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进来一位男子,身材高大,皮肤呈小麦色,身着劲装,虽面带愁容,眼神却坚毅异常。
苗不仁捅捅宁不宁,眼神询问。宁不宁侧头用手挡着嘴,悄悄回答:“青娘兄长。”
“兄长新禧纳福!岁岁平安!”苗不仁朝着男子拱手作揖。
“你是宁娘兄长?”
青禾抢先答道:“是呀。兄长你瞧俩人是不是很般配?”
“.......”
刘青苗放下桂花酿,并未回答。他只知道这次救回来的人是宁娘兄长。因着常年在外,东奔西走,对于苗不仁的情况也不甚了解。
好在这个人从不好奇,他只以为是宁娘失散多年的兄长回来了罢了。
“都别站着啦,坐下吃团圆饭吧。”刘父招呼道。
大家围坐一桌,热闹举杯,共贺除夕之喜。
桌上几样菜全是宁不宁爱吃的,吃着吃着,凭空生出若是自己父母健在,爷爷健在,或许今日这番景象自己在家也能感受到吧。想了一会又摇摇头,这样的幸福家庭或许只能在梦里实现吧,她夹起一块红烧肉,狠狠咬了一口。
刘母刘父并没有吃多少,从头到尾眼睛黏在儿子身上,往他碗里不停夹菜,叮嘱他在外征战要多留心眼。
“儿啊,记住,不要一股脑去冲。听长官的命令固然重要,但自己也要多留心眼,永远给自己留条活路。若是败了,敌人冲上来,你就跑,记住!跑,咱不做孤军奋战的勇士,保住命才重要,知道了吗?”
“是啊,儿,就算当逃军也没事,你回家,我们永远在家等你。”
“知道了,父亲母亲。”
刘青苗嘴上应着,心里打着另外的算盘。他不太同意父母的说法,罢了,从军后,他当心便是。也不知到时能不能做到保卫家国,保全自己。
父母的心,他明白,妹妹的期盼,他亦懂,安身团圆是最重要的。但男子汉大丈夫,当为国效力,展现自己雄伟的抱负。
饭后,宁不宁两人坐了一会便告辞。刘家邀他两共守岁,苗不仁思虑刘青苗即将从军,从军前最后一个除夕,来之不易,还是不打扰的好,便婉拒了。刘父刘母也没再坚持,喊青禾青苗送送他们。
路上。
“刘青苗此去,不知凶险。”
“为何?”
“须医士跟我说过,流寇不足为惧,可那胡虏,凶悍异常,前线大军屡屡溃败。今咱们这边陲州郡,离之千里,竟也征军,可想战事艰辛。”
“啊,我只知赋税加重,却不知边关告急,我无知了。”
“宁娘,不要这样说自己,不知者更顺心,莫要为难自己。”
“走吧,咱们回家守岁。”
走至半路,空中零零飘落几片雪花。两人加快脚步,刚推开院门,小雪簌簌,越下越烈。朔风凛凛,风绞雪,团团纷纷扬扬片片似花开,簇簇盛放。
苗不仁升起炭炉,窗口只开一撇小缝,用以通风。
宁不宁又拿过还未缝完的青衫,细细戳着。苗不仁坐在她身边,手里雕刻着一只黄杨木发簪,轮廓初显。
她缝着他的衣物,他刻着她的发簪。
窗外冷风裹挟着雪花,拍打在窗户上,轻轻的,柔柔的。侥幸从窗缝中偷溜进来的雪花,半边身子刚探进来,受到炉火熏陶,转瞬融化成水,点点淌在窗框上,印出深痕。
苗不仁时不时抬眸望向宁不宁,他有一方秘密。
牢里蹲守的那段日子,饿一顿饱一顿,加之阴牢寒冷,他病了一段时日。昏迷中,一道记忆凭空遁入脑海。
李礼。
他原是李礼的分身傀儡。李礼抽一丝神识捏出他。送他化凡,体会凡间苦乐,劫难降,他必死,而李礼则更上一层境界——八极境
在快要病死之际,李礼虚空幻化一道虚影,一指点下,飘渺空灵之语引入他识海中。
“此为一劫,余下八难自行处之。”
苗不仁神思归位,神志清明,病痛全失,全身舒畅。待清醒时,已不见李礼幻影。
这一病,也让他记起被何人所伤。这一切终端皆来自于那颗房梁掉下的红彤彤玄离珠。机缘巧合之下,他于南岳山峭壁平台处意外获得。
正举起仔细观摩间,背后遭受猛烈撞击。待他回头之际,一把寒剑破空而来,直直刺向后心窝。还未看清来者面部,前方飞下一人,手持匕首捅向其心口,两贼人呈前后夹击之势。他现如今是凡人,李礼捏造时什么都没教,踹他入淬仙池后便不闻不问。
既便身受重创,也不愿交出,来人怒喝着让他交出宝珠,饶他不死。苗不仁自是在仙界呆过两天的,当然知道这是个宝贝,只是目前还不知道作用。性子本就倔,遇刺后更不愿就此交出。
情急之下,他举起手往空中用力一甩,虚晃一枪,动作真的让那两人相信宝珠已被扔下悬崖。
一个人泄气般拽着他的衣领,拼命往石头上撞。另一人持剑怒吼着砍在苗不仁身体各处,直至苗不仁毫无动静,持剑那位伸手在他鼻下探着,抬头跟同伙道:“死了。”同伙为防止没死透,反复摸脉确定气息。一刻钟后,才确信此人真的死了。又不放心,两人抬着苗不仁从高处摔下,反复几次。方才扬长而去,去悬崖下寻找宝珠。
