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城没有支柱产业,每年的财政收入都不够,靠着省每年拨款,县政府班子也知道“要致富,先修路”的道理,除了四个乡镇因修建国道沾光,其余的六个乡镇没有像样的路,通往各乡镇的路自新中国成立以来陆陆续续修建,到目前已经全部修通,但全是土路,下雨后经常塌房,且坑坑洼洼,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马车,过道修通后才陆陆续续有摩托和三轮车,富裕的家庭则开了车。拿去鲁雪家的路举例,从县城一直往北,蜿蜒盘旋,直到绕过大山才转向朝着南边走,穿过鲁雪家的村子,最终到达镇上,要是骑三轮车,和走路的时间差不多,遇上下雨天,比走路还慢,所以大家非必要不轻易进城,不得已基本选择走路。
初三毕业的假期,几届县政府班子努力争取的修路的资金终于拨款,虽未足额但也足以做许多事,于是从县委书记到平民百姓,只要是**都要捐款,说是自愿,其实很多都是“被自愿”的。
资金分配的时候,各乡镇摩拳擦掌,争着向县城展示自己的辖区多穷,只有平时靠溜须拍马的几个乡镇不敢太冒头,因为平时他们把自己辖区吹嘘得多好多好,其实大家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轮到他们遭殃了。
修路的公示出来后,经过宣传,出去闯荡的商人知道了消息,最有影响力的公司叫“龙跃集团”,老板叫陈石渠,他因为交通闭塞,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还是同乡去他公司上班的熟人告诉他的。他核实后迅速归乡,牵头成立了“月亮城商会”,号召有能力的企业家为修路捐款,好几个砂石厂表示愿意免费提供一定数量的砂石,用以乡村路的路面浇筑,最终补上所有欠缺的资金。
所有捐钱捐物的人名都会刻在乡道的路碑上,这是普通人第一次感受到整个县城如此团结,人们已经被交通困闭已久,迫切需要改变。
于是乎,各个村镇都会看见扛着全站仪的技术人员到处测量,尽量利用原有道路进行修整。这一届政府班子还有两年就要调任,所以县委书记和县长雷厉风行,在任期结束半年前就将工程竣工,剪裁那天省上都派代表来了,还在学校选拔学生代表参加仪式,上了省电视台新闻,真真正正算是县城的大事。
修路这件事对鲁雪一点影响也没有,但是对顾珩宥家就不同了,他妈妈打电话给他爸爸,希望他回来参与修路,可以进行承包,这样可以既可以赚钱又可以顾家,可惜他爸爸已经在外面承包了一段公路挡墙的建设,无法脱身,据他爸爸后来回忆,那个工程最后不赚不亏,直到一年后,他爸才回来捞到最后一块肉,竣工后又外出打工。
高中伊始,各班主任为了前一百名抢留下来的二十位学生,特别是鲁雪,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教导主任桌子一拍,四个班轮流抽签,抽到谁就在谁的班级。最后顾珩宥、郭凯在一班,同在的还有崔雪枫、彭玉等同学,鲁雪在二班,同在的有黄连胜、鲁丽梅、吴绍娜等同学。
县城的学生,淘汰率低,超过一半的学生可以上高中,但是乡镇上的初中生就没那么好运了,六十人的班级能上高中的不到五人,淘汰率太高。这是国情,也是家庭经济能力的体现。这里面就包括了陈千张和朱春美。
鲁绍丝知道鲁雪上县一中的时候,骂了她一顿,鲁雪解释她没听,站在角落任由她数落。
