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
因为你是这本书的主角，你恰好摊上了一个xp奇怪的作者，诞生在ta笔下，又恰好遇见了一堆与作者气味相投的读者。
所以你只会越来越惨，你的苦痛不值一提，它们压根就没有被赋予什么非要在你身上走一遭的意义和价值。只是观众席上有人会为你的眼泪和伤口豪掷千金鼓掌叫好，所以你会经历这些。仅此而已。
白济泽曾经也是看客中的一员。
作为无聊生活的调剂品，他会摇摇头唏嘘一句“真惨”，不带任何表情翻开下一页，猜猜黎天南什么时候脱离险境。
临近大结局的最后一卷，该用过的招都用了，相似的虐心情节太多。喜欢黎天南的受不了，爱看这种桥段的也腻了乏了，数据下降得厉害，不少黑粉在评论区唱衰拉踩。
炒面给大家伙整了个花活。
把黎天南写疯了。
按理来说寻常人经历过这些早该疯了，可让一个饱受连载折磨撑到现在还清醒着的男主疯掉，就有点奇怪了。你说黎天南疯得没道理吧，他经历这么多疯一下发泄情绪也正常。可你说他疯得好疯得妙真是一个剧情大爆点吧，就显得你很像炒面请来的托。
不是不能疯，而是这段疯起来没什么必要。和之前把黎天南丢进番茄酱的情节一样没必要，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这段剧情是为了刺激刺激一潭死水的评论区而写的，它确实做到了，因为黎天南疯得过于逆天。
他提溜着神兵满身伤逃到了一个谁都不认识他的山沟沟小村子里，这里的村民对待病员十分和善，包扎伤口，提供住所，也有些好奇黎天南来历的小孩左问右问。
刚开始大家还以为这只是黎天南的治愈时间到了，前摇一过炒面就要大开杀戒安排邪修魔修或者天雷把村子掀了，赚一波黎天南和读者的眼泪。可没想到，医师阿婆端了一碗药来，黎天南一饮而尽，昏昏沉沉做了场久违的噩梦，和自己的心魔对砍。
他砍着砍着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疯掉了。
一个疯掉的手握神兵的金丹修士会对手无寸铁的普通老百姓做什么？
他抓一个问一个，问自己为什么在这，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死了，为什么所有人都欺负他，为什么他还活着。
就差问为什么作者安排这些桥段来虐他了。
陌生人那能知道为什么。有些年纪小的这辈子都还没走出过山，不开玩笑，大多数村民连黎天南这个外来人叫什么都不知道。
疯子不管这些，疯子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神兵一挥，没用又聒噪的生命马上就从他的世界消失了。他站着安静了一会，又抓起下一个人，接着问那些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村民们从一开始的磕头求饶到破口大骂，最后只是抱着亲人不成样的尸体哀嚎哭泣，在一片血海中等待阎王点卯。
没有人能阻止黎天南。
天亮了，黎天南问完了村子里的所有人，可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生气啊，气得拿脑袋去撞土墙，撞得头破血流，给人家墙撞塌了，砸倒了狗窝。
狗不乐意了，龇着牙跑出来汪汪叫了两声，看见浑身是血眼冒红光的黎天南，又夹着尾巴缩回了狗窝旁边。
黎天南愣愣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大黄狗，突然想起来他当年在竹林捡到的那只小黄狗，刚捡到的时候那只狗长得像个地瓜。如果能顺利活到现在，没有被邪修杀死，也该有这么大了。
黎天南忽然醒了。
温和的日光缓缓抚过青年的脸颊，微卷的发梢滴下厚重的赤墨。
他看见了清晨薄雾间尸横遍野的小山村。
还不如疯到大结局。
屠村的几章有人觉得这几卷无处发泄的憋屈终于有了宣泄点，爽。也有人觉得炒面把黎天南塑造成圣父角色到了这一章却写他发疯滥杀无辜之人，毫无意义，烂。
或许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就是男主黑化一路杀到尾，虽然俗套，但也算轰轰烈烈。可炒面选择了评论最多的大结局写法。
现在想想，黎天南自戕的结局早有预兆。
他太孤独，又怕孤独，一个人强撑着走不了太远。
他不够善良无畏，他贪恋家人的温暖，做不到对黎家人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你们等的黎天南已经死了。”
他也不够狠心决绝，做不到招招对明决门追兵下杀手，以至于自己伤痕累累躲进村子，精神恍惚下造成了更严重的后果。
作为一个男主角，他不够格，性格不上不下，恰好卡在最让自己痛苦最让读者难受的点上。读者很累，他也很累，可能写他挣扎的作者也累了吧。
所以他死了。
可他该死吗？
坐在白济泽面前的少年不似之前平静，他紧扣着自己的双手，焦急地等待回复。那些没有时间修剪的指甲陷进手背上，刮出一道道血痕，发出令人牙根发痒的声音。昏暗的烛火下，他的脸看起来有几分稚气。往好处想，至少现在黎天南没疯，不会因为白济泽说不出来答案就把人捅死。
白济泽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卡在喉头。
黎天南不需要安慰，白济泽找不到那些问题的答案。
他们僵持在了这个节点。
良久，黎天南抬手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烛光下他清明的双瞳布满血丝，疲态尽显。他扯动嘴角，勉强地笑了一下：“是晚辈唐突了。抱歉，仙长。”
黎天南将四指并拢微微弯曲，盖在鲜血淋漓的手背前，遮住了那些焦虑带来的伤痕。他低下头，轻轻吸了一口气，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我只是……”
黎天南哽咽着没了声音。
烛火噼啪燃烧，提供着仅能照明的光亮，一丝微弱的反射弧光自少年的脸颊一闪而过，它只停留了片刻，坠了下去。
他该做些什么。
白济泽想。
他本就是为此而来。
白济泽忽地抓住黎天南冰冷的双手，几乎是咬牙切齿从胸膛中挤出一句：“我帮你！”
