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顾无言半条路,越野车的性能好,也比较稳定,爬山跑坡都不会太晃。但喻嘉时正处在特殊时期,自己开车时倒不觉得有什么,坐起车来反而觉得晃。
其实这种晃动对于普通人来说都在可接受的范围,但对于喻嘉时来说就不太行。
那股子反胃的劲儿又开始上来,但一想到洪崖就坐在他身边,他怎么着都觉得心虚得要命。于是不停地揉捏着自己的眉心和太阳穴,企图缓解那点不适感,也显得坐立难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洪崖立即问道。
前面的车辆不知发生了什么骤然间急刹,洪崖话音刚落也只能紧跟着踩下刹车。
这对于喻嘉时而言简直是灾难级别的,他伸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没能忍住地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洪崖立即放慢了车速,担忧的目光时不时地放到喻嘉时身上。
“是晕车吗?”
喻嘉时侧着脑袋不太敢看他,顺着他的话头随便点了点头。
“这路确实不好走,但以前倒不见你有晕车的习惯。”洪崖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又继续道:“服务站已经过了,下一个还要很久。你继续睡吧,到时候我再给你买点药。”
喻嘉时心说我现在哪里能乱吃药,不过他着实懒得搭理洪崖,双眼一闭便休息去了。
昏昏沉沉中他似乎感觉到乌木焚香的气息,那种本能的安心感让他身上的不适消散了很多。因此睡了一路。
再睁眼时天色已近黄昏,车窗外的旷野已经逐渐变成了橙黄色的戈壁滩。喻嘉时坐直了起来,盖在他身上的迷彩外套滑落下去,他下意识伸手抓住。
“醒了?感觉好点没有?”
洪崖的声音让喻嘉时侧过头,这才发现他身上只穿着那件白色的背心。紧实的肌肉裸露在外,携着浓浓的荷尔蒙。
喻嘉时刚睡醒有点迷蒙,也没搭理他,他便自顾自继续说道:“晕车药在中控台,还有保温杯,水还是温的。”
喻嘉时低头一看,中控台上的置物凹槽里果然放着一盒药和保温杯。
这保温杯看起来就是刚买的,他竟然还洗干净并装了水。喻嘉时睡得深,完全不知道原来第二个站点早就过了。
刚睡醒都有点口干舌燥,喻嘉时只拿起保温瓶倒了一杯水喝,晕车药自然是看也没看。
洪崖放慢了车速,跟在车队的最后面。喻嘉时喝完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的车呢?”
其实他这么问是在赶人,是希望洪崖能回到他自己的车上。可惜洪崖并不理会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是简单回答:“向导在开。”
“你倒不怕别人把你的车开坏了。”
“车子没什么,坏了还能买。”洪崖说着,偏头看了喻嘉时一眼:“可是你不一样,万一弄丢就找不回来了。”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可在那短短的一瞬相接里,喻嘉时又被他那情深似海的眸光刺得一怔。
但他自觉这种当已经上过很多次了,所以在短暂的失神后,毫不留情道:“已经弄丢了。”
只见洪崖闻言微微一愣,沉默了好半晌才回答道:“那我会努力找回来的。”
喻嘉时没有搭理他,害怕说得多了就容易做错。除去乌木焚香让他的身体格外舒适,和洪崖待在一起只会让他感到无尽的别扭。
好在他们很快就到达了休息的地点,车子一停喻嘉时就立马跑了下去。他们今晚住的还是民宿,好像每一个自驾前往格沁沙漠的车队,都会在这里停留一夜。
因为必须要准备进入沙漠的物资和装备,才能够保证旅途的安全。不过这些都不需要他们操心,因为向导团会帮他们都准备好,明天一早全部装在车子后面。
从这个民宿出发,顺利的话,一天半不停歇地开,就能抵达月牙泉绿洲。而这一天多的时间里,沙漠里可没有舒适的民宿给他们住,更没有好吃的饭菜等着他们。
他们得在沙漠里搭帐篷睡一夜。
白天在车上睡得太足,再想到明天早上就要进入沙漠,喻嘉时果然又睡不着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尽是白天洪崖的那些话和那些举动。
他心里烦闷得要命,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那么容易被他打动。到底要吃几次苦才能明白。
夜里睡不着,临近天亮时才眯了一会儿。好在今天不用很早出发,喻嘉时勉强睡了两个小时。
本来挺好的作息,自洪崖出现后就被彻底打乱。他身上本就还揣着一个,睡眠不足也容易低血糖,精神看起来就极其萎靡,眼前不时发黑旋转。
他恨不得把那个罪魁祸首咬死。
今日显然又开不了车,喻嘉时又找了向导,并威胁对方不许换给洪崖。向导诚惶诚恐地答应了,喻嘉时这才放下心。
可事实的结果却仍让喻嘉时大跌眼镜。
上他车的还是洪崖。
好在今天他是清醒着看到洪崖上来,当即就起了脾气:“你下去,不许开我的车。”
洪崖置若未闻,不仅坐上来关好车门,还倾身到喻嘉时那边——把喻嘉时吓得往椅背上一缩,然后拉过安全带替他系上。
“眼圈有点重,昨晚又没睡好吗?”
喻嘉时抿了抿唇,十分地不高兴。此刻颇有一种讲理讲不了,骂也骂不走,动手……肯定也不是对手的挫败感。
洪崖屈指想替喻嘉时揉捏太阳穴,但喻嘉时反应得极快,直接扭头闪躲开了,唇还嫌弃地抿着。
于是洪崖只好收回自己的手,搭在方向盘和变速器上,发动了车子。又把空调的出风口都打低,免得直吹喻嘉时。
“你继续在车上休息吧。”洪崖说道:“到点了我会叫你,但如果你的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也要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撑着,我看你早餐都没吃多少。没有胃口还是胃不舒服?”
