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驷是秋芜宗南宫峰裘的次子,听说江知行受伤,家中无人看管后,连夜带着包袱、揣着他哥南宫驰就过来了。
两人关系甚好,江知行也不觉得意外,三人便坐在一起面面相觑。南宫驷站在南宫驰身后帮他揉肩,当然他不是真心来替江知行管家,管家的自然是那个对他万分宠爱的哥哥南宫驰。
南宫驰年幼时习武落马,从此半身不遂,之中整日坐在四轮车上,他心中不服,郁积成疾,时常打骂下人。但南宫驷偏要招惹,拿料竟把南宫驰给招惹好了。南宫驰也喜爱这个弟弟,无论南宫驷想要什么,南宫驰都会尽力满足他。
“之后你就好好养伤,我呢,就陪着你散心,我哥哥就帮你处理公务。”
江知行对南宫驷已经屡见不鲜。他望向南宫驰道:“多谢南宫大哥。”
南宫驰笑着点头道:“我与你四哥关系甚好,他口中的你,跟现在的你一点都不差。”
他生的一双多情的含情目,又因为笑意盈盈而满眼温柔。
“你现在还年轻,没有经验。我们这些有经验的大人多帮衬你,也是应该的。”
“大哥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什么叫‘有经验的大人’,我都多大了。”
一直以来,宗门中的每个比他大几岁的,哪怕是一岁都要在他面前装大人。
“你可爱嘛。”
“嗯。”
江知行没少听过。
“那你们就这样出来,您们父亲不说吗?”
比起自己身上的责任,他还是更关心面前这一对兄弟的安危。因为近几年江氏衰落,门内又只剩两个外姓人,世上凡是能排上名号的仙门都不屑于在宴会上邀请他们。自然而然的把他们排除在外,尽管江知行再三与姬清风交战,减轻了各仙门的压力。他们未曾说过什么。当然,所有人都怕站在少数队伍里被歧视,纷纷涌入多数。南宫家亦是如此,不过也不能责怪。
南宫驷从不在意那些瞎论的什么东西,就算三番五次被父亲教训,也从不改变。
“哼,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我是不在乎,大不了让他打几次,或者我在外他把我用绳子绑回去丢丢人。”
说不好听的,南宫驷二十好几的人,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就爱跑到附近的酒楼、青楼里听戏、听曲。他爹又管不住,绑他回去也是无奈之举。相反的,他兄长南宫驰,虽然半身不遂,但性格温和,学习用功,也从不躲让南宫峰裘操心,比起南宫驷简直要好上万倍。
江知行偷偷笑着,心里也确实羡慕,他从来没有被父亲这样关照过,就算是想,也难以想象那样到底是什么感觉。
“溟溟,你母亲有来看过你吗?”
江知行的母亲,乃是独孤宗的宗主夫人李悠然。虽然独孤庄对他不管不顾,李悠然还是极其在意他这个儿子,经常会写信给他。
“她近来身体不行,恐怕很难过来。”
南宫驷却是看透一切道:“诶。肯定有事你那弟弟不让你母亲过来。”
他的弟弟,也就是独孤竞南。当时还未认亲时,独孤宗和剑来宗的关系还算缓和,独孤竞南还在剑来宗听学过一段时间,彼此相互认识,又因独孤竞南当时还小,所以江知行经常带着他,关系也算不错。直到认亲宴上,独孤竞南知道江知行就是他日夜念在心上的亲兄长后,大发雷霆,把宴会上能咋的东西都砸了。
他们的关系也正是破裂,至今也没有缓和,甚至相见如仇人。
“也不能这么说,他一直生活在父母身边,生性骄纵,这样凭空多出一个哥哥,不能接受也不能怪他。”
“怎的不能怪,若是一日两日他不能接受也就算了,可这都三年了。你就是心太软,不忍心怪他。”
南宫驷看江知行不愉,立马说了别的:“你看你都瘦了,姬清风也真是,只难为你一个人。”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谁都不找,偏找一个我。这次,他故意要挟我,其实是故意激我,就算是把他刺伤,难以抵我心头之恨。”
“你还能打伤他,要我去就只能当手下败将了。没事,你不必自责,这不能怪你,你好好养伤,到时你就跟他一决高下,叫他看一看,你不是吃素的。”
“但愿吧。”
南宫吃早已笑盈盈地转着四轮车到隔壁房间批公务。
房间了只剩下他们两个年岁相仿的人。看到江知行有心事,南宫驷结合之前的事情,立马问道:“你不是还想着你那小弟子呢吧?”
