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幼淑的心情始终无法平复，方才她所听见的，是他一直所好奇的真相。
但这个真相似乎不像是个真相。
直觉告诉她这背后绝对是有问题的。
且不说为何庄婉卿为何会忽然投井，穆惟梧又为何去投井？又为何疯癫？为何疯了之后会做出那么多伤害自己的事情？旁的也就算了，就按照自己对穆惟梧的了解，他对官场的向往之深该是埋在心底的，不可亵渎的，就算是疯了他也做不出当着朝堂众人的面用钗子伤残自己这种亵渎朝堂，大逆不道的事。
一定是有古怪的。
她虽不懂这些，但却懂什么是不合理。
她只见过穆惟梧疯过一次，那一次的穆惟梧虽然行为粗鲁，言语疯癫，但却不曾有什么伤己或伤人的实质行为。
而且清醒过来的他更是正常地不能再正常。
根据刚才穆老夫人的说法，每一次穆惟梧疯病发作的时候都会有一些伤害自己的举动。
那为何那一次，却没有呢？她忽然想到了一些什么。
“那他从前会将别人认作婉卿吗？”她问穆老夫人。
显然，穆老夫人一脸疑惑。
“这个倒是从来没有过。”她很是肯定道。
没有吗？但为什么她总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呢。
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先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自己的想法，包括穆惟梧本人。
等到回房间的时候，穆惟梧正在对着一盆室内盆栽自言自语。
他瞧见了连幼淑进来，立刻退后了一步，仿佛从未认识过那个盆栽。
这是穆惟梧从小的习惯，他将花草当做朋友，时而会向花草树木倾诉自己的心声。
这是一件很幼稚的事情，他不希望任何一个人知道，包括自己的妻子。
“你回来了？”
他刚走向连幼淑，连幼淑就环腰抱住了他。
她看上去有些疲惫，于是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她的侧颈留下一个轻吻。
他什么都没有问，她也什么都没有问。
在这件事上，两人还是很有默契的。
继续往常的日子，穆惟梧好像已经完全康复了。
他再也没有犯过病。
又是一年春伊始，穆府上下都忙碌起来，大家忙着披红挂彩，置办年货。穆老夫人和连幼淑也忙着各个大小店铺的事宜。
穆惟梧的银扳指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送出去。他是打算在新年夜给她一个惊喜的，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接近新年夜，他既期待又紧张，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孩。
即使过完年夜他就二十六周岁了。
新年夜，云间城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新春街会，灯火阑珊满目琳琅，人们载歌载舞迎接新的一年。
鞭炮声不绝于耳，烟火在夜空中不断地绽放出刹那之花。
穆老夫人爱热闹早早就前往参加了街会，而穆惟梧和连幼淑对这个热闹不感兴趣，只在布置好的后院里在世人狂欢之际偷偷浪漫。
冬天院子里花开得不多，只有那几棵腊梅树开得最为夺目。
他们在腊梅树下一起看院墙外的烟火，他们携手折梅，笑得比花烂漫比烟火热忱。
穆惟梧总算是拿出了那枚扳指。
在最盛大的新春，他将扳指戴在了爱人的手上。
“古来有情之人相爱，会互赠定情信物。现在你送我了一份，我也该给你一份。”连幼淑低着头，笑着摆弄着手上的扳指，此扳指做工精细可爱，扳指上还刻着芍药花的形状，虽然简单但是用心。
“要回送我一份吗？”他与连幼淑十指相扣，恩爱有加，“那你得好好想想，在下挑剔得很。”
她轻靠在穆惟梧身上，闻着他身上的墨香味，无比心安：“我没有你那么巧的手，亲手做的东西不会太好看的。”
“只要你送的，那就是最好的。”刚刚还在说自己很挑剔的某人现在温顺得像只猫，“我很期待啊。”
“穆惟梧，我原本是不愿意嫁给你的。”她望着烟花，眼中尽是迷离的神色，“但你比我遇到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生得一副好看的皮囊，有旁人没有的聪明才智，甚至还有家财万贯。”
“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她转头看着穆惟梧的眼睛，“遇见了你之后我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傻瓜，无论你遇不遇到我，你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他说的是真心话，这是当年他就想要对连幼淑说的。
连幼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从前在学堂里的时候，在穆惟梧的心里就已经是一个特别的人了。
穆惟梧一直都很欣赏她。
这是他的秘密。
外头冷，他们也不曾呆太久，说完几句肉麻的话之后便捧着花枝进了屋。
穆惟梧找了个瓷瓶将花枝养了起来，就摆在窗口的高台上，从外头看去花与花瓶在昏昏烛火下映出了一个稍大一些的影子，小小的花朵也变得格外特别。
于是窗后的昏昏烛火也灭了。
屋中彻底昏沉，爱人在此间沉沦。
云间城灯火通明直第二日太阳东升，许多人都狂欢了彻夜，到了早上才肯回家休息。
在城外三十里处有一行车队护拥着一辆两匹马儿拉着的华丽马车，马车上陡然写着一个大大的“庄”字。
他们是从远方来的，正马不停蹄地往云间城赶。
马车内坐着一位四五十岁的男子，身上穿的是官服，神采奕奕即使年纪有些大了看起来却依旧很有精神，尤其是那双眼睛好像不曾老去过一般，它们似乎具有少年的野心。
“老爷，还有三十里了。”
“那就再快一些吧，正好早些给亲家和女婿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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