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宁是被敲门声吵醒。她缓缓睁开眼,逐渐清醒过来,下意识往床那边看去,空的,赵穆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昨夜的烛火已经燃尽,她记得自己睡着前,屋里还是亮的,沈宁垂下眉眼,庆幸赵穆已经走了。松口气的同时,一想到昨夜自己本不想睡,却因太累而睡着,还是在赵穆眼皮底下,忽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宁正要起身,奈何坐久了,腿有些酸,便缓了些许才站起。她正要过去开门,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日的喜服,若是被侍女看到,不知该作何解释。
“先等等。”沈宁将喜服脱下,换上其他衣物,才道,“进来吧。”
见来的侍女不是昨夜送她回来的,沈宁不免疑惑,但也没多想,寻思可能是赵夫人又安排了其他人来。
侍女把水放下,与沈宁道:“沈姨娘安好,我叫昭儿,日后便由我来服侍你。大公子说,姨娘刚来,人生地不熟,对府里很多事情都不甚清楚,沈姨娘若是有任何想知道的,都可问昭儿。”
“是大公子安排你来的?”沈宁接过昭儿递来的手帕,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脚底泛起凉意。
她猜不准赵穆到底在想什么,但显然昨晚赵穆说的每句话都是在试探,试探她的底线,会不会彻底服从于他。
一开始她顺着赵穆的意,同样是在试探他会做到哪一步,是不是真如外人所说是个不学无术,放浪形骸,只知骄奢淫逸的纨绔。
在赵老爷这件事上,沈宁不知赵穆所说有几分真假,不管如何她都不可能答应。她拒绝帮忙,赵穆并没强求,从这一点沈宁并知,赵穆决不简单。就如他自己所说,外头传言赵家父子向来和睦,赵家大公子虽品行不端,但仍深受赵老爷疼爱。
“是,姨娘请放心,昭儿是大公子的人。姨娘不希望昭儿知道的,昭儿便不知道。从今日起,昭儿也是沈姨娘的人,此后与姨娘便是一条心,若是姨娘觉得昭儿信不过。”昭儿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交给沈宁,“姨娘便用这刀杀了昭儿,昭儿无二话。”
还真是仆随正主,都是疯子。不管这个昭儿所说有几句真几句假,沈宁只知在这赵府,除了她自己,谁都不可信。
赵穆此举,表面是让昭儿来服侍她,实际是监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沈宁想不透,但人都送来了,就没有被送回去的道理,而事实是她没得选。
“好。”沈宁将刀收下,昭儿年纪大概和她差不多,说着这些话时,脸上不见波澜起伏,“昭儿,大公子先前,让你服侍过几位姨娘?”
“沈姨娘第一个,大公子先前从未让昭儿服侍过他人。”
“大公子让你来我这,府里是不是都知道了?”
“是。”
“可我身为老爷的人,于情于理,都轮不到大公子安排人来照顾我。我虽不明白,也知大公子是好心帮我。”沈宁露出一副惊怕摸样,“可是,夫人若是知道了,对此必然会大怒。昭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以不变应万变。”昭儿没有半分犹豫,仿佛猜到沈宁会这么问,“姨娘放心,姨娘所想到的,大公子都已考虑周全。大公子说,姨娘什么都不说,便是万全之策。”
还真是考虑周全,连自己想问什么都一清二楚,是报复吗?自己昨晚没答应,所以今日不仅明目张胆让人来监视她,更是一下离间她与赵夫人的关系。才来一天,就惹上了一个大麻烦,沈宁握紧匕首。
事已至此,她仍是无路可退,唯有接受。
“我知道了,谢谢昭儿。”
“姨娘客气。”昭儿道声,“请姨娘洗漱。”
“好。”沈宁洗漱完,昭儿端起水出去,恰好昨晚那两个侍女拎着食盒进来。
“九姨娘,吃饭吧。”
这两人本是侍奉在赵夫人身边,现下被安排来照顾她,心里早就装满了怨气,本就不想服侍,昨晚送她回来时便已藏不住嫌弃,眼下说话也是一脸不耐烦。
沈宁并不在意,从进来赵家那一刻起,她就清楚自己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其中一侍女将食盒打开,把饭菜端出,是一碟发黑的小咸菜和白粥。
“姨娘吃完饭,记得去给夫人请安。”
“好。”沈宁刚坐下,拿起调羹正要喝粥,便听到另一侍女跟她说。
“九姨娘,时间到了,该去给夫人请安了,别误了时辰。”
沈宁垂眸,将调羹放下。
这两人显然是故意针对为难,沈宁不想多去理会,既然她们要这么做,她便受着。在这赵府,她先得明哲保身。
沈宁不认识路,只能由这两人带着她前往赵夫人寝屋。一路上,她看向周围,赵府很大,不说好几个姨娘各有院落住所,家中奴仆更是不少。那日教她规矩的嬷嬷特意叮嘱她平时最好待在自己院里,不要随意走动,免得冲煞了别的姨娘,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沈宁再怎么不认识,也知道去往赵夫人那不会绕这么多路,这两人是故意的。她也不出声询问或是提醒,只跟着她们走,直至两人停下,回头跟她说到了。
“九姨娘就在此等候,等夫人召你进去便可。”两人敷衍般朝她行了行礼,“我们还需回去做活,无法陪伴姨娘,还请姨娘不要怪罪。”
“好,你们先回去吧。”沈宁站在门口不远处,两人走后,就只剩下她一人。
偶尔有人走过,好奇看她一眼,随后低头匆匆走过,继续忙活。沈宁也不多问,静静等便是。她抬头看向天际,此时天已大亮,估计还得等上一段时间,赵夫人才会叫她进去。
大概过了一刻钟,有人走来,沈宁抬头看去,是昭儿。昭儿很快走到她身旁,跟她说。
“沈姨娘,夫人在堂屋,请随我来。”昭儿并没多说,只带沈宁往堂屋走,走远了些,她才再次开口,“此事并非夫人所安排,许是其他人有意为难姨娘。”
沈宁稍一想便明白昭儿所说意思,按照规矩她是要来向赵夫人请安,才不会一开始就怀疑。而那两人明知赵夫人是在堂屋,却骗她来此,故意让她在这等,这一等就会误了时辰,而她刚来第一天就晚到,还让别人久等,不消说,赵夫人必然会生气。
如果那两人故意为难欺骗,昭儿不会说是其他人,看来这府里,已经有人看她不顺眼。她屋里那两个侍女许是收了贿赂,也正好趁此机会让她受罚,哪怕她后知后觉被骗,也没有证据证明她们两个是有意为之。毕竟,她们确实是做到提醒并带她过来,一句并不知夫人在堂屋便能脱身。
“昭儿,你的意思是?”沈宁假装听不懂,不是赵夫人,那会是谁?
