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打断，冯家辉下意识抬头往声音的源头看去，却措不及防的愣住了。
男人站在他面前，年龄约莫二十**岁，着穿着一件黑色衬衫，扣子从上至下解开了两颗，随意散漫，却因为身高的缘故多了两分压迫感。
可冯家辉注意的不是这个，他最先看见的是一张轮廓深邃的脸和一双墨绿色的危险眼睛。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说想说：外国人？
可他还没说出口，男人视线从指尖夹着的那张薄纸移到了他的脸上，声音漫不经心落下来：
“欠条？”
冯家辉：...
他真想问问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
他自小养尊处优惯了，什么时候被这样居高临下的语气问过话，当下便生出了不爽，只不过他看对方气质不凡，手上那块表更是价值不菲。
于是他眼珠转了转，压下心里那点不爽和火气，挤出了个算是礼貌的笑容：“你好，我在和我朋友解决私事，请问你有事吗？”
男人没回他的话，只是看他一眼，眼里平静问：“他欠你钱了？”
冯家辉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是被散漫的语气搞得火大，声音也不由讥讽：“是啊，欠了我50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问题吗？”
“啊，50万？”男人想了想，拿过桌上的签字笔弯腰在协议上签了个字，随即把协议轻飘飘扔到冯家辉面前：“他的钱我替他还，你去金地大厦，找黎谨，会给你打钱。”
男人像是刚回国，口语甚至没有特别的流畅，而50万在他的嘴里不值一文，像是打发乞丐。冯家辉被这样挑衅，本来再也压不住火气，结果再听到金地大厦的时候怒火像是突然被一盆冰冷的水扑灭，顿时找回了理智。
他视线落向协议落款签名处凌厉苍劲的两个字，脑袋嗡一声天旋地转。
黎恪。
冯家辉对这个人并不熟悉，但是对这个名字简直是如雷贯耳！
宁州市的顶级豪门，黎家的次子，传闻他母亲是欧洲人，家族实力更是不容小觑。当初这场跨国婚姻一度霸占头条几个月之久。
这样含在金汤匙里出生的少爷自然被养歪了，在国外就传闻花天酒地不学无术，买过的豪车玩过的超模几乎可以说是如鲤过江，要说最让人瞪目结舌的一次，是在四年前的时候黎家二少买下一艘长达一百零三米的豪华超级游艇，光是购置就花了上亿，更别这位少爷把游艇开到公海举办了六天七夜的游轮paty。
这样荒诞奢靡的行径几次登上外网新闻热搜，就算冯家辉没见过他，也从新闻和自己父亲嘴里听过不少这位二世祖的光辉战绩。
他简直不敢置信，这个二世祖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还替枕明月还了钱！
不过他现在无暇顾及其他，从座位迅速站了起来，完全没有上一秒闲庭自若的摸样和神态。
冯家辉“哎”了一声，脸上又堆上憨厚的笑容，小小年纪竟显老成：“原来是黎二少，您这是...”
他语气飘忽不定，脑袋里不知道把这二世祖骂了多少遍，也不知道这位大少爷发什么神经，刚回来就来这里找他的麻烦，更不知道这尊大佛什么时候认识枕明月了？
黎恪没回他的话，这时候反而拿起冯家辉刚才没送出去的名片，念了声他的名字：“冯家辉——”
随即他把名片收起来，挑眉说：“我记住你了。现在钱还了，你可以走了。”
冯家辉听他的语气心中咯噔一下，只不过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想要拉枕明月解释：“误会，你误会了黎少，我和枕枕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儿就为难他，而且黎二少刚回来还不知道吧，枕明月已经...”