报名的时候,顾珩宥和鲁雪在校门口遇见了,有一个中年妇女帮忙背着行李,是顾珩宥的妈妈。她皮肤黝黑,是二三十年汗洒土地被太阳晒成的健康色,穿着一套青色休闲套装,那是生下妹妹那年,他爸爸过年特意去城里买的,妈妈平时都舍不得穿。鲁雪自己背着被子和必须得生活用品,其余的打算周末回去带过来,姑妈原本想送她,但是挺着大肚子翻山越岭着实不方便。
顾珩宥觉得惊讶,忙问:“你没去市一中读书?”鲁雪笑着回答:“没有啊,市里面太远了,不想去。”说完继续用笑声掩饰谎言。“我也是。”两人都在撒谎,根本没有注意顾珩宥妈妈的表情。
顾珩宥介绍:“这个是我妈妈。”鲁雪叫了一声:“嬢嬢好。”
妈妈夸奖:“你同学真懂礼貌。”
学校专门在操场搭设的新生报到处,拿录取通知书登记后就各自去已经分好的宿舍。高中的宿舍在四楼和五楼,家长将行李送到,收拾好床铺,背着背篓就往回赶,路途遥远,家里面还有其他孩子需要照顾。
进入班级第一天,老师让同学们组织领军训服和书本,午休后介绍教官给大家认识就开始军训,教官都是来自县武装部的。一班和二班因为教官两人关系好,时常将两个班合成一个训练团队,这样就可以有一个教官在旁边休息,其他教官看着好生羡慕,但又找不到搭伙的。
正值八月末,太阳火辣辣的,站军姿、齐步走、敬军礼等等内容,下午的时候就有几个中暑抬去医务室,然后就被编入伤病连,第二天有几个如法炮制,被医务室无情拆穿,被总教练叫到主席台罚站半个小时军姿,让所有班级休息十分钟看他们,教练真是损,但是这招很有用,除了真坚持不了的,后面几天大家都很老实。
顾珩宥没有带水,十一点的时候嗓子跟冒火一样,说话沙哑,休息的时候鲁雪让她去拿柏树下面放着的那个红色水杯喝水,但嘴别含着杯壁,顾珩宥理解错误,以为是让他偷别人的水喝,被鲁雪批评了一顿才知道那个水杯是鲁雪的。还被郭凯看到,嘲笑他:“你怎么不早点说口渴,我分你一半啊,我带水了,只是喝完了。”
顾珩宥回怼:“喝完了还说,放马后炮。”
中午他就去买了一个和鲁雪一样造型的蓝颜色杯子,下午拿到现场,又被郭凯调侃:“这种杯子的水喝起来确实比其他的杯子甜,你说是吧,鲁雪。”鲁雪这两个字被他着重强调了,显得顾珩宥别有用心,鲁雪一拐子拐在他手臂上说:“就你话多。”顾珩宥也怼了回去:“闭上你的鸟嘴,我只是觉得这个杯子好看。”郭凯见状:“这个杯子是好看哈,妇唱夫随。”说完赶紧跑。
两天后,郭凯脚底板实在受不了,便动起了歪心思,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卫生巾垫在鞋子里面站军姿就不疼了,他找到顾珩宥想让其帮忙买,顾珩宥直接拒绝,他直接承诺顾珩宥,要是帮忙,免费供一个星期早点,顾珩宥皱眉看着他,看来是急眼了。
于是,顾珩宥决定帮这个忙,但是告诉郭凯:“可以帮忙,早点也免了,但是不能说是我帮你买的。”郭凯连忙感谢,跟认亲现场一样,恨不得泪洒当场。
两人到商店,在货架前面翻来翻去,一个都不肯拿,老板见状过来问他们:“你们要什么,我可以帮忙找?”做贼心虚的样子,看起来像偷东西一样,老板一下子警惕起来,就在旁边看着他俩,他们更不敢拿了。
最后郭凯拿了两支笔迅速结账跑了,留顾珩宥一个人不知所措,他只能狠下心随便拿了一包,结账走人。郭凯在店外面等他,看着他从包里面拿出来的卫生巾,脸也红了,但还是向顾珩宥竖起大拇指,顾珩宥咬着嘴唇掩饰尴尬。
“你们干嘛呢?”鲁雪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顾珩宥把卫生巾推给郭凯,把手踹进兜里面,脸朝向一边吹口哨。
“哇,你们也用卫生巾?”顾珩宥听出来是鲁丽梅的声音。
郭凯慌慌张张解释:“我们不用,我们只是用来......”
