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清早随意收拾了一下,准备上镇里采购,坐在桌前护肤,皮肤好干燥,白皙的脸颊被晒的泛红,火辣辣的疼。
二婆今天收拾的利利索索,换了件干净的杏色袄褂,手里攥着个白色团子,引得顾雪探头面露好奇,二婆则是一脸自豪的把袋子展开。
“刷!”
巨大的白色尿素袋子展现在顾雪面前,顾雪眼角抽了抽,面露尴尬的干笑两声。
“快走噶”二婆火速叠好尿素袋,试探的牵起顾雪的手,带着她往公共交通站走,今天的风的格大,从四面八方吹来,顾雪的黑发被吹得四散贴在脸上,她只能拿出皮筋束了个低马尾。
渔村的车站地面没有铺设公路,土黄色的沙地,天还早检票处却已经有小队人在排了。
“今早只有一班车,错过了就要等明天”二婆说着已经用食指沾沾口水一张张的数钱了,一块五毛一个人,三块钱正好,剩下的还能在买点熏腊肉
两个人站在队伍后面,排在后头的的婶子高喊一声。
“二婆!”随后左扭右扭闪到了两人跟前,手上还牵着个女娃娃,扎着羊角辫,小脸晒的黑黝黝的,好奇的仰着头看顾雪,鼻子下挂着两行透明鼻涕。
“老余加媳妇儿,真巧”二婆笑眯眯的
“谁是他家媳妇儿!晦气”刘婶子横眉瞪眼,看上去脸都要气歪了,音量瞬间提了三个度,周围的人都纷纷回头看着几人。
“哎呀呀!小声些”二婆故作恼怒的抱怨了一句,又弯下腰去捏捏小姑娘的脸蛋,顺带帮她摸了把鼻涕。
刘婶子轻哼一声,放低了音量道:“这是哪家的丫头,这么水灵?”
“天!二婆总不能是你家的女儿”刘婶子像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凑上去上下扫视顾雪一圈。
二婆把顾雪拉到身后道:“呀!呸呸呸你这个婆娘嘴可真碎,刚搬过来的姑娘”
刘婶子憨笑着挠挠头,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对不起哈,丫头,俺是村东口的刘冬梅,可以叫俺刘婶子”
说罢她热情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丫头,喊人”
小姑娘被推上前,懵懂的叫了声姐姐,刘婶子便蹲下身子把她抱进了怀里道:“丫头真乖!”
“下一位!”传票口的工作人员大喊了两声几人才着急忙慌的交了钱,坐上大巴车。
大巴车上很闷,暗黄色的窗膜,几十个人挤在狭窄的空间里,咳嗽声,吐痰声,还有和周围人布料摩擦的细微响动。
四公里的车程,顾雪一下车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四个人在镇上的集市走走停停,采购了一些新鲜的果树,顾雪在摊贩那买了几株酸枣树小苗,准备试着回去种种看。
“要”小姑娘在妈妈的背上挣扎着要下来,短短的小手指着不远处的饰品摊子。
刘婶子哎呀一声,捂住她的眼睛:“不要不要,那些买回去没用的”
小姑娘还是想要,挣脱刘婶子的手就冲了出去。
二婆带着顾雪去摊子边上瞧了一圈,她左摸摸右看看,挑选了一个粉色的夹子上面的兔子贴着粉色的钻石,二婆对着顾雪的头笔画了一番,示意顾雪弯下些腰,夹在她一侧垂下来的刘海上。
碎发被撩起,顾雪的心脏直跳个不停,一种似曾相识的记忆,她回忆不起来了。
二婆满意的点点头,把发卡摘下来,放在顾雪手心。
“喜欢吗?”
顾雪点点头,看着二婆付了钱,这个夹子的款式早就不适合自己了,但是她有些贪心的想得到这份幼稚的,属于自己的礼物。
后面刘婶子家的丫头哭闹个不停,顾雪挑下一个小皇冠买了,蹲在女孩身边摸摸她的头,尽可能用温柔的语气说话。
“当当,这是什么呀?”手心处出现一个亮闪闪的皇冠,小女孩立马就止住了哭嚎,自己擦干净眼泪,吸了吸鼻子,抬头用一副祈求的目光看着刘婶子。
“哎呀,你这孩子,姐姐给你收着吧”刘婶子无奈的开口
她蹦蹦跳跳的收下发卡,让刘婶子帮忙带上。
在车站下车时,刘婶子把顾雪拉到一旁,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钱,她一股脑地想给顾雪表达谢意,顾雪没收,二婆出来解围,让刘婶子快带着睡着的女儿回家,看这天气要下大暴雨了。
头顶的云层越压越低,远处出海的渔船都已经停靠在港口,村里的广播适时的响起。
黄色雷暴雨预警,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每家每户禁止在风浪平息前出海捕...
