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陈自那天消失后，便如被橡皮擦抹去的存在。
光荣榜上她的名字与照片被替换得悄无声息，取而代之的是安稳——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笑容如向日葵般炽烈，花瓣般的脸颊上漾着青春特有的光泽。
安稳曾说，当她目睹程思陈被中年男人扶进豪车时，心中天塌的轰鸣不过是错觉。
华莱中学何曾容得下这等“身份”之人？她嗤笑那不过是年轻女孩贪慕虚荣的捷径，寻常至极。
多年后，曾高高竖起的马尾垂落，金丝边框眼镜为她添了三分深潭般的神秘。
她踏出导师的讲堂，思绪如死水无波——这潭水底，沉淀着多少未敢触及的暗礁。
“哎呀，稳稳，你那位又来接你啦！”课友戏谑的语调裹着酸涩。
安稳指尖一抖，镜框被扶正，眉头皱褶里藏着一尾不悦的鱼。“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来我学校。”
方默立刻将春风化雪的笑容冻在唇角。
他接过她手中书本，她却已如雪原孤鹤般踱向前，黑色的长发卷曲如浪，掠着夕阳残晖，每一缕都似镀了流动的蜜。
路人驻足，不止为她惊鸿之貌，也为她身后总缀着方默——那少年眉眼如画，与她并肩时，仿佛连空气都自愿编织成最匹配的童话，教人错觉他们天生便是嵌合的拼图。
咖啡馆内，醇香如丝缎在舌尖蔓延，每一寸空气都浸透了烘焙的甜腻。
安稳放下瓷杯，目光如箭刺向对面少年：“你还要这样盯着我多久？”
方默单手托腮，笑意散漫：“稳稳，毕业后有什么打算？”他眼底的盘算，安稳早看得腻烦。
安家借神秘家族的荫蔽步步攀稳，如今在京市已成参天树。
她摘下眼镜，视野朦胧如雾：“怎么？想借我攀附安家，再钓上那背后的家族？”
方默挠头，发丝簌簌如幼兽不安：“怎会！你明知我...”
安稳瞥他一眼，唇缝里渗出一丝冷笑。
咖啡的香气多浓，便能掩住多少真相？
黑曜石般的小车蛰伏在暗巷，副驾驶的Rita侧眸瞥向后座——程思陈支颐凝望咖啡馆窗内，姿态慵懒如猫，墨镜遮去半张脸。
“你不会对那女孩动心思了吧？”Rita挑眉，笑意里掺着三分醋意。
许久未得到的Rita忽觉喉间发痒：“阿程，你要不看看我，我也很漂亮，不输她半分！”
“滚远点”程思陈终斜她一眼，黑色的镜片让人分辩不出喜怒。
Rita总说程思陈撇人的样子是好看的。
话音戛然而止。
车门猝然甩开，程思陈突然掠入雨幕，Rita连撑伞的空隙都未得，只怔怔举着那把黑绸伞，咒骂这疯丫头总爱将病躯往雨里掷。
夜色恰似泼墨天幕，雨珠溅湿她裙摆，高程思陈半头的Rita原也是芙蓉面，此刻却成了她身后黯淡的衬景。
她快步掠过咖啡馆幕墙，墨镜余光如刃劈入馆内——安稳正与少年笑语，黑色发丝被暖灯镀成蜜色。
程思陈唇角猝然翘起狐狸尾，那笑纹在雨雾中一闪即逝，仿佛暗夜精灵窃得秘宝的恶作剧。
“那两个女人好漂亮...”方默喉间逸出叹，目光黏在雨中人影。
顺着方默的目光看去，安稳眉头微微皱起，桌下双手被绞得发白。
她忽地起身，裙裾掠过椅边似疾风。
方默怔在原地，追喊声噎在喉间——他的安稳是最厌纠缠的。
方默对着空椅出神，“咖啡冷了”
————
Rita亦戛然僵停，司机早将车泊在巷口，未待她反应过了，程思陈已闪入车内，车门砰然紧锁。
“Rita，你自己回去！”她笑着探出脑袋，眼底流露出Rita从未见过的俏皮，可见这疯丫头心情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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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a无语的笑了，望向车内人影的眸子里带着委屈：“你真把我放这儿？我回家车程都有两个钟头，你确定？”
车尾灯已融进雨幕，程思陈还从玻璃后摆手作别，姿态轻佻如戏弄幼猫。
Rita愤然踢向路边石子——这腹黑的狠劲儿，真是她记忆里的程思陈？
忽然身后传来轻嗤，Rita回身，咖啡馆窗边的少女不知何时移至路灯下。
“你是她什么人？”安稳高Rita半头不止，此刻正将她从头至脚剖视，金丝眼镜里藏着审视的冷光。
Rita一愣，西方轮廓的脸颊此刻竟觉逊色。
程思陈丢下她时的笑脸在脑海炸开，怒意无由来窜上舌尖：“情妇。”二字脱口，她自个儿先怔了——这词是有些烫嘴的。
安稳表情有些愣住，随即压低声音：“那你这情妇倒事落魄很。”她抚镜的手添了力道，镜框金丝映着路灯。情妇？拿老男人赃钱去豢养新人？还是个这么个玩意儿？
Rita撇嘴，不屑里混着酸涩：“情侣玩闹，你懂什么？你跟她认识吗？”挑衅裹着不服气掷出，像一个拼命的赌徒押尽筹码，可Rita却不知道那“情妇”二个字为日后埋下蚀骨的债。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安稳向前迈出一步，她比Rita高出半个头，这种身高差带来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她摘下眼镜，目光直视着眼前这位来自西方的女人，轻薄的灰长外套在风中微微扬起，更增添了几分压迫感。
Rita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心跳陡然加快，却并非因为心动，而是安稳的眼神实在令人生畏，那目光如同一头饥饿的狼一般，透露出一种冷冽的锋芒。
就在此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悄然驶来，紧张的气氛稍稍得到缓解。
对于Rita来说，程思陈仿佛是她的救星。
“上车吧。”车门从内侧打开，程思陈端坐在车内，黑色的墨镜已被摘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Rita笑着上车，余光中还向安稳投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这使得安稳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怒火。
程思陈坐在车内的里侧，微微探出头来，望着路边的安稳，脸上绽放着如精灵般的笑容。
“安稳，好久不见。”
“下次再见，安稳。”程思陈轻声告别。
看着逐渐远去的车影，安稳眯起了眼睛，缓缓深吸一口气。
程思陈没有躲藏起来，她的美确实动人心魄，仿佛浑身散发着光芒。
安稳心中突然浮现出“情妇”两个字，这让她刚刚舒缓下来的神情再次变得凝重。
————
“你对她说了什么？”程思陈一直盯着后视镜，目光中满是疑惑。那女孩的表情自看到她时就有些不对劲，这使得她不禁向坐在身旁的这位狡猾的西方女人询问。
Rita懒散地靠在后座上，似乎陷入了沉思。
她仿佛没有听到程思陈的质问，直到余光察觉到身侧那一道锐利的目光，才急忙回过神来，慌忙撇清关系。她解释说，自己是一名心理医生，绝不会做出对患者不利的事情。
程思陈这才半信半疑地坐正身体，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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