当然是没有胃口,喻嘉时早上起来时就在房间里吐了一通,再看见那些早餐当然没有胃口。勉强吃了几口眼看呕吐感又要出现,这才急忙停下了手。
“你烦死了,我什么事也没有。”喻嘉时被他念得燥意上心头——最近的脾气容易暴躁也是真的。
这个世界上大概也没有哪个人敢用这种语气对洪总说话,当然,喻嘉时除外,而且洪总还不会有任何的不悦,反而还会顺着他。
甚至会因为喻嘉时愿意和他说话而感到些许开心。
——这一点在不久后洪崖得知喻嘉时怀了宝宝后变得更加明显。
“好,我不说了。你休息吧,眼圈都快成国宝了。”
喻嘉时干脆侧过身子,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车子上路后,喻嘉时很快就在轻微的摇晃中犯了恶心,他这会儿真想把洪崖踹下去然后自己开。
起码自己开车好歹不会犯恶心,只是他这会儿精力不集中,开车出事故的几率很大,所以也只能想想。
喻嘉时强忍了好一会儿,但是越忍越反噬,车子过了矮坡后似乎压到了地上的碎石沙块,车身只是微微地晃了晃。
洪崖开车其实已经足够稳,比喻嘉时自己和那向导开得都稳。可就是这么微微的一晃,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喻嘉时立即伸出左手捂住了嘴,忍不住干呕起来。右手则急忙打开车窗,冒出半个脑袋呕吐。
洪崖立刻将车速放到最慢——幸好他特意开在队伍的最后头。
车子被他停在马路边上,喻嘉时立即打开车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下去。蹲在马路旁边,对着外沿的黄沙撕心裂肺地吐了起来。
洪崖拿着水和纸从另一旁赶了下来,他半蹲到喻嘉时身边,抬掌拍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握住了喻嘉时无助的手掌,紧紧地攥着。
大概是太过于难受,喻嘉时管不了是洪崖在握着他的手,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去握紧,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一些他的疼痛。
洪崖眉首微蹙,担忧的神色几乎溢出他的眼眸,喻嘉时的手冰凉得出乎意外。他只能不停地拍着喻嘉时的后背,给他顺气。
“要是难受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喻嘉时拒绝地摇了摇头。即便他此刻吐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是他第一次孕吐得如此厉害。
别说早上吃的东西了,眼下都快把胆汁吐出来了。
洪崖简直心疼得要命,抽出纸巾来替他擦了擦眼泪,又继续给他拍背顺气。恨不得能化个原型——多出几双手来。
直到已经没什么东西可吐的时候,喻嘉时终于是停了下来。洪崖把水递到他嘴边,说道:“漱漱口,然后再喝点水。”
喻嘉时这会儿已经没力气反抗了,只能照着洪崖的意思乖乖地漱口喝水。因为吐完后嘴巴里酸得冒泡,必须要漱口。
“吃点晕车药。”洪崖从衣兜里拿出晕车药,甚至还掰出一粒放在掌心上,送到喻嘉时跟前。
这一个当然就不行了,怀孕的人不能乱吃药。
喻嘉时挥手拨开了洪崖的手,虚弱的声音里全是烦躁:“不要。”
洪崖也只当他是不喜欢吃药,没想太多。所以继续劝道:“吃了会舒服一点。”
“我说了我不吃!”喻嘉时说着,从洪崖怀里挣脱。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然后眩晕与黑暗铺天盖地袭来,喻嘉时只觉得浑身发软,力气被一点点抽离出体外,他踉跄两步随之倒下,在意识彻底抽离身体之前,坠入了一个宽大而温暖的胸膛。
乌木焚香霎时间钻进他的四肢百骸,好像自他们分别后,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安心。
他恍惚间听到了洪崖焦急万分地呼唤他的名字。
这一回,洪崖应该不会放弃他了吧?
……
“璇玑!璇玑!”
耳边的呼唤逐渐变得真实清晰起来,喻嘉时隐约间还能够察觉到有人在摇晃他。
意识渐渐回拢,他挣扎着睁开眼皮——又是那些噩梦吗?
随着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喻嘉时竟然看见了洪崖的面容,可眼前的洪崖的面部轮廓,分明要更稚嫩一些,看上去只有十八岁的模样。
过往
“你终于醒了,都把我吓坏了。”洪崖将他紧紧拥在怀里,言语间还能听见哽咽。
洪崖……在哭?他竟然也会哭?这样的认知让喻嘉时觉得稀奇。
可是这个梦好奇怪,为什么和以前的都不太一样?
“松开,憋死了。”
喻嘉时分明还没有想好该说什么,可那声音已经先他的思绪一步从唇里泄出。
这是我的声音吗?喻嘉时心想。这不太像……这个声音听上去要清寒许多,像那九天上的星月,像那松柏上的雪。
只一声就让人心绪安宁。
洪崖闻言赶忙松开了他,只是双手还紧紧地扣着他的肩膀。那双不同于寻常人的金色眼眸泛着妖异的光,不停上下打量喻嘉时,连头发丝都没放过。
喻嘉时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洪崖不仅是只有十八岁的少年人模样,一头眼熟的红发也是长的,还是蜷曲的模样。搭上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满载异族的美。
“你真的没事吗?你怎么那么傻,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又帮我挡了那畜生的一击。”
喻嘉时发现自己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只见他轻轻地拂开洪崖的手,然后站了起来。语气严厉。
“你若是学艺精湛,又何须我帮你挡这一遭?”
“对不起,璇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锤炼自己的技艺。我还要保护你不再让你受伤。”洪崖自责地垂着脑袋,那毛茸茸的感觉让喻嘉时何其想伸手去揉一揉。
他也发觉自己的手掌微微动了一下,但最终没有抬起。只是冷冰冰地应了一声嗯。
可璇玑到底是谁呢?喻嘉时心想。眼前这个酷似洪崖的十八岁少年又叫什么?他二人的关系看起来更像是师尊与徒弟。
和这少年却直呼他的名号,并不叫师尊。
这个叫璇玑的人话特别少,几乎闷不出几句来。他们在一座茂密的丛林中行走,一直从白天走到夜晚。然后才寻了一个靠水源的地方停下休息。
季璇玑蹲在河流边上洗手,少年从林里摘了些野果回来。
这种生活模式对他二人来说似乎已经成了定式,季璇玑把手上残留的血迹洗干净后,才回到少年搭起的火堆旁坐下。
酷似洪崖的少年一边啃着野果,一边盯着他看。那副欲言又止,想跟他聊天又不敢打搅他的表情实在生动。
起码在洪崖的身上就看不到这样的表情。
“有话就说。”喻嘉时听见自己说道。
酷似洪崖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季璇玑身边,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今晚想挨着你睡,我今天刚破境,总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好像真气在和身体里的另一股东西在冲撞。又冷又热的,好难受。”
季璇玑回头看向这个少年,不知在思索什么,只见他犹豫了片刻后才微微点头。对方便立即兴冲冲地展开双臂侧搂着季璇玑,又将脑袋搁在他的肩头上来回蹭。
十足十的小狗依偎模样。
“洪崖,你这是做什么。都多大的人了?”出口的声音明显严厉。
喻嘉时听见这个名字后倏然一愣——洪崖?他果然也叫洪崖……
所以眼前的梦境究竟是什么?难道当真是上一世的回忆,这是他和洪崖的上一辈子吗?
只见洪崖委屈道:“小时候我都跟你睡在一起,为什么现在连抱抱都不可以了?璇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季璇玑沉默了片刻,好像真的于心不忍似的,原本严厉的声音都柔和了不少:“你也知道是小时候,你这般年纪都能找合修的道侣了,怎么还一副长不大的模样。”
“我不,我才不要。”洪崖抱着季璇玑的双臂愈发收紧,力气之大几乎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哪里也不去,我谁也不要,我只要璇玑陪着我。你也不许离开我,不然我……不然我……”
话说到这里,洪崖便停住了。不知是他不知道后面的话该如何说,还是害怕说出后会惹来季璇玑的不快。所以他忍住了。
季璇玑只是沉沉叹息了一声,不知怀着什么心思。他轻轻地拍了拍洪崖的背面,最终选择了纵容:“好,我哪里也不去。”
突然间眼前的画面一转,喻嘉时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一栋古建筑里。面前站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好几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目光中满是怒气。
“那个魔族余孽你究竟还要藏多久?他身体里的魔气很快就要抑制不住了,如今满山都是流言。你当初违背宗门意愿抚养他,如今他已经能做出杀人之举,且不说你即将要承担宗门之怒,一旦他是魔族余孽的消息被其他各大宗门落实。随之而来的就是整个修仙界的迁怒!就算是你九天剑仙,也承担不起!”
