只有元宝可以看到。
元宝猛地吸了一口凉气，一股更加诡异却混着极致兴奋的战栗感从心口蔓延到全身各处。
根本没人会看见他。
除了自己。
他再次看向小元，看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那双过大的黑眼睛依旧固执地、专注地、安静地只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他在等。
只在等元宝的指示。
元宝的心脏在胸腔里在兴奋地跳动着，难以抑制地疯狂跳动着。
他极力压下嘴角想要疯狂上扬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周围那些受到惊吓的员工一样，带着些许苍白和茫然。
但他看向小元的眼神，却已经彻底变了。那里面不再有恐惧和担忧，只剩下一种近乎灼热的喜欢。
他微微动了一下手指，一个极其细微的只有小元能懂的眼神，示意他过来。
小元的眼珠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依旧是赤着脚，依旧是穿着元宝的那件就外套，踩进血泊里然后装作无事发生地再迈出来，他穿过所有人的身体，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元宝身前。
就当元宝刚想要摸摸他的脑袋时，几声严厉的呼喝从后门方向传来，伴随着更加清晰的警笛。
“让一让！都让一让！警察！无关人员退后！”
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迅速来到，开始正式清场，驱散围观的人群，拉起了更宽的警戒线。
元宝心头一紧，微微侧身，将小元稍稍挡在自己侧后方，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是多余的。
然后像其他被驱赶的员工一样，低着头，做出顺从和受到惊吓的样子，跟着人流慢慢往后撤。
一个面色严肃的警官正在指挥，“目击者呢？刚才都在场的人，先别走，过来登记一下，等一下要问话！”
“刚才谁最先看到的？怎么回事？一个个说！”
元宝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小元离他极近，他抓住了自己的手，像是害怕一样，元宝安抚地拍了拍他的。
而后看到了小元抬起了一张漂亮的脸，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嘴角咧到两颊，抿成一道线，十分诡异却不叫他生厌。
那边仍在喧闹，一个女员工哆哆嗦嗦地回答警察，“我、我们听到李诺在叫，然后就、就看到老板倒下了，李诺他、他手上有血……坐在那里傻了一样。”
“对，对，花盆碎了就在旁边……”
“李诺一直说不是他，说花盆自己飞的，然后不小心砸到了老板。”
“胡说八道！”一个年轻的警官立刻打断，根本不信这套说辞，“现场还有没有看到别人？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跑掉？”
众人纷纷摇头，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茫然。
“没有……”
“就他们俩……”
有几个警察召集了今天所有在职员工，包括元宝，挨个问了问，把显然与本案无关的人放走。
一个女警来到了元宝身边，拿出记录本，语气平和淡然，“你好，麻烦配合一下，做个简单的询问。你是这里的员工吗？叫什么名字？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元宝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恐，嘴唇微微颤抖，他点了点头，“我叫元宝，当钱财讲的那个元宝，是这里的员工在后厨帮忙，也做保洁。”
女警记录着，继续问：“事发的时候你在哪里？看到了什么？”
元宝像是回忆起了可怕的场景，身体微微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摊血和白布，又迅速低下头，声音更低了，“我当时在办公室里，老板之前叫我进去问点事……后来外面很吵，好像打翻了什么东西……我、我出来就看到……就看到……”
他似乎说不下去了，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女警见状，放缓了声音，“别紧张，慢慢说，你出来后就看到现场了？看到李诺和老板了？”
“嗯……”元宝小声应着，像是努力平复情绪，“看到老板倒在地上，好多血……李诺坐在那边，手、手上也是血。”
他描述的和其他目击者大致吻合。
女警点了点头，记录了几笔，然后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和老板平时关系怎么样？他为人如何？”
这个问题让元宝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抬起头，眼里噙着泪花，然后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像是要阻止自己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开口。
“警察同志，我能跟您去那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说吗？这里、这里人太多了……”
他怯生生地环顾四周，像个受惊的兔子。
女警愣了一下，职业警觉性让她没有立刻答应，但元宝表现出来的脆弱和明显的心理压力又不似作假。
她皱了皱眉，但还是示意元宝跟她走到旁边几步远，相对人少一点的墙角，“就在这里说吧，怎么回事？”
元宝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压抑了太久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声音颤抖得厉害，几乎语无伦次。
“我……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但是，但是我真的很怕他，他老是找各种理由叫我进办公室，然后动手动脚，说很难听的话……我、我不敢反抗，因为需要这份工作……”
他抬起通红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痛苦和后怕，“李诺也总是欺负我，因为我不会讨好老板，今天老板又把我叫进去，差点就就就……”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摇头，身体抖得更厉害，一颗泪珠划过精致可怜的脸蛋，叫人见之便心生怜惜。
女警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浑身发抖的年轻人，她放缓了声音，“你是指……性骚扰？”
元宝用力点头，眼泪掉得更凶，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哭出来，“嗯……好几次了，我谁都不敢说，说了也没用，可能工作就没了……”
他忽然抬起头，像是崩溃般脱口而出，“所以我其实心里很高兴，他终于死了，我再也不用怕了，我知道这样想不对……我很坏，但是、但是我控制不住，可我确实应该谢谢李诺。”
