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脸色一黑直接打断方魏,道:“仁娘这些年送了多少猎货来,小小的孩子从八岁就开始打猎,你家女娃八岁还在家里收拾家务,她上山下湖,每次换物,从来都是多给我们猎货,如今你们讲出这话,有没有一点为人父母的心。”
刘村长不语,直盯盯看向刘青山父亲刘望的牌位。刘青山注意到村长的视线,本还想说点什么,见此,直接闭嘴不再辩驳。
刘二强提出建议:“按照当朝律令,可以递交《恳请豁免军役状》,验明正身后,缴纳代役银,拿到兵部批文,就可救出须医士。”
“可以,那苗苗不仁呢?该怎么救出?”刘村长这才转移视线满意点头,继而提出内心所想。
坐在一旁低头思虑的刘温,忽而立起身回道:“可用家中尚有妹妹需要抚养,按本朝律令,陈述实情或许能得到豁免。”
笑容豁然出现在刘村长脸上,捋胡狡黠一笑道:“难得今日见你们拿出解决方案这么迅速,那咱们就‘按律’法执行罢。”
门外等候的两人心急如焚,见村长出来,赶忙迎上去询问。村长简促说了两句,着手安排营救事宜。告诫两人好好呆在家中,没事不要出门。又单单叮嘱宁不宁,万一家中有衙役来调查,万不可慌张,镇定应对即可。宁不宁点头答允,保证自己绝不搞砸。
三日后,刘家村传来好消息。须医士有望出来,但苗苗不仁还差点手续。青禾悄悄摸过来,通知宁不宁,衙役在村里挨家挨户盘问,让她机灵点,别出岔子。
又过了两日,不速之客闯入木屋,在家中乱翻一通,而后固着宁不宁,细细盘问。良久,见实在瞧不出破绽,方才离去。宁不宁焦愁,整日呆在家中,闭门不出。只等待消息。
过午日已暖,残雪融为泥。
除夕前一日,院门传来响动,宁不宁匆匆推开屋门,落入眼眶里的,是多日未归的苗不仁。
他瘦了,乌发也不似从前那般油润鲜亮,枯萎了不少。肤色惨白如纸,神色倦怠,人也不似从前般纯真,眼里多了几分阴郁。人挺拔伫立在院中,双眸凝视着宁不宁,温情脉脉。
两人缓缓朝对方靠近,宁不宁一把握住他那双手,嗓音轻柔:“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
“你瘦了好多,怎么里面不曾给饭吃吗——还有你的伤,没有复发吧?”
“酷吏而已,不提也罢。没有复发,一切安好。”
宁不宁蹙眉擒泪,双手捂住眉眼,多日委屈终于迸发出来,低低地,轻轻地,哭了出来。哭泣声从缓转急,泪水如夏日雷雨,急纷纷落下,这悲泣声中满含失而复得的喜悦。
“莫哭....是我不好,平白让你着急了。”苗不仁拥住宁不宁,抚摸着她的发丝,低低诉着。
他身上有淡淡紫丁花香味,宁不宁哽咽着嗅了一下鼻子,抽泣声渐消。这和青禾身上的味道相似。还没等她询问是否是刘父接他回来的,苗不仁就解释道:“身上脏,青禾父亲接我回来的,青禾怕你看见我不堪的样子,特意洗干净衣物——”
“不用解释,我知道,我知道的。”
“如果没有你,我或许就回不来了......”