季璇玑沉默许久,说出的话却不为所动。
“抱歉,师叔。故人相托,我自然要护他周全。他失手杀了人是我没教好,我会主动承担一切罪责。”
“季璇玑!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有天大的恩情也该还完了!他杀一个人你承担一份罪责,倘若他的天魔血脉彻底觉醒,你就是拿命都不够还。”
“我会遏制住他的天魔血脉,如果真有那天,我会亲手杀了他。”
一语成谶。
洪崖彻底觉醒为天魔那日,季璇玑确实想亲手杀了他,可最后他还是手下留情了,任由那位魔族的巫灵将他带回魔族去。并孤身镇守于魔族与修真界的入口——赤玄雪脉,不让他再入世。
他替洪崖赎罪,承受整个修真界的怒火。身上九块仙骨被剃了八块。
眼前的光影如同一场漫长的电影,喻嘉时的神识在自己前世的躯体里,旁观着这于他而言已经超出想象的事情。
修仙者的生命极其漫长,他在此镇守了百年的岁月,容颜虽不败,但一头青丝被白雪覆盖,彻底退化成了白发。
他仙骨仅剩一枚,熬过这百年,死亡离他不过剩下十数年的时间。
而百年之间,洪崖彻底将魔族打成一个整体,成了万魔跪拜的大天魔。
至于下一个目标,自然是将整个修真界覆灭。
他心怀滔天的恨与最纯粹的爱,从魔族与修真界的交接处踏出。见到了他不能忘,也不敢忘的人。
对于季璇玑而言,洪崖的强大令他始料未及。一番鏖战后他落入下风,成了他的阶下囚。
身体被他闯入,被他占有。
喻嘉时听到自己在洪崖身下发出的痛苦哀嚎。这让他想起了和洪崖的第一次,也是这样争锋相对,充满了怒火和强制。
大天魔一边折辱着前世的他,一边亲手摧毁季璇玑不惜杀了他也要保全的人间。
他在侵入季璇玑的时候,告诉他那些人死前的惨状,然后几乎感受他的战栗和恨意。成为了一种变态的满足。
后来整个修真界各大宗门联合,将洪崖击成重伤,退回到了魔族。
季璇玑因监守不力,承受仙鞭重罚。
不久后。季璇玑在赤玄雪脉上见到了那个总是跟在洪崖旁边的魔族巫灵。他来求喻嘉时救洪崖,季璇玑起初不为所动。直到对方说了一句。
“他爱你爱到癫狂疯魔,你却连可怜都不愿意可怜他一下吗?”
“若不是因为你,他今日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你季璇玑就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喻嘉时的神识旁观许久,从未与这具身体的神识有过共鸣。偏偏就在这一刻,他察觉到了一种铺天盖地的痛。
是心脏被对方用刀一片片划开的痛。
这时喻嘉时才明白,这位九天剑仙也是爱着洪崖的。只可惜这天地间,除了他自己,无一人能知。
“我可以救他。但你也要答应我,今后魔族不许再踏入人间一步。”
想要救危在旦夕的洪崖只有一个办法,玄阳剑宗上千年一结的玄阳神草。
洪崖当年失手杀的第一人,偏偏就是玄阳剑宗的少宗主。
季璇玑谎称说想用玄阳神草续自己的寿命,并用他当年自创的九天剑法进行交换。
九天剑法,整个修真界最趋之若鹜的功法。
玄阳剑宗作为与它相性最大的宗门,倘若得到了九天剑仙的九天剑法,整个宗门都会更上一层。甚至与九天剑宗齐名。
可他们有血仇,所以玄阳剑宗掌门不仅要九天剑法,还要他为惨死的少宗主赎罪。
要他封闭内力,一步一个台阶,跪叩上玄阳剑宗这万阶通天石梯。
喻嘉时眼睁睁看着季璇玑跪叩上万阶石梯,一步一跪一磕头。跪到膝盖青肿流血,磕到头破血流,神识不清。他像一具不会痛也不会哭的行尸走肉。
这天地间,仅有霜雪见证了他的苦苦挣扎与不该有的情深。
他带着玄阳神草回到赤玄雪脉,久等的魔族巫灵从他手中接过那枚仙草,匆匆便要离去。季璇玑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重复道。
“记住你的承诺。”
魔族祭祀回首看着季璇玑,他看着一袭白袍被血染尽,却仍旧站得笔直的季璇玑。眼底闪过一丝妒恨与阴鸷,他什么也没说,往前一步直接跃下雪脉,跳入了雪脉之下的云雾。
季璇玑在赤玄雪脉上闭关等死,他并没能得到应有的承诺。
玄阳神草不仅让洪崖的伤得以全愈,更让他的功力大涨,如今整个修真界只怕已无几人是敌手。
他直接撕裂了镇压着魔族入口的封印,带着万千魔族生灵入侵人间。
季璇玑作为镇守的第一道关卡,直接被放弃在了赤玄雪脉上。他持剑站在赤玄雪山之巅,斩杀无数魔族生灵。最后与大天魔对撞上。
重活的大天魔似乎对他展露了极大的恨意,那纯粹的爱意被谎言欺骗——魔族巫灵告诉醒来的大天魔,季璇玑阻止他取仙草,将他击成重伤,目的就是要大天魔死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下。
他怀着滔天的怒火卷土重来,他癫狂得只想毁掉一切,他已经失去理智。
直到他把手里的血刃送入季璇玑的胸膛,他眼底血红才渐渐褪去。
季璇玑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温柔地抚摸着他脑后的蓬松发。
“是我无能护你周全,你恨我,没关系。但是,你杀我就够了,不要再去践踏无辜生灵。这是师傅最后的请求。”
原谅
“我永远都是爱着你的。”
他看着洪崖颤抖的嘴唇,和眼眶中涌出的热泪。倾尽最后的力气,用带血的冷唇印上他的唇面,然后生机彻底消散。
“不,不,璇玑!璇玑——”
喻嘉时所能见到的光影在洪崖绝望至深的咆哮声中彻底消失,然后彻底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其实很想知道,后来的洪崖怎么样了。
是否像季璇玑最后请求的那样,放过了人间山河?
这是前世的回忆,而今生他们又纠缠到了一起。他想起洪崖画的那幅《山中梦》,那画里的人一定就是季璇玑吧。
不知洪崖是否和自己一样,也时常会会做这些光怪陆离的梦?
浑浊的黑暗渐渐散去,刺目的白光瞬间袭来。随着五感渐渐恢复,喻嘉时终于看清眼前的人。
洪崖。
只是这一回的他不再像梦里那样妖异,而是喻嘉时最熟悉的模样。他紧紧地蹙着眉首,眼眶下有可见的黑青痕迹,不知是多久未曾合眼。
喻嘉时看着他嘴唇张闭,似乎在说什么话,久了才意识到原来他在叫自己的名字。耳边一阵剧烈的嗡鸣声过后,终于也能够听见声音了。
他转头看了眼四周,早已不是黄沙遍地的戈壁滩,而是洁白柔软的医院。
医院?
喻嘉时突然有些惶恐地想从床上翻身坐起,结果却没能成功……因为他身上实在是太虚弱无力了。
洪崖伸手将他扶起来,再拿枕头垫在他腰后,又转头去倒了杯温水喂喻嘉时喝上。洪总几时做过这么伺候人的活儿,少数的几次都献给了喻嘉时。
等喻嘉时喝完后,他才坐了下来,然后紧紧地盯着喻嘉时看。喻嘉时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便在心里头想着——他应该还不知道吧?
上一次在医院他都不知道,这一次应该也不会知道吧?喻嘉时还在痴心妄想着。
洪崖逼已经缓缓出声:“你怀孕三个月了。”
妄想破灭。
有一种秘密被公布的不安感,喻嘉时缓缓地攥紧了被子,嘴硬道:“关你什么事,我又没说是你的。”
洪崖眸光沉沉地注视着喻嘉时,并没有被他赌气般的话激到。他能肯定卫意肚子里不是他的种,眼下就能确定喻嘉时肚子里的孩子必然是他的。
他本就对喻嘉时怀有愧疚感,直到昨天夜里医生训他:“他都有三个月的身孕了,你还同意他去自驾。他吃睡不好长途跋涉消耗心力,导致身体虚弱,当然会晕倒。”
洪崖愣在原地良久,才难以置信地看着医生:“他怀孕了?三个月?”
