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轩变得异常忙碌。除了原本的学业和实习,他不得不接了大量的兼职和零散项目。白天上课、跑公司,晚上熬夜写代码、做设计,常常到凌晨两三点才能合眼。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脾气也像绷紧的弦,一触即发。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从容不迫、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学长,而是一个被生活和工作压得喘不过气,眉宇间总带着挥之不去的烦躁和疲惫的男人。
段言辞默默地看着,心疼得像被凌迟。他尽可能地节省,早餐省略,午餐和晚餐常常只是一个面包或者一碗最便宜的素面。他偷偷去找了份图书馆整理书籍的零工,钱很少,但至少能补贴一点水电费。
他把微薄的薪水小心翼翼藏起来,想等凑多一点再给程景轩一个惊喜,或者在他实在撑不住的时候能帮上一点忙。
然而,生活的窘迫和持续的低气压,像腐蚀性气体一样,无声地侵蚀着原本温馨的小窝。
这天晚上,程景轩又一个项目遇到了棘手的bug,调试了几个小时毫无进展。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扭曲着,像一张嘲讽的脸。
段言辞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牛奶,轻轻放在他手边,声音温柔:“学长,歇一会儿吧,喝点东西。”
程景轩正焦头烂额,突如其来的打扰让他心头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他看也没看,下意识地一挥手:“别烦我!”
“啪嚓——”
杯子被打翻在地,温热的牛奶溅了一地,也溅湿了段言辞的裤脚和拖鞋。瓷杯摔得粉碎,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人。
两人都愣住了。
段言辞看着一地狼藉和脚上的湿黏,又看向程景轩写满烦躁和懊恼的侧脸,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不是委屈杯子被打翻,而是委屈程景轩那不耐烦的语气和眼神,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强撑已久的坚强。
程景轩也愣住了,他看着段言辞瞬间泛红的眼圈和不知所措的样子,一股强烈的懊悔涌上心头。他最近压力太大了,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言辞,我……”他试图解释,声音干涩。
段言辞却低下头,蹲下身,默默地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声音低哑:“没关系,是我不该打扰你……我马上收拾干净。”
他纤细的手指徒劳地去捡那些锋利的瓷片,指尖被划了一下,渗出血珠,他也仿佛毫无察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程景轩看着他那副逆来顺受、默默承受的样子,心里更加难受,那股无处发泄的烦躁和对自己失控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口气变得更冲:“你起来!别用手捡!等下又划伤了!”
他本意是关心,但出口的话却因为情绪而显得硬邦邦的,像责备。
段言辞的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看着程景轩,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委屈,还有这些日子积压的所有恐惧和压力。
“那我该怎么做?!”段言辞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哭腔,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激动的语气对程景轩说话,“我看着你每天那么累,那么辛苦,我却什么都帮不上!我连给你端杯牛奶都是错!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不会烦?!怎么做才能不让阿姨生气?!怎么做我们才能像以前一样?!”
他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决堤,声音颤抖着,几乎语无伦次。
程景轩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一时无言。
“我知道你压力大,我知道都是因为我……”段言辞哭得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混合着牛奶的污渍,“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和家里闹翻,不会这么辛苦,不会连觉都睡不好,都是我不好……”
“不是你的错!”程景轩终于反应过来,心脏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他上前一步想抱住他。
“就是我的错!”段言辞猛地推开他,后退一步,眼神绝望地看着他,“景轩,我快承受不住了,我们……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他终于说了出来。带着锥心的痛楚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解脱。他觉得自己成了程景轩最大的负担和痛苦源泉。如果分开能让他轻松一点,能让他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那么……或许这才是对的。
程景轩的眼睛瞬间红了,不是伤心,是愤怒。他一把抓住段言辞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变得低哑骇人:“你再说一遍?!段言辞!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想都别想!你以为分手了就一切都好了吗?你以为我回去向她低头,一切就能回到原点吗?不可能了!”
他盯着段言辞泪眼模糊的脸,一字一句,像是发誓,又像是警告:“我程景轩的人生,除了你,谁都不行!你听见没有?!不准再提分手!”
段言辞被他吼得呆住了,肩膀被捏得生疼,但更疼的是心。他看着程景轩赤红的眼睛,那里面有自己的倒影,那么脆弱,那么绝望。
下一秒,程景轩猛地将他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哀求:“不准放弃,言辞,不准放弃我……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扛吗?”
段言辞的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身体的微颤,所有伪装的坚强和决绝瞬间土崩瓦解。他伸出手,紧紧回抱住程景轩的腰,放声大哭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对不起,景轩,对不起,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他语无伦次地道歉,眼泪浸湿了程景轩的衣襟。
两人在满地狼藉中紧紧相拥。争吵爆发得突然,平息得也快,留下的却是更深重的疲惫和看不见的伤痕。
那一晚,他们相拥而眠,仿佛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彼此的体温来确认存在,来抵御外界的一切严寒。
但在段言辞深藏的内心深处,那颗名为“放弃”的种子,一旦被说出口,就仿佛获得了某种阴暗的生命力,悄然埋下,在无尽的压力和绝望灌溉下,静静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负重前行,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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