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见她又忽然不语,陆旻低眸一笑,索性便直接问自己想要问的:“你今夜从皇后殿下那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宁予安眸色冷了下来,面无表情道:“内帑每年都有很大一笔钱流入羧羌,看来当年的休战盟约,不只是明面上割让了骞北七郡那么简单,沈怀稷还特意从私库中掏钱赠予羧羌,这样看起来,他为了平息战火好像很大公无私的样子呢。”
最后一句话,满满的嘲讽之意。
对上她看向自己时幽怨的目光,陆旻笑了笑,倾身上前捏住她的下颌,力道不轻不重,“御史中丞这眼神,是不是有些殃及池鱼了?”
宁予安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腰不自禁往后倒去,却被陆旻另一只臂膀轻轻揽住,导致最后的结果就是,她整个人就像是被他抱在怀里似的。
雪白的双颊晕染些许绯色,她抬手轻推他的肩膀,没好气道:“大将军别总离我这么近,外边可是都传闻你不近女色的,你再这般孟浪,我会认为你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陆旻唇角噙着笑,“正常情况下,我确实不近女色,”
一双水眸微微睁大,宁予安冷哼道:“你这是拐着弯说我不正常?”
“不然呢?”那张俊脸更是欺近,只听他悠然吐字,“女扮男装入朝堂,还将朝堂搅了个天翻地覆,也算是旷古烁今的奇人了。”
他离得太近,两人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宁予安羞恼至极,又抬手砸了他一拳,“陆羡之,你放开我。”
陆旻挑了挑眉,“你确定?”
“当然…啊……”
她话未说完,他也确实放开了,只不过在整个上半身向后倒去的瞬间她又下意识地主动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纤细的长臂搂紧他的脖颈带来触动痒意,陆旻却存了心思挑逗她,紧凝着那红透的小脸明知故问道:“脸怎么这样红。”
宁予安闭眼不想再看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佛教静心咒,冷静下来后缓声道:“你先起来。”
两人现在的姿势都是倾斜的,而他在上方,他不先起,她起不来,放手又会直接摔得人仰马翻。
长睫如梦蝶扑翅般轻轻颤动,也在他的心底荡起了几圈涟漪。
陆旻弯唇轻笑,伸手揽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带起与他面对面正坐着,“好了,不逗你了。”
宁予安挪了挪身子离他稍微远些,透亮的眼瞳带着警惕,“陆羡之,你卑鄙,每次说不过我就知道用这种下流手段。”
陆旻笑意未变,他发觉自己很喜欢看到她真实流露的神情,总是能给他带来一种别样的乐趣。就像现在,本来不想捉弄她了,被这么一问,他又语调闲散道:“哪种下流手段?”
宁予安本来懒得理他这副欠欠的模样,但一想到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又清咳了两声回归正题道:“从常州回来后,你是不是派了人去墒县查探,有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和证据?礼尚往来的道理懂不懂,我刚才都对你坦言相告了。”
陆旻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只定定地看着她微微一笑,说出来的话夹杂着寒刺,“你还没告诉我,皇后殿下看到的账册在哪。”
宁予安顿时哑然。她如今与陆羡之牵扯在一起本就无异于与虎谋皮,没有太多信任可言,所以也不可能将真正重要的东西与他共享。
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陆旻啧叹一声,“原来这就是你的坦言相告。”
宁予安浅浅瞥了他一眼没答话,去打开一些车窗看了看外边的热闹街景,除夕夜解除宵禁,街道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她趴在窗台上浅叹,“对了,待会将马车停在靠近府邸后院的地方就行,我翻墙回去。”
好在陆旻也不急着知晓答案,故而并未深究,应了她的要求,并朝外向易康淡淡吩咐了一声。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都沉默无言,只有宁予安在下车的时候对他说了声告辞而已。
走得匆忙,冬季夜晚又比较寒冷,宁予安下车才发现自己还裹着陆旻的披风。
罢了,下次有机会再还给他。
宁予安避开府中下人回到卧房后,菁沅给她找的那位替身还在,并恭敬递给她一封信件。
她打开快速阅览了一遍,眉头微微蹙起,连带着身上这件披风也看不顺眼随意扔在一旁,走到书案前提笔沾墨写了一封回信。
将人送走后,宁予安将脸埋入膝盖,突然觉得有一丝疲惫。