院门被一阵风吹阖上,恰好挡住林中席卷而来的乱风,宁不宁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抬头冲他笑了一下。
“好不容易有个人如兄长般护我,我怎么能让他离开——对了,刘家村为救你花了不少钱,咱们得好好攒钱还人家。”
“好,应该的。”苗不仁从牢里出来就一直很平稳,神情中不夹杂一丝情绪,既没有在牢里磋磨的痛苦,也没有放出来时的喜悦,面对青禾家热情款待,他一直沉静并礼貌道谢。回家见宁不宁第一面,内心这才掀起一阵波澜,望向她的眼神中蕴含着柔情,她,值得。
苗不仁:“进屋罢,外面冷。”他伸手牵过宁不宁,朝屋内走去。
宁不宁:“明日除夕,我们去青禾家一起热闹吧。”
“好。”
“青禾于我自小玩的就是好,她比我大两岁,心智也比我成熟。你离开这段时间,是她一直陪在我身边,咱们合该好好感谢她才是。她的兄长也要入伍了,明日咱们好好送送他。”
“好,应该的”
两人又坐在一起就着暖炉,聊了许多。聊到夕阳残照,聊到下弦冷月西陲——
与君相遇知何处,两叶浮萍大海中。
风雪倾覆于山中崖中,荡漾在木屋周围。这北部的天啊,真冷啊,风雪不断。但是有人在身边,便是再大风再大雪,也不觉得寒冷了。
冥冥之中一丝红线,牵扯着两人,不管在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牢固系在手腕处,不曾断毁。
宁不宁喜欢现在的时光,淡淡的,平和的,让人欣喜的。
爷爷在她心中慢慢幻化成一只红玄鸟,印在心口,脑海。
她现在一点也不恨爷爷了,不恨他一声不吭的离去,不恨他什么都没留下,也不恨他毒瘤自己在这山林中湖泊里打猎捕鱼。
现在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如若爷爷回归,什么也不会变,而身边会多一位如亲如伴的人。
未时日映,小雪纷纷,宁不宁在灶房收拾好要带去青禾家一起享用的青梅酒以及麻辣兔头,爆炒野猪肉等菜肴,一层一层小心翼翼装在竹食盒里。
院中,苗不仁码好一整面墙的柴垛,整整齐齐紧贴墙面,干净利落,这是他从清晨忙到现在的杰作。给柴垛上铺上一层松针后,他拎起炭炉放进宁不宁房中,添好碳,又从竹碗柜中取出一把土茶壶和茶叶放进屋里,这才回房换掉脏兮兮的衣服。
待一切准备妥当,他两收拾好屋子,整成过年应有的氛围,方一齐关上院门朝青禾家走去。
还没进他家,远远飘来的饭菜香气引诱着两人快步踏入小院。青禾正与父母在灶房中忙活,瞧见宁不宁两人来了,放下柴,拍拍手中灰尘站起迎上去。笑眼眯成一条缝,玩笑着同宁不宁打趣:“哟,你两可来了。等你们好久了,天都黑了,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怎么会,我这不想着除夕嘛,在家做了几道菜肴带来给你们尝尝嘛。”
“你是有心的,我来看看都有什么呀?”她顺手接过食盒,搁在桌上,小心一层层取出来,眼里满是惊喜,嘴角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这么好的东西,你怕是留了很久吧,自己都不舍得吃,拿给我们岂不是亏了。这些可能换到二百文呢,你不心疼呀?”
“这么大的忙你们都肯帮,还办的这么好,我孤身一人,无以为报,以后我会努力攒钱报答你们的。”
恰好此时刘母端着最后一道菜进来,刚听了一耳朵。把菜放下后,马上微笑着回头一手将宁不宁双手裹在手掌中,另一手轻拍着,满眼慈爱:“仁娘,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就如同是我另一个孩子一样,哪里用得着报答,救这位郎君也是你的面子,谈不上报答不报答的。”
宁不宁眼眶中隐隐闪出点点泪光,又忍了回去,喉咙哽咽道:“伯母,我...我一定要——”
刘父此时进来,见此情景,猜到八分,故不容置喙道:“不必报答,不只是我,连村长都视你为自己孩子,不用太客气,太客气反而生疏。”
泪水顺着脸颊簌簌落下,止也止不住。刘母见此,用手帮她擦拭着,青禾从怀里抽出手绢,走过来帮忙。苗不仁站在一旁,眸底填满晦涩,若不是为他,宁不宁也不会到处求人,若不是因为他,她或许现在还是无忧无虑没有烦恼的小姑娘。
青禾看他毫无动作,神情不悦道:“怎么有人无动于衷啊。”
“不..不是的,我..很愧疚,如果不是为了我,她也不会——”
“好了,这事就过去了,谁也不要再提了。”刘母打断苗不仁慌张的解释,“男儿郎总归粗心些,让仁娘慢慢相处便是。”
苗不仁自然顺台阶而下,双手赶忙递上宁不宁准备的礼品,刘母笑着接过,道:“快入座罢,饭菜特意等你们快来了做好的,都是热的。”
宁不宁已然止泪,想起来除夕祝福还没送上,于是双手作揖,深弓身朝刘父刘母道:“新禧纳福!刘伯父!刘伯母!岁岁平安!!”苗不仁也跟着一起作揖,嘴里是同样的话。
青禾以目光扫过他两,为缓和气氛紧接着打趣道:“诶哟,两人站一起,真是相配啊,母亲你说是不是啊。”
“唔,的确是相配。”刘母左右细细打量一番,眸中浓浓的赞赏与慈祥像春风一般拂过宁不宁与苗不仁之间。
宁不宁腮上淡淡浮现出一抹胭脂红,垂眸紧盯脚尖,不回话,也不好意思回。苗不仁显得自在一些,拱手附和。
不是,他附和些什么呀,这不是明摆着那咱两打趣吗?宁不宁腹诽不满苗不仁的表现,心中咒骂他不识礼。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