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人哭得厉害,一个接一个地嚎,其中有多少真心,又有多少假意谁也不知。两人说话声音不大,被哭声掩盖,又是靠在门外,其他人听不到。
沈宁:“......大公子,别忘了,老爷刚咽气。”
自家亲爹刚死,能做到赵穆这般无动于衷,甚至冷漠得像是仇人一样,天底下也找不出几个。
话刚说完,赵夫人边哭边朝赵穆扑过来,抱着他就开始哭:“穆儿,你爹他......他就这么抛下我们母子俩走了,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沈宁往旁边挪开些,给他们腾出位置。比起床上躺着死去的那个,赵穆对赵夫人的态度稍好些,此时低声轻哄安慰。她不能走,又不想听那些哭声,便听了一下。
“娘,您看,有钱也不能与天斗,爹死了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咱们得认命。”
“爹还多活了一年,该知足了。”
“别哭了啊,等爹下葬,儿子立马给你找个更好的,春喜嬷嬷认识的人多,专门干这一行的男人不少,什么样的都有,她介绍的,定不会是一般凡夫俗子。”
不说还好,一说,本就伤心的赵夫人气得发抖的手指着赵穆,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在沈宁以为她要破口大骂时,赵夫人两眼一翻,彻底气晕了过去。
因赵夫人晕倒,大夫们赶忙过来,把脉的把脉,开药的开药,又是一阵乱。
赵家本是赵老爷和赵夫人做主,眼下赵老爷走了,赵夫人伤心过度病倒在床,赵穆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赵老爷的后事也就顺势交给了二姨娘置办。沈宁对这个二姨娘并不了解,昭儿便跟她说了一些关于二姨娘的事。
“比起夫人,二姨娘更像是赵家的女主人。日后沈姨娘最该防备的,也是她。”昭儿帮她换上丧服,“沈姨娘不必担心,昭儿自会帮姨娘。”
沈宁看着周围,短短不到十日,时过境迁,恍如隔世。那日她穿着喜服跪在前堂,成为赵老爷的九姨娘,今日她一身丧衣,与众人跪在赵老爷的棺材前为他守灵。
正如昭儿所说,二姨娘才更像是赵家的主心骨,赵老爷身为京都首富,往日结交非富即贵,这些时日多少权贵或亲自或派人来吊唁,在赵家祖籍来人之前,人情来往,丧事主办,府内各类事由,事无巨细,既合法度又合礼度,二姨娘愣是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沈宁跪在最后面,眼下屋子里都是赵家人,有从祖籍过来的赵老爷的兄弟姐妹,也有从外地回来的赵老爷的一些子女。而今日她也才知道,赵穆并非家里最大,而是家中排行第五,前头还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按照兄弟辈分,他应该是二公子才对。
这四人中,有二女一子为二姨娘所生,一女为三姨娘所生,眼下三女都已出嫁,赵家实际的大公子尚未娶妻,负责赵老爷在徐州的生意。
为何赵穆会被称为大公子,昭儿跟沈宁解释,赵老爷和赵夫人是自小指腹为婚,当年赵老爷离开祖籍来京都,生意越做越大,难免回家次数就少了。
等赵夫人寻来,赵老爷当时已经纳了两房姨娘。赵夫人自是不满,闹也闹了,又不能把这些孩子给弄死,后来二公子出生,赵夫人说什么也要争口气,自家儿子必须是赵家的大公子,赵老爷被赵夫人闹烦了,索性就由她去了。
赵老爷去世后,赵穆便离了家,几日不归。这日,赵家的大老爷,也就是赵穆的大伯终是没忍住发了火。
“我赵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何管家,你带人去春喜楼,就是拖,也要把他拖回来!”赵大伯气的胡子发抖,对赵穆是愈发不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赵穆才摇着扇子晃悠悠跨进灵堂,头发有些乱,像是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梳洗,匆匆忙忙挽上,又是一身酒气,就连步子也有些不稳,脸上醉意未散,好在身上衣物还算整齐,不至于在这灵堂上衣衫不整。
“侄儿见过各位长辈。”赵穆动作潇洒将扇子收起,拱手弯腰朝赵大伯等人行礼,“不知大伯叫我回来,所谓何事?”
