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阿碗才从套间暖阁内的床上醒来。
萧屿并不在身边，阿碗翻身将头埋进枕头里，恨不得闷死自己。
她好后悔，怎么就没能坚持住自己，怎么就任由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
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也不可能怪萧屿，说到底，都是在她自己答应、自己允许下发生的事。
事到如今，只能尽力想办法避免造成更大的后果了。
想通了这一点，阿碗赶紧起身，却因为身上的酸痛倒吸一口气，只能先缓和下来，慢慢打理自己将衣物穿好。
出来的时候瞥了一眼，萧屿并不在他卧房内，堂屋里也没看见他，阿碗舒了口气——她一直认为萧屿心智不成熟，虽然萧屿年岁比她大，但她心内从未将萧屿当作成年的男子看待，但如今自己却与自己认为的“小孩”做了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阿碗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屿如何面对自己。
池青擅酿酒，以前却不让自己碰，说不是所有人都适合饮酒的，阿碗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就是那不适合的一类里——酒后乱性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要是早知道，昨天无论如何都不会饮酒——至少不会喝那么多。
萧屿不在院中，阿碗遇到许嬷嬷，怕萧屿回头找自己，跟她报备了一声说自己回去看池青，也不带人，自己便往外跑了。
池青带着吃食进了小书房，萧屿坐在书案前，面色低沉。
见到许嬷嬷进来，萧屿往外看了一眼，他先前听到阿碗的声音了，如今院里已经没人了。
许嬷嬷开口：“少夫人她——”
萧屿立刻打断她：“嬷嬷，你不必说了。”
他大概猜到许嬷嬷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说他不应该冲动，不应该与阿碗发生这样的事罢了，他当然知道，事实上他如今的确是后悔了。
但发生这样的事，难道就全都是他一个人的错吗？阿碗就没用半点责任吗？若不是阿碗先来撩拨的他，事情至于到今天这般地步吗？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萧屿嘴硬道，“大不了和离的时候，再多予她一份钱财罢了。”
许嬷嬷叹了口气，没再多言，萧屿踟蹰了一下，吩咐道：“嬷嬷你待会帮忙找大夫给阿碗开一副避子汤吧。”
许嬷嬷看了他一眼，萧屿神色更不自在，但并没有收回这个想法，虽然或许不至于这么巧，一天就会有孕，但是万一呢？万一阿碗真的有孕，他是继续跟阿碗维持这不应该有的夫妻关系、还是和离之后将阿碗养做外室？他不可能跟阿碗做一辈子发夫妻，阿碗本就是岑家的外室女，他如果让阿碗做了他的外室，那他跟那个他不齿的阿碗的生父有什么两样。
当然，他现在也没好到哪去，他明明不喜欢阿碗、没打算过要跟阿碗过一辈子，却还是没把持住跟阿碗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只能及时止损罢了。
-
阿碗回了池青住的小院，却没敢进去，在院门外徘徊许久，郑阿婆过来开门似乎是要出去，才看到她。
“阿碗怎么来了也不进来？”郑阿婆拉她进门，“这日头多晒啊，仔细着别晒中暑了。”
随即便发现阿碗神色不好，焦急道：“真中暑了？”
又指了指阿碗脸上的伤：“这是怎么弄的？”
阿碗伤口不深只是擦伤，已经开始结痂，郑阿婆不提，阿碗几乎快要忘了这事，如今听她说起，才感觉到脸上手上微微的胀痛：“没事，昨日走路不小心擦破了皮。”
这也不是关心这小伤的时候，阿碗探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问郑阿婆：“我娘在忙吗？”
郑阿婆点头：“青娘在酒坊，她最近试酿的新酒说要仔细火候，阿碗是过去找她还是把人喊出来。”
她想了想：“屋内也惹，阿碗你先坐着消消暑，我去喊青娘出来吧。”
她说着便要走，阿碗赶忙抓住郑阿婆的手：“我娘在忙着就先别去打扰她了！”
郑阿婆看了看阿碗，见她分明有事但似乎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了想道：“那便不去了，不如去我房里，我俩说会话等她？”
阿碗点头，心慌意乱地跟郑阿婆回了房。
到郑阿婆屋里，郑阿婆让阿碗坐下，给她倒了碗茶，这才问她：“你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想跟青娘说却又不敢跟青娘说？”
阿碗睁大了眼睛：“姥姥怎么知道的？”
郑阿婆笑了笑：“我一看到你便觉得你神色不太对，回自己家还不敢进门，就猜着你肯定是有事。”