黎天南抬起头，明亮的金瞳中有一丝错愕，他脸颊的泪痕未干，在烛火摇曳下回应着温暖的光。
“我会帮你！”白济泽再次高声重复，二人身侧的火苗抖了抖。
白济泽紧紧握住手中再次抓住的执念，心中的想法愈发清晰：“无论……无论你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黎天南不该有那样的结局。不该在这里哭泣。
白济泽分不清是自己在抖还是黎天南在抖，他拽着黎天南的手，在等待回应的时间中，视线逐渐模糊。
模糊的少年影子愣愣地笑了一下，轻声道：“仙长又哭什么。”
冰冷的手抚上白济泽的脸颊，黎天南轻轻擦去那些不合时宜的眼泪。白济泽吸吸鼻子，意识到自己在小孩面前丢了大脸，猛地松了手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着急忙慌用自己的袖子去擦眼泪，把整张脸都搓红了，看不出一点泪痕，才若无其事道：“油灯熏眼睛。”
黎天南不置可否，将桌上的油灯推远了些。
他突然道：“其实仙长才叫人看不明白。”
白济泽点点头，强装出镇定的模样：“愿闻其详。”
黎天南将他细细打量了一遍，缓缓开口道：“您与我遇见的仙人……都不太一样。”
黎天南十指绞在一起，似乎是在纠结犹豫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过了一会，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才接着道：“我一路走上明决门，沿途也遇见过不少驻守的仙长。但那些人……”
黎天南冷笑一声：“怎么说呢。那些人……高傲狂妄，眼高于顶。明明大家都是‘人’，只是尊称一句仙长，可他们好似真觉得自己成了人间仙。和我们这些凡人说上半句话，都是在恩赐我们。哪怕我上了明决门，遇见的仙长……也都差不多。
“即使是掌门，或是仙长您的‘朱砂师兄’。她们看我时，从来都不像在看一个人……一个和她们一样的物种。而是在看猫、看狗，看一个脆弱的需要依附‘仙人’才能活下去的可怜生物。
“高高在上的仙人斩妖除恶，不是为了救助同胞，而是施舍弱者。
“高兴的时候会顺手帮帮忙，不高兴的时候摆手叫人滚。驻守在青梁镇的仙长，都是如此。需要人哄着才肯做事，不夸几句神仙下凡便觉得凡人不识好歹，最好我们跪下来磕头求他、供他，说以他的实力连明决门掌门都当得，屈尊在我们这个小小镇子是他心慈见不得有凡人受苦。他才高兴。他高兴了，才会办事。
“这不荒谬吗？”黎天南似乎真的感到困惑，白济泽第一次看见他的眉心拧那么紧，不过很快就松开了。
黎天南笑得开心：“还好他死了。”
白济泽看见这张脸笑那么开心，还是那么真心实意的笑容，一时间有些晕眩。被黎天南牵动着情绪不知不觉也笑着点了点头，等他意识到黎天南说了句什么话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黎天南撑颊看着白济泽，把他的慌乱尽收眼底：“仙长，您不一样。”
“无人来求，您居然会去除祟降雨，超度九府中的亡魂。脾气也……好的离谱。我三番四次冲撞您，您都轻轻放下，换成别的仙人，晚辈现在已经成铺路的泥灰了。”
白济泽迟疑道：“……有吗？”
什么时候冲撞的他怎么不知道？
“？”黎天南闻言有些惊讶地与他对视，不知道在白济泽脸上看出了什么，他点了点头，轻笑一声，“原来如此。”
白济泽更加困惑：“……什么原来如此？”
黎天南轻飘飘道：“无事。不过知道了仙长确实是好人。有些感慨罢了。”
刚刚还在哭，这会就装起来了。
“……”作为一个生活阅历远超黎天南懒得算不知道多少年的成年人，白济泽不一会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黎天南察言观色的能力一流，一眼就从他脸上看见心里想的什么了。
但他是真没想明白黎天南对他除了那几句不知道是不是阴阳怪气的御剑夸赞，还有什么冲撞的地方。白济泽对这个年龄阶段的小朋友包容心还是很宽广的，黎天南比起明决门上朱砂那些说都不想说的弟子，已经是非常懂事听话的好娃娃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他以后有的是时间和黎天南掰扯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青梁镇的事端。
可他看着黎天南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表情，又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的招不知不觉给阴了。莫名有些不爽，奇怪的胜负欲上来了，非要为自己辩解一两句，或者就是单纯想呛黎天南。
白济泽露出自己最自信的招牌职业微笑，想了想，又压下去了些弧度，板着一张脸，冷着眼神，道：“我觉得我未必是好人，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自己小心点。”
黎天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歪了歪头，意味深长道：“仙长有所不知，兔子不急也咬人的。”
“算了。”黎天南往后一靠，把白济泽先前瘫在椅子上的模样学了八成，“仙长想问什么就问吧。晚辈知无不言。”
“哦。”白济泽点了点头，微笑道，“你这次可不要一遇见自己不会编的问题，就说‘我不知道’了哦。”
黎天南脸色变了变，勉强维持住了平静，坐直了身子，同样微笑回复道：“好的。”
珍惜现在还能装一下的小黎，拜师以后就没得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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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青梁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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