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篇篇翻过去,乡亲们从早忙到晚,宁不宁三人每日变着花样做饭。随着部分乡亲的宣传,来了不少乡亲帮忙,其实都是为了尝手艺。
筷子舞成花,碟子空的飞快。
起初有些乡亲手慢抢不到,宁不宁增加了一些野菜,足够大家享用。
兼旬,木屋还原如初,之前黢黑的摸样摇身一变——崭新起来。
宁不宁双眼红成一片,眼眶蓄满泪水,身子虚靠在门上,神情满是失而复得地喜悦。双手抚上门框来回摩挲,口中念念有词:“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爷爷…你看到了吗?它又恢复如初了…
日头悬于高空,刺目阳光无情覆盖在大地、新屋上,晃得众人纷纷寻阴凉处歇着乘凉。男人们毫不在意用面巾擦去满身汗珠,擦拭完又将面巾叠在手中,当扇子用力扇风,企图感受到更多凉风。
但天的确是热,热到空气颤动,溪水流淌也变得缓慢下来。山间无风,植物倦怠,万物沉重,唯有蝉鸣嚎叫到天地间再无其他声音。
见此悲怮情景,其中几位女眷随之动容,背过身偷偷用衣袖抹去眼角渗出的同情泪。休憩半晌,众人没打招呼就默默离去,只留下宁不宁苗不仁与这木屋相处。
宁不宁单居于此山脚下,常去他们村换物。乡亲们淳朴,日子久了,大家也便接纳了。得知宁不宁独居后,更生出几分怜悯几分倾佩。怜她一人,总角之年,孤苦无依。钦佩她敢独自上山打猎,不仅能存下日常吃食,还能够多出一些用以跟他们换取日常所需物品。
刘家村没人见过她爷爷,却也听她说过爷爷在她七岁时便离开了,具体何时离开的,她并不知。
只记得那日清晨,如同往日一般起床,家里院外都没有找到爷爷的身影。
三日过去,半月过去,一季过去.......
爷爷都没有出现,她找了许久,也问过许多人,却没有一人见过她爷爷。
后来啊,她不找了。
她开始学习如何养活自己。
从捕鱼到打猎,她学了一年,不会撒网,不会拉弓。
偶尔运气好,能得到一些鱼啊,野兔什么的。
更多时候,都是野果野菜饱腹。
她从想爷爷慢慢开始恨——恨为什么独留她一人在这里艰难度日。
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慢悠悠过去了大半年,她越来越瘦,瘦到身上都没几两肉,瘦筋八股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技术熟练之后,捕猎更为顺手,自己也逐渐胖呼起来。
自从不愁吃喝后,她又不恨爷爷了,开始思念起来。
刘家村村民们与宁不宁相处十余载,早已把她视作刘家村编外村民,乡亲们就算不换物,也会送不少日用品或菜给她。这次火灾也是巧,刘洪刚好路过,急忙回村带了人过来帮忙,方才赶上。
灾后重建,也是刘洪提议。
刘洪是好人,宁不宁评价道。
热闹褪去,余留炎热弥漫在两人之间。苗不仁自顾自收拾起桌上残羹碗筷,没去打扰宁不宁,由着她倚在墙上闭目养神。
失而复得,虽不是旧人所建,倒也安慰了伤心之人。
弥久宁不宁甩着酸涩胳膊走近苗不仁。
“去找份差事做吧,是当账房还是替别人打杂都可以。”
“嗯。”
翌日拂晓,苗不仁踏上寻工之路,日薄西隅归家。
老远,宁不宁就站在院门口等着,见他出现,迎上去。瞧着他脸色不错,自己也不觉露出笑容。
“看你这样子,是找到啦?”
苗不仁勾勾嘴角,满脸笑容回道:“嗯——镇上须医士给了我一份差事。”
“永盛堂?招你做什么?学徒?杂工?还是厨子?”
“学徒,从药僮做起。”
宁不宁掰着手指数着。
“药僮——医徒——医士,药僮需二至五年,医徒五至八年,医士二至三年。诶呀,真是要辛苦了,要这么久。你今年十□□成估摸着而立,你要有耐心去学啊。”
“好。”
宁不宁欲言又止,徘徊在他身边,苗不仁实在瞧不下去她的模样,直截了当问:“你要说什么?”
她这才压低声音扭扭捏捏问道:“那个......月钱多少啊?”
