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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上元夜(一)

第六十章

沈睿冷冷一笑,“所以在你心里,孤一直是个无力自保之人?”

“当然不是,”宁予安当即否认,虽然对沈睿说变就变的脾气习以为常,但她总觉得沈睿现在不高兴的点越发让人捉摸不透,她轻声解释:“予安只是觉得,殿下身份贵重,储君一人性命亦关乎到举国安危。所以殿下即便是为江山社稷,也应当行事谨慎,譬如今夜,殿下实在不该不让侍卫们跟着,万一有贼人欲行谋害之举,予安一人力量微薄,恐无法护及殿下周全……”

“孤不需要你的保护,”沈睿沉声打断她的话,目光灼然,“相反,孤会护着你,你可明白?”

宁予安眉眼露着疑惑,略带懵懂点头,“应该明白……”

沈睿哂出一抹自嘲,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绪被她搅弄得一团乱,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着他的心情,而她对此,却总是这样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这就像,他深陷于泥沼中苦苦挣扎,而她站在岸边惬意旁观。

简直是,没心没肺。

良久,沈睿只低低道了句,“你不明白。”

周围人声嘈杂,如海浪一般层层覆盖,这四个字说得他自己都听不清。

在沈睿看着她深思之时,宁予安的目光被一道熟悉的玄衣身影吸引,但也仅仅是眨眼之间,那人就消失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

宁予安断定自己并未看错,但顾虑着一旁的沈睿没能追上去,幸而这时又发现了一藏匿在人群里的微胖身影。

她瞅了一眼沈睿,清了清嗓子故意欢喜出声,“中官大人。”

被宁予安这么一喊,沈睿的目光自然也跟着落在了他身上,修茂放下遮脸衣袖,小步跑至沈睿面前,一张胖脸惶恐笑道:“殿下恕罪。”

宁予安看向不远处那些修茂带来的身着便衣手提一大堆灯笼异常扎眼的侍卫们,调笑道:“看来中官大人这是把殿下碰过的灯笼都尽数买了下来。”

修茂面上憨笑,心中却一个劲祈祷沈睿切莫动怒。

虽然事与愿违,但幸而怒火未洒在他身上,修茂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只见自家殿下的目光尽数缠裹在正浅笑盈盈的宁予安脸上。

那凌厉的眸子中薄怒明显,又隐隐透着温柔缱绻。

修茂小眼微眯,看得头脑懵懵。

宁予安从修茂的表现中意识到不对劲,僵硬转过头后,就对上了沈睿那稀奇古怪的眼神。

她讪讪一笑,“殿下怎么了?”

这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对他极其敷衍,现在竟然还能如此泰然自若地问他怎么了。

沈睿只觉得胸口憋闷着一口气无处发作,也不舍得对她发作。

良久,他看向修茂诘问道:“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修茂颤巍巍憨笑,“奴婢以为殿下喜欢。”

见沈睿沉着一张脸不语,宁予安笑着打圆场道:“殿下放心,这些灯笼都是殿下亲手挑选,个个精致灵巧,楚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听到宁予安这话,修茂顿时也自以为领悟过来,殿下一个大男人平日里对这些花花绿绿的灯笼又不感兴趣,但楚夫人喜欢啊,记得去年上元节,楚夫人就对殿下送的一对兔子灯爱不释手。

所以,殿下今夜在此挑选灯笼,定然也是送与楚夫人的。

但他刚要附和,就见自家殿下愈发不悦,黑沉沉的眸子紧凝着宁予安。

修茂咽了咽口水,旋即止住将要溢出喉咙的话语。

宁予安在这情绪不明的眼神注视下干笑了两声,在她又想说些什么调节气氛之际,只闻凉风拂面。

沈睿眼中情意波动,闭了闭眼一拂袍袖大步离开,带着些赌气的意味,也像是在压抑克制着某些东西。

修茂怔然一瞬立马小跑着跟上去。

宁予安一颗悬着的心则就此放了下来,虽然不知沈睿今夜心情因何这般诡异,但好歹现在不用她跟着了。

她浅浅松一口气,眸光扫视了一圈周围,在一个面具摊前挑了一个最多人买的笑面虎面具戴上,并从热闹喧哗中悄然退场。

面具之下的眉宇微微蹙起,直觉告诉她,陆羡之今夜出现在此并非巧合,也不由深思是不是自己近来的行为举止哪里露了破绽。

陆羡之此人,心思深不可测,不达目的不罢休,他既想要知晓内帑账册之事,就绝不会坐以待毙,更遑论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正想着,蓦然一道尖锐的女声打断思绪。