见江知行眼中闪光一点。南宫驷立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立马凑近江知行,八卦地问道:“你不会喜欢他吧?”
江知行皱了皱眉,立马辩解道:“不是,你说什么,我身为他的师尊怎么会对他有那种想法?”
他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觉得这是太不体面的事情。他不知道,说着说着,他也悄然红了脸。
不过南宫驷并没有拆穿。
南宫驰这时又摇着四轮车过来,他看两人相谈甚欢,并不忍心打断。不过还是张口打断了:“二位先别聊了,李夫人来了。”
江知行闻言,万分期待地看了眼门口。立马伸手拿起一边的衣裳就往身上穿,又顺畅地穿鞋。丝毫看不出这是个重伤在身、难以动弹的人。
南宫驷看他这架势,劝道:“你可慢点吧,李夫人还能赶紧走。”
江知行心道:这谁知道。
他连头发都没管,虽然太不礼貌,但是他顾不上那么多。他快步走着,就连身上的伤口都不觉得痛。
李悠然的贴身侍女站在门外,江知行心中一喜。进门便叫道:“娘!”
李悠然一边答应一边站起身,缓步到江知行身边,“诶,我的好孩子,娘在这儿。”
面前的中年女子眼角皱纹深刻,却难掩眼中无尽温柔与宠爱,满头花白却又与富家夫人形象极其不符。知情的人,都道她是思念成疾、寻子心切才比其他人衰老。
而今孩子终于在身边,气色才好一些。
独孤竞南正坐在一边,悠闲的翘着腿,若无其事的饮茶,不肯抬眼看他们,也无心看。
江执行连忙去接应李悠然,被她抓住了双手,这是多么安心。
李悠然左看看右看看,看的心疼统统融入泪中,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她道:“你看看你这好孩子,瘦这么多,吃了这么多苦。等会儿为娘到厨房给你炖鸡汤喝,好好补补身子。”
原本静默无声的独孤竞南此时冷哼一声,才抬眼看了看他们的母慈子孝。道:“娘,您给他做汤。恐怕人家不记得您的好,之后还要败坏咱家的名声和钱财呢,可别装作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说他的。”
李悠然生气的转头训斥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怎么说,他也是你一个娘、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哥哥,你这样说他,你好意思吗?”
独孤竞南拍案而起,怒目圆睁,愤怒道:“娘,您不要以为孩儿不知道,若不是当年的丑事暴露,您和爹的脸上挂不住,才把他送走。若他不送走,就不会有孩儿的出生。就连孩儿的名字都是他剩下不要的。您在叫‘竞南’的时候,到底实在叫他,还是在叫我呢?”
“而且你们把他找来,不就是因为你们觉得孩儿之前,整日不务正业吗?你们觉得孩子靠不住,又得知自己的大儿子竟然如此有出息,才不顾一切想要找回自己身边。为的不就是自己有个靠谱的接班人吗?”
独孤竞南激动一阵,转而安静下来,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但他脚下那只被他捏碎的茶杯,足以证明他现在的怒气。
李悠然极不愿意的地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江知行。
江知行温和的眉目间,多了一层委屈的雾气。对此,她心中愧疚愈深,伸手抚摸着江知行的脸颊,轻声安慰道:“你不要听他讲。当年的事并非如他所说,是不由我们控制。对于你的离开,我们也很痛心。他也是脑子出问题了,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江知行就算心中委屈,也装作没事人,摇摇头道:“孩儿知道的,母亲,不知您近来身体可好?”
李悠然担心的眉眼松懈下来,道:“好多了,外面的那些郎中医术很好的。娘只是太想你,才好几日都好不了,你若是有空,能否回家看看娘?”
