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早早便被轮船停靠的鸣笛声吵醒了,翻了个身,依旧睡不着,从床上起身掀开窗帘一角,摸了摸窗上凝结的水汽,好冰。
窗外的天还是黑沉沉的,不远处有货轮烟囱出着烟。
楼下传来脚步声,一群人步履匆匆的经过。
路人1:你听没,今天好像有大货
路人2:可不是!哎呀咋走快写吧,慢了抢不到啦
路人1:叫上哑巴家的小孩吧
紧接着模模糊糊穿来敲门声,陈初眠早已经收拾好,穿了一身长款的老旧羽绒服,腰上别了两只袖套,顶着寒风跟着一行人往码头去了。
顾雪睡不着了,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冰冰凉凉的,快没电了,这里的信号也差的很,她只得裹了件外衣下楼去电视机边上充电。
窝在沙发上,屋内的壁炉里还窜着小火,一蹦一跳,零星的火星飞出来落在木地板上,又有些想睡了。
等她彻底醒来时,母女两已经在厨房轻手轻脚的忙活着早餐了,荷包蛋混合着被煎香鱼排,窗外雾气散了,阳光看上去很温暖,身上披了条毛毯,舒服的不想起来。
用过早餐后,顾雪趁着两人出门送货,留下了五十块,收拾完行李去往昨天那个院子。
站在院子里晒着阳光才觉着海风也不那么刺骨,和昨天死气沉沉的天气截然不同,顾雪已经开始幻想新生活的美好了,院落的地板有些湿答答,推门进去除了太久没人居住的霉味,还有搭在沙发上的几张巨大绿色渔网,角落里的浮漂,装在破旧铁桶里面的鱼钩。
走上二楼,很简陋的一张小床,边上有一张书桌,几个泛黄的贝壳摆件整整齐齐摆放在木架子上,桌子的一觉是用石头垫起的,看上去有些不协调。
“收拾这些东西要到猴年马月?”顾雪心想,开始后悔租了个这么大的院子,给自己自找麻烦。
“有恩发(有人吗)”
顾雪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下楼是一个身着深蓝色粗布衣的老婆婆站在门前,探个脑袋在东张西望。
她仔细的回想,在来的路上并未看见有人在周围活动,这片地方相对冷清,不过倒是正和她意。
顾雪有些警惕,一手撑住门框,站在老婆婆面前问道:有什么事情吗?婆婆
老人自顾自的从门边上拿出了扫帚和拖把,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顾雪听的一头雾水,老婆婆已经推开顾雪往屋里面走了,她熟练的把渔网收起来,三张大网摞在一起几乎将婆婆整个人压住。
顾雪见婆婆朝自己走来,下意识伸手去接,因为一个惯性在地上摔的四仰八叉,渔网散落满地。
“哈哈哈哈哈”婆婆一个没忍住笑弯了腰,本就宽大的衣服在海风下被吹起像极了充满气的气球,顾雪抽出双手,粗糙的绳结将她手勒的通红。
有什么好笑的?顾雪想不明白,婆婆扯住渔网的一头,往外头拉,其余的也争先恐后的钻出门了,顾雪跟在后面一路捡,怕拿不住用下巴夹着渔网,脸蹭的黑黑的,两人合力牵起一条晾衣绳,把渔网挂上了。
宽大的网被完全展开,挂在小院里,婆婆提上铁通,接上院里的水管,冬天的水很凉,布条拖把完全浸入水中
顾雪忙上去阻拦道:阿婆,我自己来吧
婆婆没听懂她的话,把水管塞进顾雪手中,又指指小院周围堆积的泥沙,兴许是示意她冲洗。
她低头用余光瞄见婆婆提着一大桶水进屋了,身影消失后,才心无旁骛的开始冲洗,地板第滑溜溜的布满泥沙,被清洗后露出下面光滑的青石板,像鱼鳞的颜色,多余的水没入边上的杂草丛,草海桐吗?顾雪依稀记得在地理书里见过这种植物,只是有些太久远了,她也记不清楚。
阳光迅速蒸发了石板的水分,她伸手挡眼睛,抬头看太阳已经有些刺眼了,婆婆已经收拾到二楼,顾雪进门的时候地板也快要干了,沙发套还浸泡在盆里,头顶的老式风扇转的慢悠悠,厨房处大开的窗子,一眼望过去就是蔚蓝的天。
好惬意,顾雪心想,转去楼上看看,左耳边是老人家的碎碎念,右耳是层层叠叠的海浪。
婆婆提个脏水桶下楼,顾雪客气的帮着拎了一下,老人家一脸慈祥咧着嘴,大门牙缺了一颗,样子有些滑稽,此刻她才上下打量这个老人,从口袋的钱包里拿出了一百块钱递给老人。
顾雪:阿婆,钱你收着
婆婆刚刚还笑眯眯的脸仅用一秒钟就垮了下来,瘪着嘴,又叽里咕噜说些顾雪听不懂的话,还气呼呼挺直了腰杆,推诿着这两张红票子。
可顾雪就是铁了心了要塞给她,美名其曰不想欠着人情,实际上更怕这人讹上自己。
“钱您拿着!”顾雪把钱给她,阿婆则是拎着水桶,死死攥着手心,好一副宁死不收的架势。
渔村的一条大路连接了整个海岛,陈初眠坐在老板铁皮车的后座,老远就看见这个院子门大开着,拍拍老板的肩膀,下了车。
陈初眠站在门外,看屋内两人的战况,正准备踏进的一只脚局促的收了回来了,还是礼貌性的敲敲门吧。
‘咚咚’
两人不约而同转过视线,陈初眠手提着大包小包,才踏入院门。
陈初眠:发生什么了?