医生也难以置信地看着洪崖:“你不知道?”
这时洪崖才回想起来,喻嘉时一路上的那些反应,恶心干呕,吃不下饭也不愿意吃药。
那一刻,懊悔和愧疚几乎将洪崖淹没,他从来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堂堂华禧集团的CEO,对着眼前的小医生低了头。
“医生,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让他不那么难受?”
“当然是带回家里好好地养着,Omega向来娇弱,更别说在孕期,Alpha的信息素将会是他们最依赖的东西。不过您家这位倒是少见的坚强……”
“多谢,我会尽快把他带回去的。”
洪崖伸手将喻嘉时的手掌攥进自己的掌心,任喻嘉时想要挣脱也紧紧地握着。
“嘉时,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也让喻嘉时也猛地愣住,而后下意识地有些慌乱。因为他清楚自己此刻所有的防备,或许会在洪崖接下来的话里崩溃。
“我做了不少让你伤心难过的事情,我确实做错了。我很后悔,也很自责。你还记得我画的那副《山中梦》吗?”洪崖沉吟片刻,他仍然认为对喻嘉时讲前世的事情有些过于骇人听闻。所以他只能尽数换成另一个说法。
“我在采访时也曾说过,那副画里的人物,是我经常在梦里见到的人。从十五岁那年开始,我就总梦见他。各色的梦境,不论是痛苦还是快乐,但必然总有他在。所以我就想,命运或许是要我找到这个人。后来卫意出现了,顶着和我梦里那个身影几乎一样的面容出现了。我便以为他就是我要寻找的这个人。”
喻嘉时沉默地听着,目光紧锁洪崖的双眼。又是梦,洪崖也会做那些梦。
倘若没有昨夜那场漫长的梦境让喻嘉时得以窥见前世今生,他兴许会觉得洪崖在胡扯。
如今他能够确定洪崖就是那个前世与他有牵扯的人,是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洪崖,而没有第二个顶着洪崖长相的“洪意”。
那洪崖呢?他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之下,从卫意和喻嘉时这两个人之间做出抉择的呢?
所以喻嘉时适时打断了他:“那你如今又怎么能够确定是我,而不是卫意?明明你们已经在一起那么多年。”
喻嘉时此刻所问出的话,不单单是在向洪崖讨要说法,其实也在说服自己不要再生他的气。
洪崖握着喻嘉时的手,拇指指腹缓缓地摩挲着他手背上的肌肤。
“在中岛川绑架你们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要去调查卫意真正的身世,可能这也是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来所给出的一份信任。”
本来心里还算平静,听完洪崖这句话后,喻嘉时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酸意。他又尝试着挣扎了一下自己的手,洪崖却抬起另边的手紧紧攥着他牵到唇边,低头吻了吻他的指骨。
“但中岛川绑架的事情过后,我就立即对他产生了怀疑,并亲自去调查他和中岛川之间的事情。卫意的父母的确是国内的,但不是婚姻关系,他的母亲怀上他后,父亲便跑了。他母亲找不到那个男人,还被人骗去了东国。生下卫意后就把他丢在孤儿院门口,在孤儿院里生活了十几年,后来被中岛川领养。他以前并不长这幅模样……是通过整容的方式。”
洪崖缓缓地将这些事情的所有经过,包括他和卫意在东国大学里初见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喻嘉时。
喻嘉时听得晃了神,全然没想到卫意的背后竟有如此曲折的故事。他甚至都不清楚是否应该可怜他。
但每个人的人生其实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选择,在卫意选择用欺骗的方式来到洪崖的身边时,他就已经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洪崖和中岛川。
他刚醒来不久,听洪崖说了这么多,自己想得也不少,一时间反倒有些上不来气儿。眼前一阵眩晕,耳边嗡鸣声再次响起他下意识伸手扶住自己的头。
洪崖宛若惊弓之鸟,立即站起扶稳喻嘉时。
“怎么了?头晕吗?”
喻嘉时点点头,顺着洪崖的搀扶缓缓躺下,眩晕与耳鸣的情况才算稍稍缓解一些。
“医生说低血糖比较严重,你孕期本就需要养着,眼下这种状态不行。”洪崖低声哄道:“跟我一起回宁城,回家里住,这样方便我照顾你。好不好?”
事情说开以后,喻嘉时心里早没了那股子难受劲儿。眼下已经被他这种少见的温柔哄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他已经报了去不列颠交换的名单。没什么问题的话,再过几天结果就能批下来了。
他以为洪崖还不知道,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告诉他。
“我可能……不能留下。”
洪崖倏忽一愣,而后神色失落——他以为喻嘉时仍然不愿意原谅他:“为什么?我知道我有很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但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改。所以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就算你不想见我也可以,但是让我照顾你和宝宝,只要你不想见我,我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这个男人很少会展露这么孤立无援的神情,喻嘉时一时不忍,便和他说了实话:“我申报了交换生的名额,要去不列颠留学一年,我不想出尔反尔。”
原来是这件事,其实这种事对洪崖而言算不得什么,喻嘉时去不列颠留学交换,他一样可以陪同过去。
“没关系。”洪崖盯着喻嘉时的双眼,迫切说道:“正好华禧要拓展海外市场,分部就建在于不列颠,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那国内的事情你就不管了吗?喻嘉时想这么问他,偏偏问不出来。洪崖为了他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他已经埋怨不动了。
就随心吧。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上一辈子已经过得那么痛苦,这辈子就不要再错过了。
此时此刻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反握住洪崖的手。
洪崖幽深的双眸里终于亮起光来,尤其在确认了喻嘉时就是他穷尽千年时光也要找的人时,这一刻他几乎喜极而泣。
三个月后,不列颠。
这座位于温带上的岛国,已经提前步入了冬季,只不过离降雪仍有一些时日。华津大学是世界上又一座年逾百年历史的古老学府,这里曾出过许多的著名人物。
西式巴洛克风格的古老建筑在这座静谧的庄园式校园里随处可见,学术氛围极其浓厚,校园的小径上能看见不同肤色的同学或朋友在探讨着学术问题。
与此同时。一位肤色白皙,面容骨相都格外精致立体的东方面孔从文博学院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看得出来他走路的步伐很慢,身上保暖又宽松的衣服并没能遮住他隆起的小腹。
路过的同学朝他与那隆起的小腹打了声招呼后又摆手离去,他也礼貌地微笑着点头应声。
不知是否因怀孕的原因,过去看起来总是锋芒毕露的面庞与目光倒是越渐柔和平缓。
今日的课题研究暂时结束,六个月的身孕常常让他觉得容易疲倦和嗜睡,此刻也正是如此,他其实困得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
但幸好家就在学校外面,距离并不远。虽然很容易疲惫,但他也把每天这一段路当作是孕期的运动之一。
“Hey,Hey,hey,please,getoutoftheway!”