江知行没法应答,那不是他的家。
谁想回家还得被冷眼旁观。那里除了李悠然会对他好一些,其他没一个人对他是真情实感。就连之前对他很是欣赏的独孤庄,如今对他也是十分冷淡,仿佛这个人的存在与否与他毫不相干。
“若是你不愿回去,我们就在乌巷城西的那座宅子里见面,那里只会有娘亲在。”
李悠然温柔的笑着,似乎在哄一个孩子,她伸手揉了揉江知行的头发。
“嗯,好。”
见他答应,李悠然的眉眼笑的弯弯。眼神中一向紧绷的情绪也忽而放松下来。
独孤竞南厌恶道:“还不走?”
李悠然的眼神微变,笑容也凝固下来。转着头看向独孤竞南,道:“这不是还早,我们还能多呆一会儿。”
相比于李悠然发虚、试探的声音,独孤竞南的声音显得格外中气十足:“该走了,再不走,父亲就要生气了。你不希望父亲生气的是吧?”
李悠然很是怕独孤庄。独孤竞南这么一说,她立马不敢多说一句。转回头看了看江知行,眼里尽是选择的犹豫,道:“你父亲爱生气,万一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你父亲那样疲惫,身子可不能坏。”
这时,独孤竞南的语气才温和一些:“所以我们更应该早点回去。娘是高贵的宗主夫人,应当为宗门着想、为父亲着想、也应当为儿子着想,而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延误时间。”
李悠然答应之后,拉着江知行的手渐渐松开,她依依不舍的看着江知行,缓缓地站起身。
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变得疲惫,原本整齐的发髻此刻变得十分凌乱。李悠然依依不舍道:“我们该走了。”
江知行虽然不希望李悠然这么快就是回去,看对上一边独孤竞南那种“你不听我,我就杀了你”的眼神,也不得不妥协。
“那我送送你们吧。”
他刚想跟在他们身后,就被独孤竞南拒绝了:“不用送了,哥哥就好好养着吧。”
随后,独孤竞南扶着李悠然走出门,看都不看背后尴尬的立在原地的江知行一眼。江知行脸皮太薄,不敢出去再送一程。心里有些不开心,独孤竞南对他还是如此厌恶,甚至到了看一眼都厌恶的地步。
南宫驷看一群人前后都出了大门,才从一旁的墙后跑出来。将手臂搭在江知行的肩膀上,“他还是这个态度?”
他好巧不巧弄到了江知行的伤口,被江知行一掌拍开。
江知行忍着痛、含着委屈,一声不吭,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南宫驷看他这样,没有跟着,在他身后道:“我去给你熬药,备晚膳,你路上小心点儿。”
江知行听着,仍然没有说话,他觉得心里好难受,脚下轻盈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呼吸也困难起来。
眼前正在模糊、脑海中也开始混沌。直到修长的身躯穿过跨过院门,注意到原本闭着的窗户此刻打开着。他加快步伐,心里也期待着屋子里千万要是心中的那个人。头晕中,他甚至连门口的门槛都没迈过去,就向前扑去。
他以为肯定又要摔了。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他落入一个宽大的胸膛,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只大手揽着他纤细的腰肢,将他稳稳地留在自己的怀中,耳边是对方安心的喘息。
当时四师兄离世时,楚林栖也是这样抱着他安慰的。
那人轻声叫道:“师尊?”
江知行故意没有回答。只觉得脚下一轻,那人已经捞他在怀中了。
楚林栖把他平放在榻上,帮他整理着凌乱的发丝,温暖的指尖在他额头上乱动时,他痒得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楚林栖那双担心的眼睛。他故意装的,楚林栖也并不会怀疑,他现在的脸色并未替他撒谎。
反倒楚林栖的指尖停滞在原地,显得有一丝尴尬,立马收回了手。
江知行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弟子手上有药,对师尊的伤十分有效,好的快,特意送过来的。”
“真是有心了。”
楚林栖从胸前拿出一只精致的小瓶子,搁到一边。
“只要是师尊,弟子就都愿意。”
“只要是你,为师也都愿意。”
楚林栖看着江知行的脸,觉得可笑。
“笑什么,为师说的话有这么可笑吗?”
“不是,不是笑这个的。”
“不是的话,那是在笑什么。”
“弟子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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