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神的信徒，怎么都这么弱？”桑诺说。
他和葛兰走在地牢出口的石阶上，这道石阶呈螺旋形，每隔十几米才有一小盏油灯照亮，虽然不至于阴森，但也与光明神殿的外表格格不入。
桑诺想起自己的黑暗神殿。
他喜欢睡觉的地底密室，也和这里很相似。
“两年前，”葛兰道：“莫索岛上的防卫更强。”
桑诺明白他的意思，就是指现在光明教的势力衰弱了，竟然连一个主教都对偷袭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为什么呢？
光明教的信徒越来越多，遍布大陆，他们还依照光明神的神谕，将桑诺的黑暗神殿摧毁，甚至逼得他化成人类的模样出逃。
明明距离光明神越近的地方，光明的力量就应该更强。
然而那些蠢货除了布置一些烦人的术法，以及不停地往火盆里加燃烧石以外，也没有别的能折磨他们的法子了。
哼……比如被绑了这么久的葛兰，还有力气想着做.爱呢。
桑诺往男人的裤腰上瞥了一眼，但楼梯里光线暗沉沉的，他瞧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样。
还有——
少年闭了下眼，离开那个炎热的地牢，他总算不再过分难受，先前被压抑的许多感知，也朝黑暗神涌过来。
他……感受不到光明的威压。
桑诺睁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往上的石阶。
这座高大、圣洁、被无数人奉为信仰之地的神殿，里面萦绕着的光明之气却少得可怜，仿佛只有一个漂亮的空壳子。
真是奇怪。
“什么人？！”
前方的声音打断了桑诺的思考，不等他开口说话，一道耀眼夺目的火光就从身侧猛地掠过，那出声的士兵还没做出下一个反应，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桑诺停了下脚步，摸摸自己发烫的手臂。
“你是个黑暗神的信徒，为什么要学火系的术法呀。”少年小声埋怨道。
每次葛兰用燃烧术法，他都很不习惯呢。
要不是葛兰出现在莫索岛的赏金名册上，又被光明教如此针对，凭这个男人平时的表现，桑诺才不相信这家伙会是他的信徒。
“学火系的术法……”葛兰低低回答：“才有资格活下去。”
桑诺觉得他的表述有点怪怪的，但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有继续追问。
毕竟不管是哪位神明，都没有规定人类一定要学什么术法吧？就像是光明教的士兵们，也可以被蛊惑成为黑暗的信徒。
两个人顺着台阶往上，经过了神殿的第一层、第二层……
透过偶尔出现的石窗，桑诺看见外面的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夜幕中空空荡荡的，今天竟然连颗星星也没有。
也许是到了晚上，光明神殿逐渐撤下了一些守卫，桑诺与葛兰一路往上走，只遇到了十几个人。
有些与他们纠缠的，葛兰只好杀了，剩下的那些，桑诺干脆让葛兰通通打晕，塞到石头夹角里去。
“血腥味太重了。”桑诺嫌弃：“会引来光明教的虫子的。”
他们就快靠近神殿的最顶层了，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和虫子纠缠好。
抵达目的地比想象中更容易，他们绕上去的时候，神殿正好熄灭了烛火，几个身穿白袍的神侍举着油灯想从楼梯口下去，结果猝不及防地被葛兰袭击了。
桑诺从地上捡起一盏油灯，没有理会那些半死不活的神侍，先迫不及待地迈步出去。
——出乎他的意料，光明神殿的最高处……竟然非常、非常、非常的空旷。
光洁如镜的地面黑沉沉的，整个最顶层，没有桑诺想象中的任何装饰品。
或者说，连个房间也没有。
对面的墙面上，有着一整列小小的窗户，透过那些规律的孔洞，可以望见底下整座莫索岛的景象。
虽然神殿已经暗下去，但莫索岛上仍是处处灯火通明，光亮夺目得近似白昼，桑诺盯着下面看了很久，才收回目光，疑惑从心里冒出来——
光明神呢？
虽然不是每个神都喜欢化出人类的形体……但起码，是能被感知到存在的。
更何况，桑诺可是黑暗的凝结。
但自从登上神殿最高处，地牢里那些由光明术法带来的压迫感也渐渐消失了，他站在光明神殿的顶点，甚至比在地底下更加轻松自在。
……毫无束缚。
没有光明神，没有光明的力量，没有光明术法。
什么都没有。
桑诺不禁怔住了。
在他发呆的时候，脊背忽然被一只手生疏地轻轻拍了拍，少年下意识转过脸，就望进葛兰褐色的眼眸里，其中神色十分冷静。
“有密道。”葛兰低声道：“没见到其他主教。”
桑诺后知后觉地回忆起那个老畜生死前的话语来，他说，神殿的最高处，主教们都在那里等你。
根据他的描述，这里明明至少有一个用来给主教们歇息的房间。
在哪里呢？
桑诺从起初的茫然回过神来，才留意到虽然这里光明的力量十分微弱……但人类的贪念与欲.望离得可不远。
两个人绕着神殿的墙壁找了半圈，就找到了机关所在。更令桑诺惊奇的是，这个机关没有附加任何光明术法……只是运用了一种巧妙的机械装置。
这不由得又让他想起死在地牢里的那个主教，难道光明神殿侍奉的主教，都和他一样力量孱弱吗？
机关转动后，一扇隐蔽的小门从墙面出现，里面黑漆漆的，竟又是一条斜着往上的走廊。