没等顾雪说话,婆婆上前握着她的手道:我噶看小姑娘刚来,好心打扫呐,她要给我钱。
陈初眠:...
顾雪面露歉意道:婆婆做了大部分的活,很辛苦
随即又是本地的语言...
陈初眠打发走婆婆,走到顾雪身边淡淡开口道:二婆的意思是看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容易
顾雪:她叫二婆,是你的亲戚吗?
陈初眠抿唇:不是,二婆原名是二丫,家里排老二,早些年女孩起名字哪有那么多讲究呢
她顿了顿,又开口道:这片都是些老人,这里住的人没什么坏心思。
顾雪一言不发,脸上表情有点生硬,此时陈初眠似是想到什么,嘴角抽搐了一下。
‘该怎么称呼’陈初眠问
‘什么?’
‘你叫什么’
‘顾雪,回顾的顾,下雪的雪’
‘嗯’
‘那你呢?眠眠是你的小名吧’顾雪有些好奇
‘陈... 初眠’
说完她就有些羞窘,指腹轻轻摩挲着冻疮裂口
.... ....
‘很好听’顾雪打破了这长久的沉默,她本以为会是什么土里土气的花啊草啊之类的。
‘陈初眠?这样叫你可以吗?’
‘嗯’她点点头表示认可了
中午了,顾雪问陈初眠要不要来家里吃饭,被果断拒绝了,她还得回去换灯泡,放妈妈一个人在家也会担心。
实际上顾雪也不会做饭,工作了这些年不是吃工作餐就是饿着不吃,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总得学吧!她心里想着,把陈初眠送出了门。
‘食材在哪买呢,早知道刚刚问问陈初眠了...’顾雪一阵懊悔,去找小卖部老板看看能不能买到点泡面凑活吃一顿。
经过一番交谈
小卖部老板:‘啥面嘞?有咸鱼干,要不?’
顾雪摇摇头
小卖部老板:‘那这个,年糕,本地人自己打的’
老余嘴里叼着烟,被熏的睁不开眼,从柜台掏了个跟砖块一样的年糕,朝着顾雪努努嘴。
顾雪:‘... ...’
最后,顾雪成功回家,翻出行李箱里在车站买的小面包,垫吧肚子。
临近傍晚,顾雪换了套衣服下楼准备去找点吃的,二婆已经在院子里打理好渔网了,收起来用油纸盖好堆放在院子的墙角。
见着顾雪下来,热情的招呼她跟自己走,二婆就住在她的隔壁,门外的巷子一侧已经摆放好了折叠桌椅,两盘冒着热气的菜摆放在上面,两幅碗筷。
顾雪看了一眼有些心虚的没吱声,安静的坐在小板凳上端着碗,夕阳的余晖洒在小巷的院墙上,二婆嘴里依旧絮絮叨叨的,手忙不迭的往顾雪碗里夹菜,牡蛎鸡蛋,大虾,豆腐汤里的菜条子,缺了口的瓷碗被堆的满满当当,顾雪脸上终是有了些笑意,虽然听不懂二婆在说什么。
看来自己有空还是要学学当地人的语言呀,顾雪心想。
顾雪主动收拾了碗筷,天色完全黑了,小巷里只有一盏忽明忽灭的煤油灯,夜晚的海风格外的大,被夹在这个狭窄的巷道里听上去是呜呜的悲鸣。
二婆收起折叠板凳,指指天上,顾雪望去,几颗很亮的星星延伸去别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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