“狗官,还我夫君性命——”

宁予安抬眸一看,便见一身穿缟素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瞪着盛满怨恨的双目,手举锐利菜刀朝自己奔来。

她此刻行至灯市边缘,此处虽不及中心地段热闹,但也是人来人往,一片喜色。

这样的素白,与上元佳节的喜庆格格不入。

过往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冲击得一时愣住,停在一旁目瞪口呆看着这妇人的疯狂举止。

宁予安神色不动如山,好整以暇地想等待那妇人走近一探究竟,然而还未等来那妇人靠近,她便被人掰过身子紧紧抱入怀中,力道强劲不容反抗,脸上的面具在转首摩擦间也被撞落于地。

“放肆!”

听到这声音,宁予安随即反应过来如今这般抱着她的是何人,尚且来不及细想其他,又闻利刃出鞘的声响,她连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气息有些不稳,看了一眼被侍卫钳制住的那位妇人,想要劝阻,“殿下……”

“住口!”沈睿显然怒极,微颤的嗓音又带着一丝后怕,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收敛情绪紧凝着她,责怪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未等宁予安回答,他又对侍卫冷冷发话,“将这疯子拖下去。”

后面的话,不用说侍卫们也知道该如何做。

宁予安制止出声,“殿下先听予安一言。”

那妇人此时跪倒在地,仍不肯罢休瞪着宁予安破口大骂,“你这狗官草菅人命滥杀无辜,必遭天谴!”

周遭民众并不知沈睿与宁予安是何身份,只是观沈睿锦衣玉袍,随行侍卫虽身着便衣,却肃穆威严,便知来头不小。

而这妇人口中的“狗官”,明显喊的就是原先戴着面具的小郎君。

但那小郎君生得眉清目秀,举止温和,怎么看都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

“说不定是人面兽心!”有人大着嗓门替妇人发声。

这短短一句话让人群炸开了锅,议论纷纷起来。

沈睿眉眼冷至犹如寒霜凝结,倍感聒噪,无视宁予安的劝阻又想要发怒。

宁予安赶紧拉住沈睿的衣袖,“殿下,这位夫人兴许是被人利用,待予安先问问清楚个中缘由再做决断。”

沈睿视线缓缓落在她拽住自己袍袖的纤指上,心中似乎被什么触动,神情稍缓,点了点头。

宁予安见此,松开沈睿走到妇人面前半蹲下身看着她,“夫人认识在下?”

远处的酒肆二楼,崔琅把玩着手中折扇,将视线从热闹人群中收回,瞅了一眼身旁面容淡然的男子,清了清嗓子玩味道:“太子殿下还真是关心则乱。”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夜风兮兮。

良久未听到身旁人言语,崔琅皱眉,微微眯起眼,狐疑道:“看到他们这般亲密相拥,你现在心里就没有点什么想法?”

“比如说,有没有一种喝醋被呛到的难受,亦或者是被人觊觎自己所有物的愤怒……”

“崔小公子,”陆旻依旧目视前方,漫不经心打断他的话,一双过分好看的眸子似暗夜沉酽,嗓音悠然,“看来你最近很是闲适,都有心思说胡话了。”

闲适?自从上次选举落选后,他就每日被父亲和叔伯们耳提面命,他们甚至还请动祖君来压制他,逼迫他每日都必须要写一篇策论。简直是要命……

崔琅挠挠头,嘴角僵硬须臾,还是忍不住问:“羡之,你不是喜欢她么?”

结果得来的仍然是对方平静无波的眸光,是全然不在意的姿态。

崔琅心中暗暗嘀咕,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也是,陆羡之就是陆羡之,冷血无情,何来动心一说?

……

女子一双眼眸充斥着红血丝,牙关都在打颤,“宁予安……”

听到这个名字,人群之中的议论声更甚方才,只不过言语犹如风向倒转。

“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御史中丞清君侧诛奸臣,推行新政为民谋福,乃是备受称颂的好官,怎会草菅人命?”

“此女口说无凭啊……”

“……”

宁予安只定定地看着眼前女子,仔细打量过她全身上下,语气温和,“夫人在上元夜一袭缟素,头戴孝布白花,观之应是在为夫君戴孝。而夫人方才说本官草菅人命,莫不是你夫君之死与本官有何牵扯?”