“太子殿下,我家大人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
正在她阖目小憩时,屋外传来疏月略带焦灼的声音,宁予安又清醒过来,抬头朝外喊道:“让殿下进来吧。”
门外的疏月听到这声音心里一咯噔,她还是不太确定姑娘本人到底回来没,替身会不会露馅,但太子殿下的步伐她实在是挡不住,于是跟着进了屋以防万一。
可当她进去看到那张脸后,瞳孔紧缩,连忙察看四周是否还有其他人,还好太子带来的人没有跟进来。
宁予安看了一眼疏月,“你先出去吧。”
疏月点点头,瞄了一眼太子殿下紧绷的脸色,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并把门关了个严实。
整个屋子只点了书案上的一根蜡烛,烛火微弱,光线比较昏暗,但也足以让沈睿看清楚那张脸,她原本真正的脸。
明眸皓齿,肤白胜雪,是一张精美至极却又不会太过张扬的脸,白皙的眼尾泛着几丝清冷,如若非要形容的话,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山巅之上万年不化的冰雪,美得纯粹又剔透。
她身上还穿着淡青色的宫女衣裳,乌黑细软的长发以丝带简单束起,夜风从窗隙闯入,让那额前和耳畔的发丝微微拂动,又格外增添了一种淡淡的凌乱美。
沈睿眼眸冰冷,紧紧凝视着那姣好的容颜,愤怒、震惊、失望等各种复杂情绪在心底交织,如同涌动的洪水,蓄势待发。
而她浅笑嫣然,只看着他淡然开口道:“恭贺殿下夙愿得偿。”
此时开口的话语也没有像扮男装时那样刻意加粗声线,嗓音轻柔如夏日甘泉。
事到如今,她还能维持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过是打定主意他不会对她怎么样罢了。她沉静,他恼怒,这种鲜明的反差如同密密麻麻的针刺狠狠扎入心脏,衬得他像个笑话。
想到这一点,沈睿心头的怒气便是再也压抑不住,声音冷沉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宁予安摇摇头,眸色清亮,“最大的秘密已经被殿下看到了,好像也无从解释。”想了想又补充道:“读书,入仕,辅佐明君,这是予安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情。但是世俗并不允许女子为官,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她观察着沈睿的神情变化,走近几步直直注视着他,轻声问道:“殿下是因为我是女子而生气,还是因为我在这件事上欺瞒了殿下而生气?”
因她是女子而生气吗?
沈睿在脑中很快给出了否定答案,如若从一开始就知晓她是女子,他自然是不会引荐她入仕的,这是罔顾纲常礼法的欺君之罪。可是到今时今日,他非但没有因她是女子而生气,反而心里浮现出一种似有若无的窃喜,这种感觉很匪夷所思,却又让他无法忽略。
而且被她这么一问,他突然就弄不明白自己为何就这么冲动地跑过来质问她。本来满腔怒火无处纾解,在对上她莹然柔和的眸光后,竟就此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不少,让他愿意心平气和地与她说话。
气氛冷凝良久,沈睿蹙紧的眉缓缓松开,“你知道的,孤厌恶欺骗,可你却一次又一次地触碰着孤的底线。”
宁予安垂下眼帘,唇线抿着,“是我的错。”
她这般乖巧认错的态度,让沈睿准备好斥责她的话语尽数卡在喉咙,但想到今夜见到的画面,心里又是一股无名火,没来得及思考就脱口而出一句话,“你与陆羡之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沈睿猛然被自己吓到。这脱口而出的话语何尝不是他心里最深的芥蒂,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原来现在最令他生气的是,她是女子的秘密是别的男人比他先知晓,而陆羡之是怎么知道的,是否是因为他们有过很深的肢体接触……这些都是未知。
越深思越乱,他已经无暇去计较父皇发动整座皇宫禁卫军要抓捕的人是不是她,他此刻只是失智地想,为何她今夜陷入困境的时候,找的是陆羡之,而不是他……
宁予安显然也没有预料到沈睿会这样问,怔然片刻,唇瓣翕动却未发出声音。
见她眸光闪烁犹疑的样子,沈睿更是气急,紧紧逼问道:“你们在常州都发生了些什么,让你回来后可以与他做到如此推心置腹,甚至将自身性命都悬于他一人之上。”
她本来已经打好腹稿搪塞沈睿关于她今夜为何穿着一身宫女衣服出宫这件事,可没想到沈睿现在字字句句都是陆羡之。
宁予安抬手揉了揉额角,“殿下误会了,我怎会与大将军推心置腹,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殿下这迂回话术,真正想问的,恐怕是陛下口中的今夜皇后殿下遇刺之事是否与我有关吧。”
沈睿被她堵得说不出话,他想说不是,但他又想不通自己为何这般在意她与陆羡之的关系,在意到近乎没有理智,口不择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