苗不仁因是分身傀儡,在淬仙池沾染了些许灵气,灵气盘绕心口保了他一命。半夜苏醒,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几度让他晕厥过去,他强忍着,双手扒着地面,一点点往远处村庄爬。
他没爬到村庄,浑身的血似乎都要流干了。最后一丝神志,为防止那两歹人再寻到自己,他爬进灌木中隐藏自己,心中默默祈祷:一定,一定!要被救出。
一切都是那么巧,宁不宁路过,施手相救,捡回一条命。
——————
他不敢将此事告诉宁不宁,若她担心,自己又该何处。也不知自己与她还能相处多少时日,亦不知余下劫难何时来临。再者,那两贼人若是寻到此处,痛下杀手,岂不是连累了宁娘。
他很怕,很怕来不及与她说再见。
更怕,她会因为自己的过错丧失生命。
可他其实也不知,宁不宁亦是化凡,只是她经历的,要比苗不仁难上千倍。这一世不成,便还要入世,生生世世轮回,直至劫难受完。
夜半三更,两人均有些困意。互相道晚安后,苗不仁转身欲走,衣角却被拉住。
“你不会走了对吗?”
苗不仁身子顿住,回身,牵住宁不宁双手,眼眶发红。他把她拉入怀里,不停上下抚着她的秀发,温柔安慰道:“不会的,别怕,我不会走了。”
“好......”
苗不仁安抚着哄她入睡,屋外大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
见宁不宁睡着,便想抽出手回屋安睡,不想右手被牢牢攥紧,怎么抽也抽不出来,只得无奈摇头苦笑。
和衣倚在床头,打着瞌睡陪着宁不宁,不成想自己慢慢也进入梦乡。
——————
翌日清晨,阳光通过窗缝一点点钻进来,偷偷爬上宁不宁睫毛颤动的俏丽脸上。她醒来就看见依偎在身旁的苗不仁,眼神下移,看见两只手紧握在一起。倏的坐起来,慌张甩开。
苗不仁被这动静惊醒,瞧见宁不宁俏脸一片绯红,又看了看被甩开的手,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昨晚是你拉着我的......我没有主动......”他有些委屈,还未从睡梦中完全苏醒。
“你瞎说!明明你就在我房内!!”
“好好好,是我是我。”
“道歉!!”
苗不仁迎着宁不宁秀愠的目光,败下阵来,懒洋洋道:“好,我道歉。”
“那你道。”
“宁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好撑船,就放过我这一次罢,好不好?”
“好!下不为例!”
“嗯,遵命。”
自从苗不仁回来,宁不宁明显感觉到他愈发开朗,话也多了不少。人也不似从前那般木讷,越发随和活泛。也许是牢里遇到了什么事,让他看开了吧,她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上扬。
宁不宁喜欢这样的苗不仁,这才像活生生的人嘛。
正当两人吵闹之际,门外想起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谁啊?”宁不宁惊措,双手胡乱系上衣带,朝门外喊了一声。
“宁娘,是我。刘洪。”
“哦,来了。”
她拿起外袄边走边穿,开门时寒风猛一下灌进来,屋外围墙院中泥地裹上厚厚一层雪,犹如镇上王大娘买的切糕,雪在慢慢融化,带走空气中大部分热量。她深深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迅速裹紧外袄。
苗不仁听见刘洪两字脑子瞬间清醒,紧跟着上前关上门,将宁不宁护在身后,温和道:“你先进屋歇着,外面冷,我来招呼他。”
宁不宁嘟囔着往屋里走去,不知在说些什么。
苗不仁卸下温和,换上不屑,目光冰冷。拉开一条缝隙,都没让刘洪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对门外不耐烦道:“今个初一,你不在家呆着,来我们这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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