女子溢满愤恨的眼眸毫不畏惧地与宁予安相对,一字一句告诉她,“我的夫君,是蓝田县衙主簿张沿……”

宁予安眼皮子一跳,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她与沈睿已经出来将近两个时辰,难道就在这两个时辰之间,有人对县衙牢狱中的张沿下了杀手?

思及这一点,宁予安倏然起身,看向沈睿问道:“殿下,蓝田县衙可有传来消息?”

沈睿听到这女子是张沿之妻时,自然也同宁予安一样,将这件事的前因猜出了个七八分。

他摇了摇头,沉静说道:“我们现在回去看看。”

宁予安点头,并在临走前吩咐人将张夫人安顿好。

回去是要回去,却无须着急忙慌赶回去,故而两人并未骑快马,而是上了修茂准备好的马车。

宁予安坐在车内侧方坐榻上,阖目休憩。

沈睿等了一会,见她一副要睡过去的模样,似乎真的不打算如何言语,就主动开口道:“你不会看不出来方才那女人有问题。”

“殿下何意?”宁予安仍旧闭着眼,期待着沈睿的下文。

沈睿轻嗤,“孤与你离开蓝田县衙不过才两个时辰,也就是说,张沿死去到现在顶多就两个时辰。孤都尚未接收到这人亡的消息,那张沿的妻子便穿好一袭缟素在人来人往的上元夜精准找到了戴着面具的你。这其中每一点,皆漏洞百出。”

宁予安闻言睁开眼,笑道,“如殿下所言,也正是因为这漏洞过于明显,所以殿下是否觉得,背后之人并非是只想往予安身上泼脏水那么简单。”

沈睿单手垫住后脑仰躺于软榻,突然叹息,“自作聪明,最为愚不可及。此事十有**又是孤那好叔父自作自为的一出戏。只是,孤不明白,沈钰究竟说了什么才刺激张沿发妻做出今夜这般举动,亦或者,张沿发妻也是在演。”

“那这演技属实也过于炉火纯青了些。”

“殿下,”宁予安轻笑接话,“既是十有**,那另外便还有一二。”

沈睿被她这半带正经的话逗笑,温言道:“怎么个一二法,说来听听。”

宁予安起身行至沈睿身侧半蹲下,眸光中透着几丝狡黠,“殿下可否将手伸出来。”

沈睿愣怔片刻,掌心朝上递在她面前,目光不自觉轻柔,看着她白嫩的指尖在自己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字,那带来的淡淡痒意,隐隐从手掌传至心脏。

烛芯暖暖,清凉夜风从未关紧的轩窗中挤入,摇曳着烛光,映得两人的面容晦明交织。

沈睿回味着适才将她抱在怀中那柔软触感的同时,那夜陆羡之与她十指交握的画面也在脑海中闪现,让他心里陡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占有欲,他突然偏执地想,该将她紧紧握在自己一人掌心,不让任何除他以外的人触碰。

谁都不行。

“殿下?”宁予安伸手在沈睿眼前晃了晃,目光略带疑惑。

在他险些失控握上去的瞬间,她的手已经从他掌心离开。沈睿唇角落寞地扯了扯,但走神归走神,她在他掌心写的是何字他还是有认真感受的。

她写的是,“利益”二字。

除去宁予安,于他有害无利,又于哪些人有利?他们又是因何得利?

沈睿沉思迟疑片刻浅浅嗯了一声,并不完全明白。

宁予安笑意盈然,耐心解释,“殿下,很多时候能一眼看破的,往往都不是真相。真相,兴许就潜伏在那些下意识忽略掉的地方。譬如今夜之事殿下首先想到的就只有抚军将军,殊不知如今朝堂,但凡是与殿下有关的人或事,皆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你这分明就是拐弯抹角说孤不如你想得深入,看得太浅显。”沈睿静静看着她说道,字句虽然带着轻斥意味,语气却是柔和至极,“还有,你说与孤有关的人都被盯着,是在责怪孤连累你了?”

