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
晚上的家宴,陈青萝果然没有来,陈青萝的娘家人却来了。
更出乎陈心念意料的是,来的还有她的好友们。
刘盛凌对陈心念解释,好友们胜似亲人,所以请来。
饭过半旬,陈心念前去同林万紫等好友们闲话,林万紫却对她耳语:“你家小老公怕你孤单,午宴散场后找到我们,恳求我们来陪你,他说你妈赌气不来,你伤心的很,还让我们多安慰安慰你。”
陈心念望了眼正和同辈堂兄们觥筹交错,喜气洋洋的刘盛凌,不知说什么好。
林万紫说:“你这件衣服……”
陈心念心里一紧:“你见过?”
林万紫却扬起了眉:“那家都是单款定制,我哪儿见过?只是觉得特别特别适合你,比你那些五彩斑斓的黑好看多了,你还挺适合走这个温婉风。”
林万紫一开腔,其他好友们也搭话,纷纷赞成。有好友说这是因为陈心念恋爱了,才风格大变,有的好友称女为悦己者容。
曾经在她公寓留宿的林万紫悄声在她耳边说:“什么男人啊爱情的,你这是梦想照进现实。”
陈心念同林万紫碰杯,两人相视一笑。
从前她想留长发、爱穿花衣,喜欢软萌的宝可梦玩具,嗜好粉色。陈母因此总责难、羞辱她,她十八岁那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居所,便将家里布置成了童话里的公主殿。
从此之后,她买了诸多花衣服,添了很多粉色,置办了许多宝可梦,偷偷地实现着自己的梦想,未曾向外人昭示。
如今这个梦想走进现实,呈现在大家面前,好似她的转变都是因为刘盛凌。只有她和好友林万紫知道,她本就是如此。
好友们正调侃着她,刘盛凌过来了,说三姑刘越云忙完了公司的事情,赶来晚宴,得过去和她碰一杯。
陈心念闻言立时起身,好友们又是一阵喧闹,笑她急着要和小老公处一块儿,惹得陈心念面红耳赤。
刘盛凌朝好友们敬了一杯,请他们尽兴。又提及用完晚餐,若还有闲心,尽可去刘家某高端水会消遣一夜,只需报他的名字就行。
好友们当然表达感谢,夸他豪爽大方。
刘盛凌耐心应对完陈心念的好友们,这才抓了陈心念的手往主桌去。
他捏着她的手,在手心揉。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在两桌之间,低下脸瞧她,眉目难掩笑意。
派送餐品的刘家帮佣被挡住,陈心念正要开口提醒,主桌的方向刘盛琦调笑的声音响起:“刘盛凌,你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你媳妇,别搁这儿秀恩爱。”
室内哄然大笑。
陈心念燥的要抽手,刘盛凌却不准她放开,牢牢地攥着她的手心,走到主桌前,帮她拉开空椅,要她坐下。
席间一直闷头喝酒的刘盛煜终于抬起头,看向陈心念。陈心念面色羞得如同四月开得正艳的海棠,同身上这件海棠刺绣旗袍交相辉映,恰似一位故人。
除了刘盛煜,刘盛凌的其他堂兄们不约而同地长久地呆视陈心念,听到刘盛凌拖动椅子的刺耳响声。他们回神,向刘盛凌调侃起了这桩喜事。
刘盛凌应付着堂兄们,陈心念则关注中途到来的刘越云的面色。
早上刘越云差点把她掳走逃婚,情绪激动异常,刘盛琦将她接走,声称要送医。如今刘越云面色淡定如常,见她瞧她,微微地笑了一笑。
陈心念起身,刘盛凌也跟着起来,两人执起酒杯,敬刘越云。
刘越云身旁的大儿子刘盛琦手扶了下母亲的臂弯,刘越云微微起身,执起酒杯。
刘盛凌一脸诚恳地答谢刘越云这些日子为他和陈心念的订婚劳心劳力,同刘越云碰杯,刘越云却并不与他相碰,杯盏移向陈心念:“念念,盛凌,订婚快乐。”
刘越云的声音嘶哑,此刻起身,粉饰过的面庞在灯光照耀下泪痕依旧明显,精气神似乎被抽了大半。整个人像是哭过很久,伤心过度的样子。
陈心念下意识瞥刘越峰,坐于上位的刘越峰正和刘越川把酒言欢。
整桌中仅有的晚辈——三岁的妞妞忽而奶声奶气地问:“三奶奶,你感冒了吗?”