“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郑阿婆温声问着，继续道，“你既然喊我一声姥姥，不妨将事情与我说一说，我先帮你将事情过一过，看看能不能跟青娘说、怎么跟青娘说。”
阿碗抿紧了唇，思虑了一番，才鼓起勇气小声问郑阿婆：“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跟小鱼同了房，但我又不想有孕的话……有没有法子解决？”
阿碗自觉羞耻，说完了更不敢看郑阿婆，嚅嚅道：“没办法就算了……”
“难怪你不敢见青娘，”郑阿婆了然，“青娘与我说起过你跟小鱼的事情，说你跟她保证过的。”
阿碗头更低了。
“好孩子，我知道除了这个原因以外，你不敢跟青娘说也是顾忌青娘没有生养过你怕提起她的伤心事，”郑阿婆问她，“是不是？”
阿碗点头，池青早年身子有亏损，大夫说过她身子很难有孕，若不是如此，自己应该有弟弟妹妹的——因为她没有弟弟妹妹，李婆子李大一家说了可多的难听的话，阿碗实在是不想拿自己这破事去烦池青，虽然她也知道，就算她有弟弟妹妹，那一家子该说该骂的也不会少。
池青未必会骂她，就算是骂也没关系，她怕惹得池青又想起李二那混账。
郑阿婆不多说，只问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阿碗不太好意思，小声道：“没多久之前。”
郑阿婆往外看了看天色：“你若是不敢让青娘看到，就先在我屋里躲一躲，我现在去药铺抓一副药，回来熬了先喝了，你稍等一等。”
阿碗听到有解决的法子，松了口气，要拿银钱给郑阿婆，郑阿婆拦住她：“放心，青娘平日里有给我银钱的。”
她们住的地方离药铺不远，郑阿婆不一会便回来了，两人偷偷摸摸窝在厨房里熬药，中间池青过来，问了阿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闻到屋内的药味，忙问：“怎么了？谁生病了？”
阿碗吓了一跳，心虚地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郑阿婆机智，指着阿碗的脸：“阿碗伤了脸，我怕这伤口会留疤，找人开了副据说能让伤口好得快些的药。”
厨房内昏暗，池青这才看到阿碗的脸：“怎么了？又跟人打架了？”脸上的伤口看着不严重，所以她一开始也没太担心，阿碗以前也没少跟陶家村的那些孩子打架，身上挂彩是常有的事，跟以前比起来，这伤真的一点都不值得在意。
阿碗也不敢跟她说岳四的事情，赶紧摇头。
池青突然觉得不太对：“这伤看着新鲜，想来是没多久，你昨日才回来……所以是小鱼打的你，还是你俩打起来了？他如今开始对你动手了？”
“不是不是！”阿碗连忙替萧屿辩解，“不是他打的我，是我不小心弄伤的，我俩没打架。”说着说着，她又有些脸红，他俩是没打架，但是他俩妖精打架了。
“你不必替他掩饰，”池青看着她的神情，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她叹了口气，“以前住在我们隔壁的那家人记得吗？周围邻居都知道朱老三喝醉酒之后会打屋里人，偏偏他家的那一个，被打得半死别人帮忙报了官，她也要为朱老三开脱辩解，你可不能学她，打人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他又是那样的情况……下手怕是没什么轻重，你现在只是一点小伤，下一次就不好说了。”
阿碗生怕池青误会，连连道：“我没替他掩饰，真是不是他动的手，真的是我不小心碰伤的，跟他没关系！他没跟我动手。”
“当初便是因为金家的事，我俩才逃开到京城来的，”池青也不知是信没信，看着她，“若是到时候小鱼他也变得跟金家大郎一样……”
“他不会的，”阿碗摆摆手，“他不是那样的人。”
池青见她坚持，只能暂时将此事搁置，不过还是跟她多说了几句：“我如今腿脚已经大好，行动没多大问题，过去几个月将酒卖出去存下了银钱，跟一千两比起来或许还差许多，但我以后还能酿酒，也能酿出更好更贵的酒，总有一天能凑齐的，哪怕是离了他，我们娘仨也能过的，所以你不必委屈自己。”
“我没委屈，”阿碗忙道，“我没想过跟小鱼分开的。”
池青见说不通她，只能皱着眉头去忙了。
阿碗有些庆幸，幸好池青对她要喝的药没什么疑问。
药熬好之后，阿碗早已经等不及放凉，一边吹着一边快速将避子汤给喝了。
郑阿婆无奈地在一旁给她扇着风，许是因为两人多了个共同的秘密，郑阿婆跟阿碗多亲近了几分，趁着池青不在附近，郑阿婆还是多叮嘱了她几句：“避子汤到底是药，是药三分毒，多喝总归是不好的，而且就算是避子汤，也不能保证是万无一失，阿碗你若是不愿意生，往后这种事还是少来为好。”
阿碗受教，乖乖应了。
其实不必郑阿婆嘱咐，她也没打算再任由这种事继续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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