黑暗对桑诺并不成问题，他挤进去后，一眼扫过，就发现面前的廊道两侧有着许多窄窄的房门。
桑诺瞬时不太高兴了。
他在黑暗神殿待了那么久，只给自己做了一个小小的密室，藏在地底最深处。没想到光明神能有这么多个房间可以睡觉，那祂还指使自己的信徒来烧他的黑暗神殿做什么？
桑诺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正想推开这些门来看看，光明神睡觉的地方都长什么样，忽然听见前方传来刻意压抑的人声。
“在尽头。”葛兰说。
用不着他讲，桑诺也发现了。
走廊尽头是两扇雕刻着天使纹样的木门，没有完全关紧，漏出了一条细缝，而人类交谈的声音和烛火的光亮正从中透出。
神殿主教们集会的地点……怎么藏在这么里面？
“……钱不够用了。”
“为什么会有鼠灾出现？那些恶心的小东西……真想把它们都剥了皮丢进火堆里。”
“磨盘镇上的光明神殿被这些老鼠咬毁了地基，又要拿钱去修缮……”
“税金下个月才能全部收上来，现在哪有钱？”
“那就先搁置吧，重修神殿也没有什么用处。”一个苍老的嗓音说：“派点人过去，把事情推到黑暗神头上，信徒们会继续祈求光明的庇佑的。”
桑诺睁大了眼，他早知道这群光明教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就这样理直气壮地给他这个失势的黑暗神泼脏水，也太过分了点吧！
少年生气了，正想一脚踹开那门，突然被人拦了一下。
葛兰的手臂横在他身前，似乎是从后面将他圈了起来，用来制止桑诺的动作。
“等一等。”葛兰低声道：“再听一会儿。”
“……我们快压不住那些‘东西’了。”
有人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房间里面安静了许久，过了半天，先前那个苍老的声音才开口：“不用去管。”
“可是……”
“他们对怪物越恐惧，就越会来寻求光明神的帮助……死的人虽然多了一点，但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样收上来的税钱也少了，怎么办？”
“只要莫索岛还在，光明神殿还在……失去的，总有一天可以再收回来。”
“况且，那些愚昧的家伙，除了能依靠我们，还能怎样做？我们已经摧毁了黑暗神殿，这片大陆上的神明，只剩下一位了……”
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又陷入了一阵怪异的沉默当中。
“地牢里是不是关了一个新的黑暗教信徒？”
有人冷笑了一声，说：“算不上新信徒了，两年前，我们可都见过他一面。”
“那位‘格鲁列之刀’？他当初受伤跳进海里，竟然没死？”
“你别忘了，”那个苍老的声音提醒道：“他用的是燃烧术法，光明力量攻击对他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那又如何！反正现在还是落到我们手里。”
“两日后的广场记得要好好布置一番，招待我们这位‘老朋友’……只有将这些黑暗神的信徒通通烧死，那些平民才知道究竟该信奉什么。”
“用他们那可怜的脑瓜想一想，”有个尖细的嗓音讥笑道：“黑暗神可不会理会他们的死活，只有我们伟大的光明神，才会赐予他们安宁、财富和永恒的圣洁。只需要付出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代价而已，我们收的税钱还不算掏光了他们家底吧？”
听到这里，就算是不够熟悉人类那些弯弯绕绕语言的桑诺，也大致听明白了。
光明教收服信徒的手段……竟比他一个黑暗神还上不得台面。
当初桑诺和葛兰在酒馆附近碰见的灰舌鬼，会不会就是这些人故意豢养再放出去的？
恐惧、利诱、威胁、示威、欺诈——光明教的当权者们，怎么全是这种卑劣的玩意？
桑诺想，还不如来……
算了，那些又老又丑又恶心的家伙，他黑暗神也不想要！
就在桑诺在心里使劲踩这群主教的时候，房间里面突然又是一阵沉寂。
“查尔斯不是说地牢里关了个漂亮的小玩意，要带上来给我们看一看吗？怎么人还没来？”
“……不对。”
苍老的嗓音骤然低沉下去，随即房间里面传来椅凳拖拽的响动。
“查尔斯，不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恐怕是出事了。”
“——现在出去看看。”
桑诺一愣。
房间里很快响起脚步声，光听动静就起码有七八人以上，而他和葛兰站在廊道中央，身后几十米远的地方是空空荡荡的神殿顶层。
他们现在就算退出去，也会被发现的！
眼看着那些主教就要拉开门出来，桑诺瞅了瞅左右两边的小房间，用力将葛兰一推，就把男人往离得最近的房门推去。
把手往下一按，门在黑暗中轻轻地打开了。
桑诺和葛兰闪身躲入其中。
[摊手]小猫大战老树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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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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