昭儿摇摇头:“昭儿还不知,不过姨娘放心,以后这事不会再发生。”
沈宁不可能放心,这样的事只会多不会少,她才来一天,就有人按耐不住,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不再问,昭儿她也信不过,那两人一样如此。
一边是赵夫人的人,一边是赵穆的人,对沈宁而言都没差。既然赵穆要报复,那她就顺了他的意,也能减少不少麻烦。
昭儿许是抄了近路,带着她很快就到了前堂,刚进去,沈宁便看到其他姨娘都已在,赵夫人坐在主位,看见昭儿,冷哼一声。
沈宁:“沈宁见过夫人,各位姐姐。夫人,沈宁自知晚来,让夫人和各位姐姐久等,是沈宁过错,沈宁在此给夫人和姐姐们赔不是。”
她话刚落,坐在两旁的姨娘便开了口。
“哟,妹妹年轻就是好啊,能吃能睡。”
“是啊,可真是羡慕,不像我们,早早就醒来,再睡不着。”有人叹了声,忽然又哎呀一声,“妹妹别多想,姐姐们不是在怪你,所谓能睡是福。夫人,妹妹这段时日怕是忙得很,前儿刚守完孝,昨日便来府里,许是累了,今儿才起的晚些,也是能理解的。”
“夫人,咱老爷日后好了,还得靠妹妹多多照顾着。”
沈宁听着她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置一语。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并不需要她回应,有人故意设了这个圈套让她跳进去,其他人自当是在旁看戏,巴不得看她出事。
“好了,一大早叽叽喳喳的,也不嫌吵,耳朵都要被你们说到起茧子了。”赵夫人嫌弃般看了一圈底下坐着的,最后目光落在站在中间的沈宁身上,“不过,她们说的也对。沈宁,我谅你刚来,对府里规矩还不熟悉,原谅你这一次。”
“可我怎么也得给你这些姐姐们一个说法,若是纵容为过,不得说我偏心。这样吧,你去祠堂跪着,跪够了,这次就这么算了。下次记得,不可再犯错,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是,夫人。”沈宁低头应下,“沈宁记住了。”
“夫人,妹妹身子瘦弱,哪能跪得了那么久,咱府里惩罚下人,都是跪上一天一夜,而且妹妹刚来,我看跪五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是啊,夫人,我们......”
“再说一句,你们也跪去。”赵夫人听着她们一个个求情,脸上浮现出愠色,“昭儿,带你家主子去,跪到亥时三刻,才可离开。”
“是,夫人。”
“沈宁告退。”
沈宁和昭儿刚走,三姨娘便道:“夫人,这沈宁刚来,就把穆儿迷得五迷三道的,还让他屋里的昭儿去照顾,这成何体统。”
“是啊,三姐姐说得对,更不说这沈宁第一天来给您请安就敢迟到,让您在这坐着等她,胆子真是够大,看她柔柔弱弱的,没想还是个硬骨头。”七姨娘附和道。
“哼,她有本事招惹穆儿,也得有那命。不就是个昭儿,让她去就去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小打小闹。穆儿终究是我赵家的大公子,什么人没见过,怎会被一个乡野孤女迷了心智。”
赵夫人冷笑一声,早上听闻赵穆让昭儿去服侍沈宁,气恼不已,简直就是混账,哪有儿子让自己屋里的侍女去侍奉姨娘的。但她也知若是反对,赵穆不知又会做出何事来,怕是会更过分,就一个小小的侍女,睁只眼闭只眼,装作没看见罢了。
看沈宁那样子,是个不想惹事的,若胆敢心思不正,妄想其他,赵夫人也不会轻易饶了。
至于赵穆,等他那新鲜劲过了,玩也玩够了,什么沈宁张宁,对他而言不过都是可以随意玩弄的女人,要多少没有,对此赵夫人并不担心。
只是,赵夫人看向屋外,早已不见沈宁的身影......等老爷好了,三年之内,沈宁若是生不出儿子,找个理由把她卖了。刚来一天就能让府里的下人开口闭口沈姨娘,这样的人,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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