“一贯。”
她捂住嘴几乎是要叫出来,“一贯!我打猎一月未必能换到一贯,不会是他家那如花似玉娇羞可人岁数与你相当的闺女看上你了叭。”
苗不仁拉过她,温柔揭下她捂着嘴的手,笑盈盈垂眸看她,坦然直言:“没有。”
宁不宁撇过脸,耳根浮现粉珊瑚色。夜幕低垂,她隐于晚风,苗不仁看不清。不着痕迹偏开身子,站在离他两步距离处,环臂打趣道:“你无意,难保别人不多心呐。有心仪的姑娘就别推辞了,我趁早把你嫁出去,刚好又过我的逍遥生活。”
“不急。”转头看向墙边靠着的昏黄灯笼,苗不仁走过去,橙黄盈辉中挑眉朝宁不宁招招手。
“进屋。”
红枫染红整座山,一簇连着一簇,日子再快点就到了冬日,大雪封山,猎野货就比较难了。故宁不宁秋日里三天两头上山,收获颇丰。她深知刘家村帮了太多,况且建屋所需资材也没提用了多少银两。
她问过许多次,但大家都摇头说不知,她铭记于心,以为乡亲们瞒着她怕她内疚。
她默默接受了这份好意,故将大部分猎物都送去了邻村。感谢救火建屋之情,乡亲们纵使不知是何人相助也没推辞,礼尚往来送许多日常所需物件。
两方其乐融融。
刘洪与其他人不同,他盼在门口等宁不宁。一见她出现,就想用钱买下她背篓里的所有野货,宁不宁当然不同意,捡了半篓给他,推开他伸过来的钱袋,深深鞠了一躬道:“欠你的,我会慢慢还你,谢谢你慷慨解囊,没有你,木屋建不起来,你是我家的大恩人。”
乡亲们每日工钱兼旬是个不小的数目,宁不宁深知以自己的力量,怕是好几年都还不完。
刘洪却不甚在意,乐呵呵亲手接过半篓野货抱在怀里,语气平缓中带一丝轻喝道:
“宁娘客气了,我不用你还。你忘啦?我最不缺的就是钱,我有钱着呢!不用你还,听见没!”
“那怎么行?”宁不宁拒绝。
“怎么不行?听我的!我不缺钱!”他想了一下,道:“你别想着用野货抵,不用!听见没!!!”
“野货是送给你吃的......”
“送也不行!拿着!”说着,将钱袋塞到她手中,刚想递回去,刘洪早抱着野货溜之大吉,她没追到,无奈叹了一声,将钱袋收入囊中。
若是她知道是刘洪他资购买了建房所需资材,半点也未透露,心中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刘洪因动用了家中账上大笔银两,还不肯告知作何所用,刘父以为他在外招三惹四,将他好一顿打。他不得不躺在家中半月,诶哟叫唤了好久。
当真是可怜。
可惜这些事宁不宁都不知。
秋雨断断续续下了月余,天一天比一天冷,至西风起。
清冬见远山,积雪凝苍翠。
宁不宁盼望着下雪,缩在屋里,炭火暖烘烘的。自己也不用一直出门奔波,一年中难得休息几日。
支边炉,摆鍑,冬雪煎茶。
以前都是一个人,现在有苗不仁在身边,连日子过得都快了。
宁不宁内心思虑多而复杂,一方面,她渴望他能一直相伴左右,就好比晴天有云,雨天有伞。另一方面,又期望他恢复记忆,找到家,与家人团聚。她是没机会见到自己父母了,苗不仁或许可以,等他见到家人,就可以带去自己对家人的期待。
可惜她不知道,苗不仁也没有父母,自化凡,贼人乱剑重伤,失去记忆,安能在这里短暂生活一段。这一段是他往后生还无望时用来刺激自己的救命稻草。
隆冬,寒冷,宁不宁难得赖床,不愿早起。往往苗不仁做好午饭,她才起床,磨磨蹭蹭半天穿衣服。又等他敲门半天她才出来洗漱,吃饭。
天实在是冷,冷到群山肃穆,万物沉睡。空气凝滞,天地静无一声。
动物们养了一秋的膘,在冬日早早挖洞冬眠起来。不冬眠的,也懒得出来活动,躺在舒适地安然度过恹恹冬日。
而山脚木屋里,宁不宁正鼓捣她新学的裁衣量体的手艺,这还是特意跑去商大嫂那里学来的。并不熟练,时常针脚歪歪扭扭,封了这里忘记那里,一件肚兜七零八落,不成样子......
好在她并不气馁,手指纵使戳出好几个小血洞,也不在意,简单在嘴里含一下继续缝制。
苗不仁下工归家,暖暖的小屋里,他捏着宁不宁的手掌。手中这只小巧手掌手指纤细皮肤偏黄,常拉弓握刀的位置布满老茧,显得这双手略苍老。他细细为这双手抹着带回来的药膏,叮嘱等好了再缝。
宁不宁满不在乎。
“这点小伤算什么?想当初我猎到一头老虎,与之搏斗了三天三夜,身上的伤一个月才好。”
“嗯,宁娘真勇猛。”苗不仁嘴上夸赞,脸上却没有与之相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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