鲁丽梅好像抓到什么八卦:“你们用来干嘛?你们好变态啊。”
顾珩宥赶紧否认:“不要带上我,就他用。”六只眼睛同时看向郭凯,这时郭凯却不紧不慢地收起卫生巾,把笔递给顾珩宥说道:“这是感谢你的。”心想又不是拿去做坏事,直接承认:“我买来垫脚的。”
两个女生一头雾水:“垫脚?”
郭凯狡黠一笑:“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卫生巾又软还吸汗,垫在鞋子里面站半个小时军姿都不疼。”
鲁雪半信半疑:“真的?”
鲁丽梅马上反驳:“谁跟你们一样,这点苦都吃不了,我们经常回家,一走就是十几公里。”
顾珩宥没听出什么意思,郭凯却不高兴了:“你走十几公里了不起。”
鲁丽梅没听出有嘲讽的意味,暗自高兴说:“鲁雪,我们走,别跟他们变态玩。”鲁雪感觉看了一出好戏。
回到宿舍,鲁雪悄悄拿自己的卫生巾试试,穿着真有用,随后把鞋子藏在床下最里面,被鲁丽梅看见,默而不语,过后找到吴绍娜说了这件事:“有人用卫生巾垫在鞋子里面,站军姿都舒服点,我还以为她什么都优秀,哪里像我们,逆来顺受,啥苦都能吃。”
吴绍娜喜欢独来独往,但忍不住八卦的心:“谁?”
鲁丽梅很兴奋讲:“鲁雪啊。”
吴绍娜很奇怪,看着鲁丽梅说:“你们不是一个村子的吗?不是好朋友吗,这么说她。”
“我没说她,我只是在阐述事实,觉得搞笑,没什么其他意思。”
吴绍娜轻描淡写回应了一声:“哦。”鲁丽梅觉得无趣,赶紧逃离。这么一遭吴绍娜找到了脚底板少受罪的办法,如获至宝。
军训第五天,天空下起了雨,新生喜出望外,觉得可以回去休息了,教官带过好几届学生了,下雨了回教室接着练,练习大家的默契,比如一人朝后倒,大家接。两节课后开始教大家唱军歌,《团结就是力量》《打靶归来》《解放军军歌》等等,最后演变成班级之间暗暗较劲,这个班唱一首,另外一个班马上接上,看谁唱得好,唱得齐,很热闹,别有一番风味。
军训汇报表演的那天,给班级发一面旗子给排头兵,一班排头兵是谭开东,二班的是李荣华,两个都是高高瘦瘦的男生,举起旗子自我感觉威风凛凛。
汇报的时候,大家没当成一回事,稀稀拉拉掉队,还有的分列式结束了都没踢过正步,还有的手甩得幅度太大,带着头往前点,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总教练越看脸越黑,四班汇报结束后把所有教官叫上主席台,直接开骂:“这就是你们一个星期的训练成果吗?要是这样你们几个不要回武装部了,就地解散回家种地。”几个教官被训得低下了头。
随后教官把话头对准下面的学生:“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兵,你们自己听听你们口号喊得齐不齐,我都不要求你们喊出杀气了,还有你们自己看看你们走齐步,三排的人都走到一排了,一排的都落到最后一排了。”大家都知道总教练说的夸张了,但是谁也不敢说话。
总教练看时机差不多了,就宣布:“我们重来一遍,大家叉腰,两只手一前一后,这样两个相邻的同学相互牵制,如果这样你们都走不齐,赶紧把脸装在包里面,丢人啊。”随后看向四个教官,大声吼,“还不下去准备,给你们半个小时时间。”
教官赶紧教大家叉腰进行分列式排练,效果的确好多了,顾珩宥有充分理由怀疑,总教官最后就是想让大家叉腰走分列式,一个星期军训时间太仓促,拿不出好成果的。
第二次走分列式,好多了,只是叉腰感觉怪怪的,一点都感觉不到朝气,跟机器人设定程序一样,机械做着动作。
一班走过,总教练夸奖大家,让大家照着一班的样子来,可是二班走过,正对主席台的时候突然飞出来一张白纸,刚开始大家都没在意,以为谁包里面卫生纸掉落出来了,可是眼尖的笑着说:“好像是卫生巾。”于是大家都反应过来了,同学讨论是从谁裤子里面掉出来的,一时哗然。
郭凯悄悄伸了两个手指头进鞋子里面确认两张卫生巾还在,放心了。
鲁雪和吴绍娜赶紧请假去厕所看看是不是自己掉的,两人在厕所都看到对方脱鞋子,相视一笑,然后同时问出来:“你掉的吗?”