“给我跪下!”赵家长辈见到赵穆这玩世不恭的态度,更是气急,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爹还没下葬,你就滚到女人床上去,成何体统!我赵家怎会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大伯想要孝子贤孙,这满地跪的都是,何必将侄儿叫回来。”赵穆不但不跪,还满不在乎道,“若是大伯想要我在这跪着给我爹守灵,我爹也不差我这一个。再者,我爹活着的时候就想让我早日成亲,给他生个大胖孙子,他生前我没能给他如愿,这不赶紧趁着他没入土,得抓紧时间,保不准等他下葬那日,还能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混账!你,你!”赵大伯气的脸通红,指着赵穆骂道,“你气死你爹,还想气死我们不成,我们赵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大伯,我爹刚走,就想把我逐出赵家的门,这么做怕是不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欺负孤儿寡母。”赵穆继续道,“而且,是不是赵家子孙,也不是你们说了算。说了算的,现在正躺在棺材里,要不,你们把我爹叫醒问问,他同不同意。”
“放肆!赵穆,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你爹走了,不代表没人管得了你。你既是我赵家的子孙,就得服赵家的家训,这家还能任由你肆意妄为不成!”赵二叔亦是被赵穆气得不轻,“平时你如何任性放纵我们不管,但你爹刚闭眼,你就跑去花天酒地,如此大逆不道,也不怕天打雷劈。”
“等哪天打雷刮风了,还麻烦二叔亲自来看看,我会不会被天打雷劈。”赵穆嗤笑一声,毫不在意,“赵家家训,你们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无法无天,目中无人,连赵家长辈都管不了赵穆,其他姨娘更是不敢开口。
“大伯,二叔,二弟虽然脾气顽劣了些,但对爹向来孝顺听话,又一直照顾在父亲身边,那日也是亲眼看着父亲离开,我想,二弟是因为父亲骤然离世过度伤心,才会借酒消愁,他说的那些话并非有心,请大伯和二叔不要怪罪。”赵家大公子赵傅无奈叹了声,眼看局势不可控,双方剑拔弩张,只好站出来打圆场,“二弟,大伯和二叔也是好意,并非有意罚你。你难过,大家都理解,大伯他们同样伤心,但你身为晚辈,不该这样和长辈说话。”
赵穆朝赵傅看过去,与顽劣不堪的自己相反,赵家实际的大公子品学兼优,为人谦逊有礼,温润和睦,待人接物更是让人如沐春风,就跟他那个娘一样,让人挑不出错。
赵穆笑笑:“大哥说的对。”
“二弟,给大伯和二叔认个错。”赵傅松了口气,又跟前面的两人道,“傅儿也在此跟大伯和二叔赔不是。”
“这才是我们赵家的子孙。”赵大伯哼了声,对赵穆的怒火并没因此而消散,反而故意说这话让赵穆恼怒,“你但凡有你大哥三分样子,你爹死了也能闭眼了。”
“大伯这话不对,且不说大哥本就是赵家子孙,是我爹和二姨娘所生,总不会有假。还有,我爹已经闭眼了,大伯不信可以掀开棺材看看,若是没闭,还劳烦大伯动动手将其闭上,也圆了大伯的心病。”赵穆语不惊人死不休,生怕气不死人,“大哥也有不对,我是不该和长辈这样说话,所以我就压根没回来,也不打算说话,若不是大伯强行要我回,不就没这事了。”
“混账东西,你真是要气死我们!”赵大伯气到咳嗽,抓起桌上的瓷碗朝赵穆砸来。
“大伯别这么气,若是真气死了,咱赵家不到几天就要办两庄丧事,忙不过来。”瓷碗擦过赵穆的衣袖砸落在地,赵穆不偏不倚,朝前方一众气到目瞪口呆的长辈拱手道,“侄儿在床上的事刚办到一半就被叫回,如果没什么事,侄儿还要回去继续,还请诸位长辈见谅。”
说完,赵穆撇下这群人径直离开,刚要踏出门槛,忽然转身在沈宁面前蹲下,在沈宁抬头看他时,嘴角勾起:“走吧,我的沈姨娘。”
没等沈宁反应过来,赵穆已经强行拉着她的手离开。顾不上身后那群被惊呆的人,沈宁一路被赵穆带着走,很快就到了他的住处。
沈宁也放弃了,不管她怎么让赵穆放手,他也不会放。门开启后又被关上,整个人被扔在床上的那一刻,她想也没想起身,却被赵穆倾身压住。
“沈姨娘,我爹都死了,何必还要做戏跪在那,为了演给别人看而委屈自己。”赵穆一把将沈宁头上的孝帽摘下扔在地上,在她一瞬间的愣神中,双手一错,身上的丧服也被他强行撕扯开,“这些东西,你真愿意穿?”
“愿不愿意,不是大公子说了算,更不是我说了算。”回过神的沈宁正要反抗,双手被赵穆抓紧抵在头顶,她怒瞪着赵穆,“放开我。”
“现在这个家,还真是我说了算。”一只手抓住沈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掐住沈宁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赵穆道,“要我放开你,可以,把这衣服脱了。”
“大公子到底想做什么?”
“姨娘刚才没听到?我在春喜楼没能完成的事,得继续。”赵穆附身贴近,在沈宁的耳边吹了口气,“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得了,在床上办事办到一半被人强行叫走。姨娘可知,这一路我忍的有多辛苦。”
“大公子既想,何不回去春喜楼?反正这个家也没人能拦得住你。”她算是见识到了,在这赵家,根本没人能管得住赵穆,不说已经走了的赵老爷,病倒的赵夫人怕是也管不了他一二。至于其他人,赵穆压根就没放在眼里,也不在乎。
“有姨娘躺在床上,我还回去,岂不是人?”赵穆动了一下,温热的气息一路从耳边移转到沈宁面前,“姨娘若想拦我,随时可以。这个家,唯有你,我愿意遵从。”
“是吗?”赵穆身上浓重的酒气熏得她有些头晕,沈宁想避开,“那我让大公子放手,大公子为何不放?”
“此事不行,现在放了,姨娘跑了怎么办?继续穿着这身丧衣跪在仇人面前为他守灵,姨娘能忍,我都忍不了。”
沈宁身体一僵,想起几日前赵老爷去世那天,他跟自己说的谢字。
“大公子何出此言?”
“若不是那日父亲忽然吐血,我也不会去调查。”赵穆挑了下眉,“姨娘藏得挺深,连我都差点没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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