黎恪上前一步挡在枕明月身前，似笑非笑打断他：“我说，你可以滚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冯家辉当即下不来台，他本来是想在枕家真正的少爷面前卖个好，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心里有火也不敢再黎恪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咽下去要说的话，怯生说：“那..那我先走了黎二少。”
黎家随便动动手指，他们冯氏就在宁州市再也混不下去！
咖啡厅不少人都在凑热闹，恰巧徐晶晶也领着店长过来，刚到就看见刚才还在大声说话让枕明月还钱的小胖子夹着尾巴就出门了。
看到这样的场面忍不住无声哇了一下，随后对枕明月挤眉弄眼，暗问这个突然出现替他解围的大帅哥是谁。
枕明月没看见她的眼神，高大身影挡在身前遮挡住全部视线，枕明月听不见也看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视线前的男人弯下腰在协议上签了字。
千丝万缕的情绪和身体的不适感要把枕明月淹没了，他几乎要喘不上来气，情绪的起伏使他感观被无限放大，枕明月的指尖在愈发困难的呼吸下变得异常冰凉苍白。
他艰难抬手，拽了拽眼前这人的衣摆，想告诉他那是欠条，不要签...
可那人把他的手反握，宽大手掌传来燥热温度，顺着肌肤相贴的地方驱散了他指尖的冰凉寒意。
男人已经签了字，高大背影挡在枕明月身前，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视线中因情绪起伏而模糊的光影，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能感受到阳光照在眼皮残留的余温和自己没有平复的心跳。
枕明月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替他签了字，50万，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能力偿还...
他长垂的睫毛湿润浓密，盛着重新洒在他身上的阳光缓缓抬起。
一双深绿色的，虹膜边缘泛着晨雾般柔晕的眸子蓦然闯入他的视线。
这双眼睛的主人微微低头，嘴角噙着笑意，他对枕明月说：
“hi，好久不见，小月亮。”
枕明月的世界是安静的，当他完全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时，纤长的睫毛轻慢颤动，前一刻氤氲无措的眼眸微微睁大，像是感到不可置信。
埋藏在深处的回忆被一双和记忆里逐渐重合的眼睛重新唤醒，枕明月嘴唇抿成一道毫无血色的弧度，过了很久，才缓缓张开唇无声地说：
[....黎恪哥..哥？]
如果他能说话，声音定然及小，小到带着不确定的疑惑和迷茫。
黎恪看见他的嘴型，眼中笑意更深：“你还记得我啊。”
记忆里总欺负他的小哥哥已经长大，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混血的五官比别人更加深邃英俊。
枕明月没想到还能在见到黎恪。
他记不清和黎恪是怎么认识的了，好像从有记忆起，黎恪就总在枕衔川的身边欺负他，枕衔川和他差了10岁，枕明月的记忆里他的哥哥总是很忙，只有跟哥哥走的很近的黎恪在夏天的时候会抓儒胖肥糯的青虫放在他的头顶，秋天给他收集街边落叶的漂亮的标本，冬天会带他去黎家别墅烤火炉看电影。
一年四季，黎恪好像无处不在，代替枕衔川作为兄长的责任，理所应当站在他哥哥的位置上。
枕明月那时候从不羡慕别人有哥哥。
他还记得黎恪离开那年，宁州市下起了薄雨，最后的告别由他红着眼睛死死抓住黎恪衣角不让他离开而结束。
枕衔川告诉他黎恪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小小的枕明月无法计算的距离。
枕明月以为黎恪永远不会回来了。
可现在黎恪站在他面前，和记忆里别无二样的眼睛与神情，对他说好久不见。
枕明月好久才回过神，措不及防的重逢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已经十年没有见面，面对黎恪伸过来的手，他第一反应是向后躲，却没站稳一个踉跄要摔倒。
黎恪拉了一把快要摔倒的人，香甜的味道重掺杂着一缕牛奶香味钻进鼻腔，是早晨搅打的奶泡味道，沾染在枕明月身上，淡淡的，并不甜腻。
他放开枕明月轻轻一握就能完全环住还多出大半个指节的手臂，浑然不在意枕明月对他的陌生感，笑道“怎么了？看见我吓傻了？”
手腕上还残留着黎恪手掌余热温度，枕明月混沌的大脑几乎不太能运转，他下意识地潦草摇头，而后意识到这是在工作时间，还有很多人向他和黎恪这边看过来。
黎恪显然也注意到这些目光，他不在意，却看出了枕明月双眸下的慌乱，便下巴轻抬向休息室的方向：“换衣服？”
..