一阵轮滑的响动伴随着叫喊的人声,喻嘉时转过头看向从小径里踩着滑板冲过人群——引起叫骂声四起的外国人。
他现在行动本身就有些不便,身体的反应更是跟不上大脑的速度。
再见
在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喻嘉时双眸骤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冲着自己而来,再后知后觉地护住自己的小腹。
然而就在那踩着滑板的人即将与他相撞上的瞬间,喻嘉时发现自己的腰脊环上了一只有力量的手臂,然后将他带入对方的怀中并同时转身。
几乎是一气呵成的流畅动作,这才让喻嘉时幸免于难,这巨大的惊吓让他心跳都紧跟着加速了起来。
那位冒失的滑板外国少年,也在刹车过后立马倒回,紧张又充满歉意嗓音由远及近。
“I'msorry.Areyouokay?I'minahurrytogettoclass!”
喻嘉时还没来得及出声说一句没事,那位救下他的人就已经先他一步破口大骂出声来。
这人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喻嘉时抬起头来看向对方的背影。
这不是……
心头的惧怕渐渐被惊奇所取代,他往前走了两步,侧头看向正在朝那位少年发脾气的人。
竟是将近两年没见的洪琛……
洪琛正教育着那人,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喻嘉时直勾勾盯着他看,然后立马卡壳了,嘴里的单词连着卡了好几下最后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I'mfine,butIhopeyoucanbecarefulwiththingsinthefuture.Bye.”喻嘉时扭头替洪琛接过了话。
滑板少年如释重负,赶着上课又急忙地走了。其余试图看戏的人也随之散去,只剩喻嘉时和洪琛。
看着洪琛有些闪躲的目光,喻嘉时觉得不应该这么巧合。
不应该这么巧合地就出现,恐怕这家伙已经跟着自己好久了。
没想到已经过去近两年的时间,回想起和洪琛最后一次见面的光景,再看自己此刻遮掩不住的肚子,喻嘉时倒也觉得有些尴尬。
“你……”他犹豫着出口,本想问问洪琛是不是也在这个上学。
“你跟我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真相——是有人害了你。我这两年不敢回国,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欠你一句道歉。”洪琛抢而出口道,这些话在他心里,都不知积压了多久:“我为我当年的口不择言向你道歉。我跟我哥偶尔也有联系,关于你和卫意的事情,我大概也知道一点。虽然很遗憾当初因为我的幼稚,使得机会被我哥抢走。”
他说着,又扫了喻嘉时的肚子一眼:“不过没关系,两年的时间足够我释然了。”
当然。是否真正释然了,恐怕也只有洪琛自己知道。他早在一个月前就见到了喻嘉时,只是一直不敢跟他相见,大多数时候都偷偷地看着他。
这一通话在喻嘉时的意料之外,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倒也显得有些无措。
“我当初,不是故意要骗你我是Beta的,是因为剧组只收Alpha和Beta。我后来本想告诉你真相,可你说你讨厌Omega,所以我就不敢说了。”
“我,我其实并不讨厌Omega。”洪琛急忙为当初说下的话进行改口和补充:“我只是因为卫意才说我讨厌Omega的信息素,其实没有,你的信息素我就不讨厌……”
喻嘉时双眸微睁,这句话说来已经有点性骚扰的感觉了。
如果此刻洪崖在旁边,非得给自己这个弟弟一拳,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下雨天——都是他流的泪。
“啊不对不对。”洪琛也意识到这句话的不对劲,赶忙摇头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没只是出个所以然来,喻嘉时觉得洪琛其实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多大的变化。
起码在傻这一块,是半点儿没变。
“我也没说你是那个意思。”喻嘉时打断道。
洪琛挠头一笑,立即换了话题:“你怎么样?刚刚没有伤到哪吧?”
“没有,刚刚的事情多谢你。”
“没事就好,我顺便送你回家吧。”
喻嘉时闻言略一扬眉,这家伙连他住哪儿都知道。
大概是喻嘉时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再回想起自己这些天来像个变态一样总偷偷跟着他的举动。洪琛一时忍不住红了脸,还不忘要给自己解释一两句。
“哥跟我说过他的住址……”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让喻嘉时忍不住一乐,转而点头道:“行吧,刚刚的事情就别告诉洪崖了。他最近比较忙,就别让他担多余的心。”
“知道了知道了。”洪琛没明确答应也没明确拒绝,只是轻轻地叹息一声:“走啦,我送你回去。你现在这样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乱晃其实也挺不安全的。”
喻嘉时心想这俩人真不愧是亲兄弟,说的话都差不多。
洪崖其实也一样,因为害怕自己工作太忙不能时刻陪着他,所以想聘个保镖来跟着喻嘉时。但是被喻嘉时严词拒绝了。
毕竟那也太奇怪了。
所以他不想让洪崖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就在这里,一旦洪崖知道,恐怕他就没有拒绝的权利了。
被洪琛送回家后,喻嘉时又提醒了他一句:“别让你哥知道,你听到没有?”
洪琛很无奈地敷衍道:“好好好,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
等到洪琛离开,喻嘉时仰躺回床上。回想下午那件事情,隐隐也有些后怕。若不是洪琛突然出现,现在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喻嘉时探掌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
现在已经六个月,除了肚子在日渐增大,初期的那些不良反应基本都在洪崖的照顾中渐渐消退,更趋向平稳。但也更渴望和洪崖的接触。
时间越往后走估计就要越小心,到第八个月的时候就能安心待产了。
其实直到现在他都有些恍惚,甚至是没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怀了个宝宝。
这种感觉太奇特了。
对于一个从Beta二次分化成Omega的人来说,其实心里一直都有点莫名感——我怎么也会怀上。
所以他至今都没有过肚子里的宝宝会是男孩还是女孩的这种,还是那天洪崖摸着他的肚子问:“你觉得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喻嘉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还有这个可能。
“我想个女儿。”洪崖继续说道:“当成小公主来养。”
喻嘉时当时听着也有点心动,但是这种可能性各占一半。所以他问到:“如果是儿子呢?”
喻嘉时这句话让洪崖沉默了一下,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儿子可能会跟爸爸抢爹地,还容易不听话。
“那要看他乖不乖,乖的话就先养着,年纪到了要是分化成Alpha就踹出去。”
喻嘉时记得自己当时听完这些话很是震惊,洪家都是这么养崽的?不过好像……他两兄弟的父母的确不管他们。颇有种让他们自生自灭的感觉。
在丰富的心理活动变更中,喻嘉时缓缓睡去,他今天下午没事,应该可以休息很久。
傍晚家政阿姨来做饭时他还没醒。
洪崖几乎每天都能按时下班到家,哪怕还有工作没做完,他也会收拾回家继续做,就像今晚一样。
“他睡了多久?”洪崖从房间里走出来,转头问向家政阿姨。
“先生,我不太清楚。我过来的时候夫人就已经在睡了。”
洪崖轻应了一声没接着说什么,只是估摸着下一次产检的时间。
家政阿姨一边往围裙上抹着手,一边走出厨房,殷切地问道:“先生,饭已经做好了。需要我把夫人叫起来吃吗?”
“不用,也还早,让他多睡会儿。一会儿我再叫他。”洪崖转头进了书房。
正好他有个视频会议要开,大概半个多小时的功夫。他现在身处不列颠,和华夏有八个小时的时差。
除非十分紧要的事情需要他飞回去做决断,其他时候都是通过跨国的视频会议进行探讨。
这会儿不列颠下午五点半,正是华夏早晨九点半开晨会的时候。
这场视频会议将近尾声时,喻嘉时恰好睡醒。他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对信息素格外敏感的孕夫来说。他一下子就找到了洪崖。
大概是刚睡醒脑子不太清醒,喻嘉时直接推开了书房虚掩着的门。在洪崖的目光中迷迷糊糊地走到了他身前,并且跨坐在了洪崖的大腿上。
背对着电脑屏幕,脑袋低垂着搁在他肩膀上,六个月大的孕肚则抵在洪崖的小腹上,一声不吭得好似在梦游般。
洪崖抬掌抚摸着喻嘉时脑后的软发,而后抬眸扫向电脑上的摄像头,颇有些想笑。
与此同时,远在华夏的大半个华禧高层,见到这一幕后纷纷瞪大了自己的双眼——这人的背影看起来怎么那么像他们的小喻总?