刘越云笑了笑:“奶奶是哭了。”
一桌人却并不看刘越云,反而向刘越峰看过去。刘越峰面无表情地放下杯盏,手却停留在杯沿,像是随时要酒杯抓起砸人。刘越川的手虚虚地遮在大哥刘越峰的杯盏前,鲜有的露出紧张表情。
陈心念心跳如雷,手指绞紧旗袍。
一旁的刘盛凌抓住她的手,攥紧。
刘盛琦面带难堪地喊了声妈。
刘越云瞪了自己的大儿子刘盛琦一眼,看着陈心念,笑着说:“你小爷爷的心肝宝贝这辈子有了个好着落,我喜极而泣。”
妞妞问什么是喜极而泣,妞妞的妈妈刘心舒耐心地同女儿解释。几个同辈堂兄也加入逗弄妞妞的场合,气氛稍显缓和。
刘盛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同刘越峰碰了一杯。
今天不知第几次地说了些亲昵的感谢话。
刘越峰和颜悦色地饮了一杯,转而对身旁的大儿子刘盛煜道:“盛煜,你也来敬你弟弟一杯。”
刘盛煜同刘越云一样,也没按时参加家宴。他是在陈心念移桌到好友们处时过来的,除了她和刘盛凌一起回主桌时抬头瞧了他一眼,就一直在闷头喝酒。
白日他帮忙从刘越云那儿将她接回午宴现场时,他还端着往常那副虽然疏离但不失温和的态度。到了晚上,脸色却不佳,甚至可以说是难看。冷白的肌肤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双眼通红。
陈心念揣测不出刘盛煜这幅难受模样是被酒伤身,还是因为刘盛凌的订婚宴盛大过他三年前的结婚宴。
听说刘盛煜的母亲怀着他时,因陪着刘越峰东奔西忙,导致他早产,因而自小身体羸弱。他肌肤常年冷白,身形偏瘦,高个儿反倒显得他弱难禁风。
刘越峰为此没少“嫌弃”刘盛煜没有刘家男人的强健体魄,觉得他是懒于锻炼所致。
得了父亲刘越峰的指令,刘盛煜撑着桌子站起来,身体不稳,差点儿碰倒满杯的酒。他身旁的妻子宁棠及时的将酒拿开,扶住他,也和他一样举起酒杯,笑着朗声说:“盛凌、念念,再次恭喜你们。”
刘盛凌和陈心念再次起身,刘盛煜酒杯先是往陈心念那边推了一下,转而同刘盛凌碰杯,一本正经地叮嘱:“弟弟啊,你既然订了婚,也算是成了家,以后可得要稳重点,不能总爬树调皮,让爸跟着操心。”
刘盛煜提及刘越峰,说的是“爸”,而不是“我爸”。
众人浑然不在意,又是一阵哄笑。
刘越川甚至说起了刘盛凌小时候的调皮事,刘盛凌不好意思又无奈地让二伯别说下去,开始故意打岔。
刘越峰笑得眼尾皱纹绽开,刘盛煜深深地看了一眼父亲刘越峰,给自己倒酒。才倒了半杯,就被妻子宁棠止住。
宁棠细声地提醒:“老公,你再怎么高兴,也不能贪杯。晚上还有要事要处理。”
刘盛煜凑近了宁棠,端着一副温柔带笑的脸,低声刻薄道:“你的假惺惺已经够了,不必再装。”
这一切尽数入了宁棠身旁的陈心念眼底,她下意识看向刘盛煜,正好对上他审视的目光。刘越峰却在这时瞧过来,陈心念不动声色地为宁棠斟上一杯热茶,和她碰杯。
宁棠是申城名流宁氏旁枝的千金,从家族资产来说,她嫁给刘盛煜属于下嫁。她和刘盛煜是高中同学,还都在美国上过大学,可谓青梅竹马。两人三年前结婚,虽是商业联姻,不失为一段佳话。
宁棠爱与娘家人走动,不太爱参与刘家的聚会,只过年时会来走个过场。刘家长辈们对此多有意见,刘盛煜总会为宁棠找借口。
陈心念总觉得,刘盛煜和宁棠感情尚好,宁棠是婚姻里强势的那个,现下看来似乎完全相反。
彼时刘盛凌和刘盛煜共同的母家——盛家舅伯一家过来祝酒。
开场提的是亲情,很快就谈起生意。
刘越峰只朝盛家敬了一杯,泰然不动,朝刘盛煜使眼色,刘盛煜、宁棠一同起身。陈心念拉着刘盛凌也起来,同盛家人说些客套话。
白日里招人来看万家那场闹剧的舅母全无刘越峰不在时的刻薄态度,提及因“临时抱恙”,未能出席家宴的陈青萝,和陈心念笑脸道:“这会儿才想起来,你母亲从前是盛凌母亲在申城的闺蜜,两人感情一向好,结了婚都有来有往的。难怪你母亲能照顾盛凌这么多年。”
陈青萝是认识刘盛凌的母亲盛棠,但“闺蜜”之说,未免言过其实。陈心念对这种场面话见怪不怪,笑着敷衍过去。
盛家人聊完,陈心念的“娘家人”又来了。刘越峰起身,同刘盛凌、陈心念一起应付了几句。
娘家的表姑拉着陈心念的手,低声地宽慰:“别太难过,你妈她从小就是这么个任性.爱耍脾气的性子,她要走便走吧,我们都可以当你的后盾。”
陈心念展露得体的笑容,牵强附会。
好不容易应付完,宁棠的娘家人又来了。一桌子的人都起了身,交谈间聒噪非凡。
熬完这吵闹,陈心念仍是脑热头晕,借口内急,去了洗手间。
刚从洗手间出来,迎面便见得刘盛煜朝他走过来
陈心念朝刘盛煜略一点头,要从他身边走过。
刘盛煜喊住她:“可以说会儿话吗?”
陈心念看了看无人的四周,开了半扇窗。
今天是个好天气,连市中心都可见得夜空中闪耀的繁星。
刘盛煜一手撑着窗栏,望向那棵静默的海棠,幽幽地开了口:“她今天死了。”
陈心念懵然:“谁?”
刘盛煜显得有些烦躁,抬手将梳得规整的头发揉得凌乱不堪,说出了个陌生的女性名字,强调道:“她是我的初恋,你知道的。”
陈心念不知说什么好。
她对刘盛煜的初恋并不知情。
看来刘盛煜是真的喝醉了。
刘盛煜转头望向她,声音里有了鼻音:“对不起,棠棠……”
说话间,豆大的眼泪从他眼眶滑落。
不待陈心念反应,刘盛煜突然倾身,两手抓住她的肩,笑着问:“你一直在看着我,这就是你给的报应,对不对?”
酒气喷到陈心念脸上,刘盛煜愈靠愈近,陈心念吓了一跳,掰开刘盛煜的手,后退两步。
刘盛煜双手抱住自己的头,顺着墙滑下,跌坐在地板上。
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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