宁予安挑了挑眉回道:“殿下这话可是折煞予安了,能为殿下分忧,是予安的荣幸才对。”

……

县衙内,刘嵩等人急得抓耳挠腮,张沿在上元夜就这么死在了牢狱中,太子殿下不治他们的罪才怪呢,所以他们现在只期盼着太子殿下和御史中丞能晚些回来,给他们一些时间喘息。

最好在此期间,他们能找到关于张沿死因的蛛丝马迹,好将功赎罪,不至于受惩过重。可事情偏偏不如所愿,内心越是慌乱,那些线索思绪也跟着乱七八糟。

“太子殿下到——”

随着这么一声通传,刘嵩连忙带着众人前去门口接驾,“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沈睿暗沉的眸子冷冷扫了这些人一眼,“两个多时辰了,刘县令当对张沿之死有了些眉目。”

刘嵩鬓边直冒冷汗,什么眉目,他根本就毫无头绪,支支吾吾不知如何答话。

他偷偷抬眼,本想向宁予安求助,毕竟相较于太子殿下,御史中丞还是很好说话的,可谁知巡视了一圈也未见那小郎君的身影。

沈睿本就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看出这刘嵩怀的是何心思时更是恼火。

修茂见此也是诚惶诚恐,清了清嗓子提醒,“县令没有让仵作验尸吗?”

刘嵩又立马回过神,头点如捣蒜,道:“中官大人说得对,来人,赶紧把验尸仵作带上来。”

验尸仵作更是战战兢兢,他找了半天,始终未发现张沿身上有除狱卒随身佩刀刺入外的其他伤口,哪怕细小入微的都未发现,而那唯一的伤口,浅浅刺在腹部边缘,哪能就这么让人死亡。

无奈之下,只能含糊其辞解释着原因。刘嵩瞪大眼睛随时警惕着,一边观察沈睿神色一边在旁帮助仵作圆其说,妄图蒙混过关。

沈睿神色虽无过多变化,但那眼神转变却如淬了的寒冰正慢慢重新凝聚,听罢幽幽开口:“照你们的意思,是狱卒杀了张沿,然后自杀?”

刘嵩硬着头皮回答:“大概……是这样。”

沈睿诘问道:“可是孤怎么觉得,今夜更像是有他人潜入牢狱,先杀了张沿,再造成了狱卒畏罪自杀的假象呢?”

一众官员闻言跪倒在地,刘嵩垂着头颤声道:“殿下恕罪,今夜之事臣等已知错,是臣等监管不力,放松戒心,才酿成祸事。”

“臣这就再去多安排一些仵作查验张沿尸身……”

-

不知沈钰他们究竟是使了何种手段,竟然能让一位平素娴静腼腆的妇人突然豁出一切做到今夜这份上,演得还过分逼真。

宁予安清楚短时间内再如何审问,也很难从张沿发妻李氏嘴里问出什么有用消息。

索性给李氏一个机会出逃,按迹循踪。

只是,看到的结果让她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合乎情理。

李氏跪在一辆低调的马车前,低声啜泣,车内的人虽没有露脸,但远远地听声音也能让宁予安分辨出是何人。

沈苑。

这位二殿下想必早已有了铲除她的心思,不止是因为她在沈睿被檀氏刺杀一案上浅浅利用了他,更是因为,在他眼里,是她宁予安将沈睿扶上了储君之位。

由此,她于沈苑而言,可谓是敌人中的敌人。

宁予安巧然借夜色隐身于高处树梢间,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言语。

从二人的对话中,宁予安大致听出了李氏是因何愿意任沈苑差遣,也属实未曾想到,这张沿看着还算老实,背地里是个抢夺人妻,毁人姻缘的狠角色。

想必这么多年,李氏对张沿,唯一存在的感情,只有恨。

在这世上,让一个人竭尽全力毫无怨言去做一件事的最好方法,并非威逼利诱使各种手段让其不得已妥协,而是能让这个人心甘情愿地去做那件事。

在这一点上,沈苑将李氏利用得很好。

坦白来说,论心思深沉,沈睿的确不如沈苑,甚至比起沈苑,沈睿可以算是单纯。

如是想着,宁予安嘴角勾起一抹自我揶揄的弧度,很快便散去。其实于沈睿而言,若说谁是他最需要提防的人,她比沈苑更甚之。

虽然知道了今夜这出戏是谁安排的,但宁予安仍然未参透沈苑究竟是何用意,或者说,沈苑此番与沈钰联手,是要怎么除去她。

思虑间,车轮滚动碾压石子落叶的窸窣声音响起,宁予安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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