果然老板还是在卫意和小喻总之间选择了小喻总吗?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不过老板的事情谁敢多嘴。
“今天的晨会到此结束。”洪崖话音一落,便将笔记本电脑合上了。
喻嘉时后知后觉地直起身,心虚地扭头往笔记本电脑的方向看了一眼。面上的神色变化万千——是不是都被别人看见了。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喻嘉时生气道:“丢人丢大了。”
“没关系。”洪崖俯身追上去,往喻嘉时的唇面上轻轻啄吻:“饿不饿?我们去吃饭?”
喻嘉时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而后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是被饿醒的。他抬臂圈住洪崖,双眸微微眯起——要做什么坏事似的。
只见他故意凑到洪崖耳边沉声道:“饿,但是还想吃你。”
洪崖怔了半晌,扶着喻嘉时腰脊的手缓缓收紧起来。随着怀孕月份逐渐增大,在大量Omega激素的分泌之下,喻嘉时对于那方面的事情越来越有需求。
但是根据医嘱,洪崖却不能太经常给他。所以这家伙渐渐地就学会了诱惑洪崖。
洪崖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忍住,算着日子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两三天。
他吻了吻喻嘉时的鼻尖:“那就先吃饭,再吃我。”
爱意
夜里十点。
吃过晚饭后,两人亲热将近两个小时才算结束。喻嘉时最近非常容易累,结束没过多久,就趴在洪崖的肩头上睡着了,洪崖便扶着他的腰护着小腹,抱他去洗漱,期间喻嘉时恍恍惚惚地醒了一次,但很快又被洪崖哄睡了。
清清爽爽地躺到床上时,喻嘉时早已睡熟。洪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小腹,一想到这是喻嘉时为他所孕育的生命。心里便总有种异样的感动。
他垂首在喻嘉时的眉心印下一吻,而后拿起手机准备回书房再加会儿班。
有条新短信,两个多小时前发进来的。洪崖划进去看一眼,便顿住了步伐,深沉的眸光里明显折射出震惊。
发件人是洪琛。
“你要是工作忙,以后我帮你接嘉时上下课吧。他自己一个人不太安全,今天在路上就差点被用滑板赶路的人撞了。要不是我及时出现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洪崖来不及细究这兔崽子为什么不叫大嫂要叫嘉时的小细节,而是被喻嘉时差点被撞的事实所震慑。
他回过头看向床上睡得安稳的喻嘉时,心底莫名涌现一股没由来的恐惧。那是几乎刻在他灵魂里的——失去季璇玑后几百年时间的孤寂与痛苦。
喻嘉时竟然都没告诉他这件事,洪崖心底难免会有些生气。但喻嘉时已经睡着,他肯定舍不得把他叫醒。
况且不能亲自接送他的也是自己。
金开也远在国内,负责按他的要求来维持华禧的事务营运。不然还能叫金开接送他上下。
洪崖捏了捏眉心,很快便做了个决定。他给洪琛回复消息。
“我的老婆我自己照顾。但我需要你回国去负责华禧的事务,这样能减轻我在这边的负担,就能空出时间来接送他上下。等他到**个月,我还得放下手上的工作陪他待产。”
过了一会儿,洪琛那边回了他一串省略号,大概是被这个大哥给无语到了。
不就是帮他接个老婆吗?至于这么宣示主权还剥削他吗!
“有你这么做人的吗?”洪琛怒回了第二条短信。
“不然你以为我养你这么多年是为了干什么。”洪崖也回复。
然而短信刚一发出去,洪崖就收到了金开打来的电话。他立即关闭声响,走出房间带上房门,来到书房里才接起。
“什么事?”
“老板,国内出事了。”金开急忙忙道:“那卫意一直说要见你,我就说你在国外忙,没时间见他。拒绝了挺多次的,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狗急跳墙的事情来。”
洪崖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沉声道:“说重点。”
“他在网上公布了您和小喻总几个月前去东国参加拍卖会的照片,然后写了一篇很长的文章,大概的意思就是觉得小喻总是破坏你们感情的小三,把你拐到国外抛弃他和孩子。在网上掀起了很大的话题,现在很多人都在声讨小喻总。”
洪崖听完后拳头已经悄然攥紧,重重地砸向红木桌面。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他的心里只剩愤怒了。
万万没想到他顾念着过去几年的旧情,给他留一份颜面,没有对卫意赶尽杀绝,还留他在国内派人照看他,让他安胎生子。
他本想等喻嘉时生下孩子以后,再带着他回国公开,那时候卫意的孩子应该也差不多生下来了,他兴许也会自己公开这个孩子不是他洪崖的种这样的事实。
但事实证明,洪崖把某些人想得太好了,以至于对方回报了他这种结果。
既然他不仁,自己也只能不义。
“知道了。等会儿我把一份和他有关的资料传给你,你自己应该也明白怎么做。这件事是我引起的,所以尽量把对嘉时的影响降到最低。”
“好的老板!”
洪崖坐在办公桌前,将那份一直留存在他电脑里的文件夹打包成压缩件,通过邮箱的方式传给了金开。
他千不该万不该拿喻嘉时来当做激怒自己的筹码。
对喻嘉时的愧疚与爱惜,几乎已经超出洪崖自己所能想象的范围,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喻嘉时。
还好如今和他远在国外,国内那些是是非非影响不到这边来。否则让喻嘉时看见了,他心里必然会难受。
洪崖仰首倚靠着椅背,抬掌揉捏着眉心。他其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好觉,华禧国内外的事务都缠在他一人身上。
如今卫意又闹出这档子事,他自然头疼得很。
虚掩着的门口处静静地站着一个沉默的身影,喻嘉时的手就搭在门沿上。
洪崖离开房间后,他就从睡梦里醒了过来。自从三个多月前在医院里做完那场漫长的梦后,喻嘉时就很少再梦见那些事情了。
今晚倒像是个意外。
醒了之后他便走到书房外,自然地也就听到了洪崖最后的那些话。他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或许又和自己与洪崖有关。
而且不太好。
他从门缝里看见洪崖疲惫的神情,倏忽便有些心疼。
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后,喻嘉时顺势推开书房的门。这时的洪崖已经坐直身躯,并将那副疲倦的神色彻底收了起来。
“怎么醒了?”洪崖朝他张开双手,示意喻嘉时坐到他怀里来。
喻嘉时乖乖走过去坐好,和他面对着面。然后抬起双手,把握着力道替他揉捏太阳穴。他小时候学过点本领,推拿揉捏这些对于他而言,不是多难的事情。
他还稍稍地释放了一些信息素,安抚着洪崖躁动不安的情绪。
这些微小的细节没能逃过洪崖的注意,太阳穴上传来的适度力道渐渐驱散了他的不适,心里早就软成了一滩泥。
到底舍不得喻嘉时太累,洪崖只让他按捏了一会儿不到,便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腕,打算让他停下动作。
“别动。”喻嘉时沉声制止道。
“我已经没事了。”洪崖攥着他的手牵到唇边,轻轻地啄吻着:“怎么不睡觉?自己一个人睡不着吗?”