两人异口同声:“不是,我没掉。”
于是两人相互看了对方鞋子,里面有白色的垫子,已经被压实,确认不是,放松了,随后一脸八卦相:“那是谁的?”
吴绍娜凑到鲁雪耳旁轻声说:“估计是鲁丽梅,就是她告诉我可以垫卫生巾,还说你吃不了苦要垫,她不会垫,结果自己垫得最积极。”说完就笑了。
鲁雪心里面突然来怒火,问:“她真这么说?”
“是啊,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可以垫卫生巾。”
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相信,郭凯和顾珩宥绝对不会把这么私密的事情专门找她说,这不是把自己放到火上烤吗?
鲁雪回到队列后,很想跟报复鲁丽梅,但又觉得从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出发,要是让大家都知道,她脸都丢到家了,所以决定不大肆宣扬,但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白眼。
尽管周围都讨论,鲁丽梅一句话都没说,因为是从她的鞋子里面掉出来的,她今天穿的鞋子有点大,嘴上说着不会垫,但是私底下动作最快,每天最早起来垫好,中午吃饭的时候趁着去公共卫生间拿出来扔掉,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晚了。最好的处理方式是打死不承认,没人知道是从她的鞋子里面掉出来的,又没人敢让她脱鞋子检查。
这场风波一个星期后不会有人关心,可是舍友朱会莲却问鲁雪:“军训的时候是不是你掉的卫生巾?”
鲁雪以为她是旧八卦重提,于是说:“不是啊。”便继续看书。
“可是我听说,是你掉的。”
鲁雪火冒三丈:“不是我,你听谁说的?”把对面睡午觉的张静舒都吵醒了,骂着:“你们干什么,小声点不行吗?”鲁雪赶紧压制脾气轻声问:“是谁跟你说的?”
朱会莲看向鲁丽梅的床,低声说:“我跟你说了你别出卖我啊,她。”随后又看了一眼鲁丽梅的床。
鲁雪站起身,被朱会莲拉着,小声劝解:“怎么,你要打她?”
鲁雪没有回答,直接甩开她的手,走过去,用尽最大的力气想扇她,被朱会莲赶紧拉着打开门出去了,来不及关门直接拉着往楼下走,这时鲁雪爆发了:“明明是她掉出来的,冤枉我。”
朱会莲马上制止:“还在宿舍,你会吵到大家午休的。”
鲁雪气的发抖,朱会莲都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拉着她出了宿舍大门,在旁边的石凳坐下,用手帮鲁雪顺气,劝解着:“你消消气,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鲁雪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个女生已经知道了,刚才还跟吃瓜一样跑来问。朱会莲看着她张大的眼睛,又解释:“我就是不知道真相,才来问你的,不是你就好了,犯不着发脾气。”
“我要不打她一顿,我就不叫鲁雪了。”鲁雪的火气依然没有消。
“都怪我这个破嘴,我不该说的。”说着假装删了自己的嘴巴。
鲁雪被这一举动拉回了理智:“这是不怪你,你还知道这个事情那些人知道?”
“张静舒知道,我和她讨论过。”
“其余的也知道了呗。”
“我不知道,不是我传的。”
“行了,我知道了,不关你的事,你也别管,不然我连你也收拾。”吓得朱会莲话都不敢说。
回去的路上,鲁雪心里骂着郭凯和顾珩宥,两个真是扫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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