一整呲呲啦啦的电流声,后面的广播都听不清楚了。
顾雪独自回了家,窗外的云层毫无预兆的压了下来,远处的海面酝酿着一场风暴。
她尝试着自己下厨做了些菜,卖相不是很好,不过这个鱼蒸完之后搭配着二婆送的葱油吃味道很鲜美。
远处一道白光闪过,屋内的电灯跳了一下又恢复正常,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吓得顾雪心脏抽痛了一下,她跑去关窗子,但是显然低估了海面上雷电声的穿透力,又是一声,比上次那道离得还要近。
“砰砰...砰砰”顾雪的心脏跳的好快,她靠着墙角坐了一会,火速爬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罩住。
头顶暖黄的吊灯透过缝隙落下的光影叠在木地板上,比起儿时冰冷的房间,好了许多。
起码房间里留了一盏能自己打开的灯。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蒙在被子里,温热的呼吸打在手背上,蜷缩着身体好像回到了幼时被母亲圈在怀抱里的感觉。
窗外依旧雷声阵阵,大滴大滴的雨珠砸落在房檐的珊瑚石上。
顾雪的母亲是个中学的数学老师,父亲则是一个牙医,两个人早些年走的包办婚姻,双方父母家境都不错,硬是凑活凑活结婚了。
婚后的顾母不准备要孩子,因为市里正在竞选高级教职工,她不想因此被拌住脚步,正好顾父也没有闲心,两个人三点一线的忙碌着,一天碰不到两次,直到婚后第一年,两人一起回家,坐在沙放上,双方父母眼见着他们因为心虚而沁出汗珠的额角。
“你们要个孩子,今年”短短几个字,却打破了夫妻两人的唯一念想。
一年后,顾雪出生了,她出生的那天,随着一声啼哭从产房里传出,顾母被推出手术室,累的睁不开眼,只听周围人群匆匆忙忙的走动。
“下雪了!”
北京的冬天下雪稀疏平常,只是一直被推进病房,望着窗外,细小的白色雪花夹着丝丝缕缕的雨在风里飘,顾母脸上的两行眼泪却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下来,她心口空空的,生生被剜下块血肉,好疼。
夜里的雪厚厚一层堆积起来,顾母只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她的母亲打来的,对话内容只有简单的几句问候,她强撑着身子起来,双腿裸露在寒夜里,颤颤巍巍的走向婴儿车,神情冷漠,俯视着这个皱巴巴的,正在熟睡的孩子,是她的女儿。
毫无血色的双手伸进婴儿车,孩子的皮肤很软,暖暖的,她收紧了指节,本要张嘴嚎哭的声音被尽数噎在嗓子眼,是路过病房值班的小护士看见了这一幕,冲进来的时候猛地一声尖叫,顾母鬼使神差的松开了手,呆愣愣的看着脸上紫红慢慢褪去后,开始呼吸的孩子,跌坐发出来痛苦的哀鸣,地板上晕开一片暗红...
后来呢?好似梦里的人在和顾雪对话。
顾雪摇摇头
记忆里的母亲是板着脸的,从来没有对着她笑过,小时候还愿意抱着她睡觉,自从到了三岁以后,妈妈就将她拒之门外,要是抱着枕头去敲门,大概率会听见妈妈冷冷的一句,睡不着就多做几道题,以及父亲路过时淡漠的扫视。
又是一声闷雷,童年在房间里听一声响过一声雷,只能捂住耳朵,在心里默念一二三四五,祈祷雷声能快点过去,祈祷爸爸妈妈可以来陪一陪自己,她不敢哭出声,但是豆大的泪珠滚落,鼻子被塞住喘不上气只能用嘴巴大口呼吸,年幼的顾雪把口鼻埋进枕头,仿佛这样能缓解一些恐惧。
雨势慢慢小了下来,睡梦中的顾雪仍旧紧紧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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