喻嘉时本想点头说是,这样洪崖就能陪着自己一起睡觉休息了,但他害怕洪崖睡到下半夜又起来继续工作。
喻嘉时搂着洪崖的脖颈,凑近靠在他的肩窝里,指节又捏着他后颈按摩。
“也没有,就是做了个梦。”他突然很想把梦里的事情也告诉洪崖,那次在医院里,只有洪崖在说这件事。他自己却闭口不言。
“一个好像从我懂事开始就会做的梦。”
喻嘉时的话让洪崖略微一怔,虽然他已经从喻嘉时的记事本里见到过。可听他亲口说出来的感觉又不一样。
“我好像也从来没跟你说过,我经常会做梦梦见一个和你长得好像的人,把一把血红色的刀捅进我的胸膛里。那种疼痛好真实,所以我每一次都会被吓醒。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做着这个恶梦。”
洪崖喉结微滚,眼眶突然间有些发红——这是他亲手造下的孽。他抬起手抚摸着喻嘉时脑后的软发,柔声作哄:“没关系,不要害怕,那只是一场梦。过去了,都过去了。我E会永远保护你的。”
“其实在认识你之前,我根本看不清梦里这个人的模样,只能隐约看见一些轮廓特征。直到和你认识后的某一天,我才突然间看清了他的样子。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喻嘉时放缓声音,娓娓道来:“三个月前,就是自驾的那一回。后来我不是昏倒了,你把我送去医院。在这段时间里,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像是过完了一生。”
“那次你躺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把我吓得要命。”洪崖说道。
喻嘉时拍了拍洪崖的后背,继续道:“你可能想象不到我梦见了什么,说起来有点扯,我好像梦见了我们上一辈子。你看起来好小,可能才十八岁的模样。天天黏在我身边,又是求亲亲,又是要抱抱的。”
洪崖闻言突然一怔,而后心脏猛地加速跳动起来——喻嘉时,真的梦见了前世的因果?他唇角微压,不免有些惧怕。
那一辈子他做过的混账事太多了,他哪儿有胆量面对。
“梦里我们俩的年龄就好像换过来了一样,那个样子的你好可爱。”喻嘉时说到这后,不由得顿了顿。因为后面的那些苦楚太过于哀伤。
他在想该不该告诉洪崖。
还是不要说了,梦里前世的因果那么惨痛。又何必让洪崖再知晓呢?他们只有把握今生的幸福,也就够了。
“虽然后来经历了很多困难。”喻嘉时笼统地一语带过:“但是我能感受得到,上一辈子我也像现在这么爱你。”
洪崖圈着喻嘉时腰脊的手突然间收紧,眼眶因他一句话便染上红。
“他更多的都是在自责,为什么不能在世人的讨伐中护住你。而是采取了错误的方式将你赶走,让你的心被仇恨蒙蔽。”
“不知道你会不会梦见那些故事,它们真的太奇特了。我本来不太相信什么前世今生,可是现在我不得不信了。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莫名熟悉,还有点不该有的亲近感。不过上辈子的事情是上辈子的,幸好这辈子也遇见你了。”
喻嘉时坐直身躯,他抬起双手捧着洪崖的脸颊。隐隐发现洪崖眼眶中的那一点红——他还以为是累的。不由得心疼,然后凑近轻轻地吻了吻洪崖的眼睛。
“这辈子还好长,你不要总是这么累。要照顾好自己,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哦对,还有宝宝呢。”
洪崖微微抬首,小心翼翼地啄吻着喻嘉时的面颊,珍视的程度已经溢于言表。低沉又深情的嗓音从他喉中滚至唇边。
“我爱你,嘉时。”
喻嘉时的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柔情,那是经历过诸多磨难以后的坦诚。他与洪崖眉心相抵。
“我也爱你。”
窗外的月光挤进书房,占据着一隅之地。偷偷听着屋内相爱之人的耳鬓厮磨。
山海
一周后。
洪琛最终还是被安排回国接管华禧,为他忙着照顾老婆的大哥分担家业压力。虽说他这两年在国外学得不少,但真要接过来做也不是什么容易事。
做个一两天就差点疯在CEO办公室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他哥打电话,结果接电话的是喻嘉时——他更开心了。
一边委屈一边哭,一边撒娇一边骂他哥没人性。
喻嘉时犹豫着问了他一句:“真的很辛苦吗?”
洪琛想也不想,把装哭发挥得是惟妙惟肖:“呜呜,真的好累,我都快受不了了,我不想当什么代理CEO了。”
“原来洪崖以前都是这么辛苦的。”喻嘉时心疼道。
洪琛闻言一怔,立即止住了那装出来的哭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是他在诉苦吗?关洪崖什么事!
“小洪总,晨会马上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没有啊?”金开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只见洪琛发出一声幽怨的哀嚎。
“我不想见到你,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有这么烦——嘉时我先挂了哦。”
“你烦的不是我,而是工作。只是把工作上的怒气迁移到我身上了而已。”金开把秘书整理好的一整叠资料放在办公桌上。
到底坐在这里的不是洪崖,不然给借他五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着自己的老板说出这些话来。
洪琛的年纪比他还小个两三岁,他目前还可以仗着年纪和经验小小地欺压一下。就当是报一下被大老板欺压多年的仇吧,金开兴奋地想着。
“你平时对我哥也是这么说话的?”洪琛翻开那叠资料,迅速浏览一遍。
金开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发现这小洪总正经的时候还真的就有一点大洪总的感觉。于是悄悄地收敛了一点态度。
“洪总比较严肃,这世界上除了小喻总和您,大概也没几个人敢顶撞他。”
洪琛闻言后心想——我也不是很敢。除非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恰好我又特别生气的时候。
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洪琛索性问了点自己关心的事情:“对了,卫意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上周他一回国就被这件事情给刷屏了,看到网上的人疯了一样的骂喻嘉时,把他气得够呛。当即买了一波水军对骂回去。
“按照洪总的意思,基本上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在几乎都有人都倒戈向卫意的时候,再利用他最喜欢的舆论,一步步击垮他。我们手上的证据足够将他说的谎话彻底戳破。”金开缓缓说道。
“嘉时明年是要回国的,还带着我未来的小侄子,绝对不能让这些舆论影响他们。”
“这点您完全可以放心。”金开微微一笑,即便洪崖和洪琛不说,他也会注重这方面的。
“不过您刚刚说小侄子?小喻总怀的是男孩吗?”
“不是,我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就是顺口一说,不过我想要个女孩,我们老洪家的男娃儿够多了。我想要个小侄女。”
“反正不管是什么,这个小朋友将来都会在爱的簇拥下成长的。”金开也很期待和小小崽见面的那一天,“小洪总,时间到了,咱们过去吧。”
“……烦死了。”
自从洪琛替洪崖接手了华禧在国内的工作后,他自己只需要顾国外的分部,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甚至还能抽出时间接喻嘉时上下课。
这天照常,洪崖站在文博院的大楼外等待喻嘉时下课。期间路过一个性格开朗的Omega冲他要联系方式,他朝对方道:“I'mwaitingformywife.”
“SorrySir.”对方冲他抱歉一笑,然后便转身离开了:“Buttodayisaluckyday.”