他说完这番话，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瘫软地靠在墙上，捂住脸低声啜泣，肩膀一耸一耸的，每一个细节都完美演绎了一个长期受压迫，突然获得解脱后的受害者。
女警收起记录本，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同情，“好了，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这种情况你应该早点报警的。”
她拍了拍元宝的肩膀，“你先平静一下，回去好好休息。”
她完全相信了元宝的表演，一个长期被骚扰，性格内向懦弱的年轻人，在施暴者突然死亡后产生这种复杂情绪，在警察看来并不罕见，甚至合情合理。
元宝捂着脸，含糊地点头，从指缝里，他能看到女警转身离开时那同情的眼神。
直到女警走远，元宝才慢慢放下手。脸上泪痕未干，眼眶和鼻尖依旧泛红，看上去脆弱又可怜，叫人想要好好地抱在怀里哄着。
但那双眼睛里，所有的恐惧和脆弱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疲倦和冷漠。
元宝拉着小元离开了这里，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时，元宝突然拽不动他了。难得的好心情叫元宝没有发脾气而是有些好奇地看过去，见到小元缓缓松了手，毫无征兆地跪了下去。
他仰起头，用那双只盛得下元宝的眼睛望着他，声音顺从。
“我错了，主人。”
元宝低头看着他，跪在尘埃里的少年，脸上带血，漂亮的脸蛋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下跪和认错是天经地义一般。
瞧瞧，多么惹人怜爱啊。
元宝伸出手，极其温柔地抚上小元的脸颊，动作轻缓，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珍视意味，一下又一下地爱抚着。
“你做错什么了？”元宝的声音低柔得近乎耳语，嘴角牵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与他刚才的崩溃哭泣判若两人，“你什么都没做错呀……我的小元做得很好，非常好。”
他的指尖滑到小元的下巴，轻轻挠了挠，像逗弄一只立了大功的宠物。
话落，小元的眉眼间登时染上了喜色，“那……主人喜欢小元吗？”
“当然喜欢。”元宝的声音带着一种慵懒而满足的腔调，他俯下身，凑近小元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最喜欢你了。”
他直起身，看着小元那双因为这句话而瞬间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毫不掩饰的喜悦和依赖，极大地取悦了他。
“走，”元宝拉起小元，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畅快，“我们回家。”
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进了对家的汉堡店，点了一份最大号的薯条。
拿着那包薯条，他领着小元回到了他们的那个出租屋。
关上门后元宝踢掉鞋子，舒舒服服地窝到床上，随即对着安静站在一旁的小元招了招手。
小元立刻走过来，顺从地跪坐在他脚边的地板上，仰头望着他，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元宝打开纸包，拿起一根还烫手的薯条，并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放在自己嘴边，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小口，咀嚼着，享受着那酥脆咸香的味道。
然后，他才将剩下的半根递到小元唇边。
“尝尝，”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奖励你的。”
小元没有丝毫犹豫，微微探身，就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含住了那半根薯条。
他的嘴唇碰到了元宝的手指，很软。他缓慢地咀嚼着，眼睛却始终一眨不眨地看着元宝。
“好吃吗？”元宝问，又拿起一根完整的递给他。
小元点点头，接过薯条，却没有自己吃，而是学着元宝刚才的样子，递到了元宝的嘴边，黑沉沉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笨拙的讨好。
元宝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出声来。他就着小元的手，咬住了那根薯条，舌尖不经意地舔过对方的指尖。
小元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但眼神却更加亮了。
元宝心情大好，干脆将整包薯条都放在小元怀里，自己则慵懒地靠在沙发里，指挥道：“喂我。”
小元立刻照做，一根接一根地，耐心而专注地喂到元宝嘴边。
他的动作有些生涩，却极其认真，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元宝享受着这种服务，眯着眼睛，像一只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猫。他吃了几根，便摆摆手，“够了，你吃吧。”
小元这才开始自己吃，他吃得很安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速度却不慢，很快就把剩下的薯条都吃完了，连纸袋里的渣都小心翼翼地倒进手心，然后舔干净。
元宝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阴暗的掌控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伸出手，揉了揉小元的头发。
“好狗。”
随后，他就大笑起来，就连他也不知道那晚自己笑了多久，或许一分钟或许一个小时又或许是一天。
很痛快，元宝自降生以来就从来没有活得这么痛快过。
小元安静地看着他笑，虽然不理解这笑声的全部含义，但他能感觉到元宝的喜悦。
于是他那生硬的笑容也加深了一些，看起来依旧诡异，不过不难看出，他现在心情很好。
元宝笑够了，停下来，看着跪坐在自己脚边眼中只有自己的小狗。
他伸出手指，轻轻揩掉他嘴角的渣渣。
“以后，”元宝捏了捏他的脸颊，轻启唇瓣，“谁再让我不高兴，你就去咬死他们，知道吗？”
小元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神稚气纯真，仿佛元宝说的只是明天天气不错一样。
“知道，主人。”
是“知道，主人。”而不是“知道了，主人。”谁来懂一下我的小巧思。［doge[狗头]］一直都知道也都是这样去做的，其实无须多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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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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