枕明月换下工作服，和店长请了半天的假后走出咖啡厅。
黎恪正靠在墙边等他，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深邃俊逸的侧颜渡上一层柔和光影，宛如一尊完美的古希腊雕塑。
下一刻，雕塑注意到他，光影下的眸子微微眯起，活了般缓缓朝他走过来。
黎恪在第一眼看见枕明月的时候就看见了他那张惨白色几近透明的脸庞，想到刚才握住他的时候几乎能碰到骨头的手腕和眼底还没有褪下的薄红，眉梢轻蹙，悠缓声音中掺杂着枕明月听不到的认真。
“他们欺负你了？”
枕明月看见这句话的时候有瞬间的怔神。
记忆中的小哥哥也总是在他被欺负的时候拽着他小小的胳膊，满脸认真的问他是不是被谁欺负了。
记忆的重叠牵起心脏中的某处细弦，枕明月终于有了再见到黎恪的实感。
他用力摇了摇头，告诉黎恪自己没有被欺负，只是胃里的绞痛因为他过了午饭时间依旧没有进食而蚕食着他的神经，尽管牵扯尽了全部力气，也只扯出了一个勉强而苍白的笑容。
他跟着黎恪上了那辆停在路边晃眼的墨绿色跑车。
车窗外光景转瞬即逝，车玻璃倒映出枕明月苍白消瘦的脸庞和泛红的眼睛。
他到现在依旧不敢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高楼被甩在身后，枕明月低头用手重重掐了自己的大腿内侧。
已经过了中午，枕明月没吃早饭和午饭，本来已经不太疼的胃又开始卷土，和大腿根的疼痛接踵而至的袭来，昭示他今天经历的一切都无比真实。
黎恪单手握着方向盘，随意靠在真皮椅背里，余光看见他的小动作，不由笑出了声。
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他转头对枕明月说：[傻不傻啊，以为做梦呢？]
他俯身要让枕明月掐他的脸来证明真实，结果不出意料的遭到拒绝。
黎恪没在意，在红灯即将结束的时候对枕明月说：“不是跟你说了么，被欺负就去黎家找黎谨，他替你出头，结果可倒好，自己闷声闷气被欺负成了小包子。”
他语速刻意放慢，可枕明月也只依稀看见被欺负这几字，他低头，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背有片刻的出神。
没有人欺负他，是他霸占了枕载雪十八年的生活，是他短暂的拥有了不属于自己的幸福，现在只不过全部还回去了而已。
他在半个月以前还认为自己是个幸运的人，有爱他的家人，信任的朋友，幸福的生活。
现在梦碎了，他不由自主去想，枕载雪会住在他的房间吗？妈妈也会很慈爱的抚摸他的头，视他为骄傲....
一直刻意回避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冲进脑海，枕明月呼吸本能急促，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的心脏，胃也想着了火一样灼烧壁垒。
绞痛一阵阵袭来，他的鼻尖布满细密的薄汗，视线也开始逐渐模糊。
黎恪在开车，还想一会问枕明月想吃什么，不过他很快察觉到枕明月的不对，诧异望向副驾，才发现枕明月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粗喘，像是濒死的鱼。
“小月亮？枕明月！”
黎恪很快在路边停了车。
他变道的突然，后面几辆车差点追尾，喇叭声不断。
黎恪没时间注意这些，他现在才看出来枕明月的不对劲，停车后解下安全带伸手去摸枕明月的额头，触碰到的瞬间感到一片滚烫。
“...靠！”
【攻受身心双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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