这位陌生的Omega一走,喻嘉时就走到了洪崖身后,神色是少见的凝重。洪崖转过身,恰好看见喻嘉时。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在你跟别人聊天的时候。”喻嘉时唇角微压,其实他刚刚也听到了洪崖说的那句我在等我的妻子。
也正是这句话让喻嘉时意识到了一个以前被忽略的问题——他和洪崖,还没有领证,也还没有结婚。
从名义上,他们俩除了股东与ceo的关系外,就没有别的关系了。
洪崖抬手捏了捏喻嘉时的脸颊,笑着问道:“吃醋了?”
“没有。”喻嘉时否认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很紧要的事情。”
洪崖闻言不由得一愣,看向喻嘉时认真的目光,小心问道:“什么事?”
喻嘉时伸手牵起洪崖的手,然后指了指他的无名指:“你不觉得我们这里缺了什么吗?”
洪崖顿时恍然大悟——这几个月来他竟然忙到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他正要开口,没想到喻嘉时却先他一步说道:“洪崖,我们去领证吧。婚礼我无所谓,但是我们还没有领证。”
“好,我们去领。”洪崖牵起喻嘉时的手:“这些事情我都会提到我接下来的日程上。”
回家后,洪崖打电话联系了一位不列颠有名的珠宝设计师。要对方为他和喻嘉时设计一套钻戒,出价相当高。
对方也十分痛快地接了下来,随后询问了洪崖几个设计灵感方面的问题,并保证会在一周之内将设计图交出。
挂了电话后,洪崖又联系不列颠的民政局进行提前预约。
两天之后,两人终于在民政局里拍下了那张合照,并且领到了结婚证书。那种感觉相当奇特,喻嘉时拿着手里的小红本,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洪崖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喻嘉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喜悦。
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喻嘉时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概念就是小姨,但后来小姨也突然地离开了他。
有那么一段时间,喻嘉时甚至无法寻找到自己的牵挂。直到他发现自己有了宝宝后,那种和人世间的联系才回到了他的意识里。
而今天的这张小红本,隐隐地让喻嘉时有了另一种感觉——从今往后,洪崖就是他的家人了。
这种喜悦让喻嘉时的好心情持续了半个多月。
恰好半个月后,洪崖让人帮忙设计的对戒已经制作出来。这是他私底下在办的一件事,喻嘉时并不知道。
吃过晚饭,两人像往常一样牵着手到外面遛弯。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天也黑得很早,眼看着就要下雪了,街头巷尾飘散着细微的雾气。
像是寒冷腾发出的形状,更像是街道旁的橱窗里冒出的人气,热闹非凡。
喻嘉时被洪崖裹得严实,戴着手套的手被他牢牢地牵在手里,仿佛害怕弄丢了似的。
他们恰好路过一间仍开着门的教会,洪崖心念一动,想起他以前参加一些婚礼都在教堂里举办。所以便牵着喻嘉时一起进去了。
“怎么来这儿?”喻嘉时跟着他一起进来后问道。
“顺便来看看。”洪崖随意扯了个借口。
这间教堂不算太大。两人从门口旁边的楼梯口走上二楼,从高处眺望整个教堂。淡金色的光芒打在彩绘的玻璃镜上,折射出的光芒让这座教堂裹上一层神圣与肃穆。
此时亦有三三两两的信众,坐在椅子上神色虔诚的垂首祷告着。喻嘉时虽是无神论者,但也被这种庄严的氛围所感染了。
正这时,喻嘉时的左手被洪崖抬了起来,他轻轻将喻嘉时的手套脱下。
“怎么了?”喻嘉时回过头,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洪崖从自己的衣兜里取出一个红色的丝绒小盒,喻嘉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双眸略微睁大,心跳的速度骤然增快。
洪崖将丝绒小盒打开,一枚戒指正安静地躺在中间。它的形状看上去就是一枚普通的指环,但指环中间却是一片银河星海,煜煜生辉。
随着洪崖将它从里面取出,原本只有一枚的指环竟被他上下分成了两枚。下面那枚的尺寸显然比上面那枚要小一些,也不知是怎么卡到一起的,可谓是相当神奇。
璀璨的银河被划分成两道,尺寸略小的那枚戒指被分出来后,就能够看见它环身有着像海浪一般的设计。
而另一枚尺寸稍大的,则是山峦的形状,十分富有设计感。喻嘉时一时没看出来这有什么寓意。
“这对婚戒,是我专门让人设计的,只属于我们的款式。我虽然催得紧,但也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洪崖再次牵起喻嘉时的左手,将那枚海浪与星河的钻戒缓缓地戴入他的无名指中。
完美的匹配度。
洪崖嗓音低醇好似一杯陈年的红酒,引人迷醉:“星河是我的阿星。”
“那山海呢?”喻嘉时主动拿起山峦与星河,然后牵起洪崖的左手。在对方温柔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戴进了无名指中。
那一瞬间,两人都不约而同感觉到心头的震颤——就好像他们的心被这两个小指环系到了一起。
“与你山海再相逢。”
上辈子,喻嘉时大多数时候都孤身一人在山巅之上眺望;而洪崖则在魔域的血海之上坐着思念。
今世翻转。洪崖成了喻嘉时最可靠的山,喻嘉时成了洪崖滔滔不绝的爱恋。
“再相逢。”喻嘉时轻轻地念道。
能够再与你相遇,真好。
哪怕喻嘉时是无神论者,在此刻教堂的光辉下,他也心生了悸动。
喻嘉时朝洪崖伸出手,勾着他的脖颈朝自己压下来,抬首吻落洪崖的唇面,只是一个轻轻地吻。
虔诚又庄重。
“阿星。嫁给我好不好?”洪崖眉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与他眉心相抵。
“可是洪先生,我们已经领完证了。”喻嘉时答道。
“领证是领证,婚礼还没办。”
“那你就让我……”喻嘉时用自己的肚子轻轻地碰了洪崖一下,赌气道:“你就让我这样跟你办婚礼吗?太丑了——我才不要。”
“等你把我们的宝宝生下来。”洪崖伸掌护着他的腰身:“你还没有回答我。”
喻嘉时笑了一声,狡黠道:“那就等我生完宝宝,你再问。”
两人牵着手走出教堂,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这恰好是今年的初雪,便格外地有意义。街上的行人格外兴奋,纷纷拿起手机往路灯下拍摄。
雪天路滑,洪崖小心地扶着喻嘉时:“小心,慢点走。”
“你有没有想过宝宝的名字?”喻嘉时问道。
“女儿就随你姓,叫喻甜。”
“那儿子呢?”
“还没想好。”
“还没生出来呢,你就偏心了。”喻嘉时伸手,轻轻拍打洪崖的手臂。然后临时决定:“儿子就随你姓,叫洪幸。”
他们就像这人世间最普通的夫夫一样,饭后在街上遛弯,讨论着未出生的孩子该起什么名字。
没有前世的仇恨纠葛,有的只是当下与身旁之人,还有他眼眸中映照出的人间烟火。
所谓的平凡幸福,大概也不过如此。
他们前世遭受了太多的痛苦与纠葛。洪崖心想还好,还好他把他心心念念的人找回来了。
哪怕已经不是过去的季璇玑,而是重生后的喻嘉时。
但不管是季璇玑也好,喻嘉时也罢。他永远都是洪崖心底那颗最耀眼的九天星辰。
洪崖的时光已过千年,胸腔中炙热的爱意却有增无减。
遗憾是错过了太多的时光,庆幸是将来身旁有彼此常伴。
“好冷,我们回家吧。”
“嗯,回去我给你热杯牛奶。”
只要有这一辈子就够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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