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久到屋外天色已变，腿也早已麻木不知酸痛，沈宁仍是跪着，直到陪她一起跪在身侧是昭儿低声提醒。
“姨娘，时辰到了。”昭儿起身，将沈宁扶起，“姨娘跪久了，腿脚难免难受，等缓过这一阵就好了。”
“昭儿，你不累吗？”沈宁有些诧异，明明是和自己一样跪了这么久，她却不见疲惫。
“昭儿早习惯了，当年入府，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免不了经常犯错，跪罚是常有的事。”昭儿说，“后来是大公子把我安排到他屋里，才没再跪过。今日夫人惩罚姨娘，是因为大公子将昭儿安排到姨娘屋里。昭儿想跟姨娘说的是，大公子其实并无坏心。”
沈宁对赵穆的事情没兴趣了解，她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昨晚赵穆留在她屋里过夜，看来真如他所言，只有他知自己知，再无第三人，不然，赵夫人不会只罚她跪祠堂这么简单。
“姨娘，回去吧。”
“好。”
回到屋里，昭儿去准备饭食，从早上到现在，不说饭，一口水都没下肚，跪的时候还是饿的，饿过头了，反而失去了想要吃东西的**。
沈宁没什么胃口，可想着昭儿跪了那么久，还尽责准备了这些，就算她是赵穆安插在身边的人，也是付出的。
“姨娘，吃饭吧。”昭儿给沈宁盛好汤，放到她面前，“等下要凉了。”
“一起吃吧。”沈宁拉住昭儿的手，让她坐下，“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不过是被买回来给你们家老爷冲喜的，地位甚至还不如你们。既然你来了这，我也不会让你走，日后不必这么客气，坐下和我一起吃饭，我还能好受些。”
“府内尊卑有别，姨娘便是姨娘，奴婢便是奴婢，二者不可相提并论。姨娘让昭儿坐下吃饭，是姨娘心胸大度，为人体贴，但昭儿不能坐。”
“坐下吧，你坐着，我还能忘了自己是赵家姨娘这层身份。”昭儿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沈宁道，“我没有后悔进入赵家，但我总不能时时刻刻将自己套在这层名为姨娘的身份里面。有时候，我也想当一当自己，昭儿，你懂吗？”
“昭儿明白。”听到沈宁这话，昭儿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坐下，“昭儿陪你吃饭。”
“昭儿，谢谢你，不管是今日陪我跪祠堂，还是现在陪我吃饭。”
“姨娘不必客气，昭儿是姨娘的人，陪姨娘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吃饭期间，沈宁静静听着昭儿说起府里的一些事，今早坐在那的，排在她前面的八位姨娘，她并未认齐，昭儿也和她解释了个明白。要认人，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记得，但若是加上习惯和某些特征，不是难事，昭儿也说，她会帮自己。
还没吃完饭，门被敲响，来人没等沈宁回应便径直推门而入，道一句：“九姨娘，老爷醒了，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好。”沈宁放下筷子，“我现在过去。”
从她屋里到赵老爷的寝屋有段距离，等沈宁到的时候，屋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意外的，赵穆也在。
赵夫人坐在床边，连连劝说：“来了来了，人已经到了，着什么急，等你好了，这人还不乖乖是你的。沈宁，快过来，老爷想看你。”
“是，夫人。”沈宁正要过去，忽然手被抓住，身体顿时僵住。
面对沈宁看过来的疑惑不解眼神，靠在门边的赵穆朝她一笑，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那么听话。”
沈宁不做声，假装害怕正要将手抽回，赵穆已经松开手往外走。沈宁悄然松口气，两人都是在靠近门外这边，而屋里的其他人目光都在床上的赵老爷那，刚才那一出并没有人看到。
“沈宁见过老爷，夫人。”沈宁走到床边，赵老爷目光一下落在她身上，和昨日眼神并无区别，**不带掩饰，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这样的凝视让她很不舒服，但沈宁并没避开，而是摆出一副担忧不已的样子来。
“沈宁，好好照顾老爷，老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但要记住，老爷身体还没好，凡事不可过度，知道了吗？”赵夫人意味深长看眼沈宁，提醒，又是无奈撇了撇嘴，赵老爷的心思她怎会不懂，刚醒就说要昨日的小美人，她劝说无果，只好让人把沈宁叫来。
“是，夫人，沈宁明白。”沈宁低头应道。
“好了，都出去吧。”赵夫人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将门关上，屋里只剩下沈宁和赵老爷。
屋里萦绕不去的浓重药味让她有些不适，沈宁悄然皱了皱眉。
“过来。”赵老爷身子半瘫，无法起身，就连靠在床头这么简单的举动都得让人帮忙，他伸出枯瘦如老树根似的手，朝沈宁招了招，“扶，扶我起来。”
“是，老爷。”沈宁走近，刚将赵老爷扶起靠着床头，就要把被子盖在他身上。忽然间，衣领被他紧紧拽住往下一扯，其速度之快，力气之大，根本不像是一个病重的老人，沈宁惊住，下意识往后退。
赵老爷手中落了空，那双迸发出**的眼带着几分怒火，嘴里不停嘟囔着，沈宁听不清，也不想听。但她不能表现出来一点，对上赵老爷的目光时，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红了眼，小步往前走。
她并未走近，站在离赵老爷一掌之隔的地方。
“让我，看看你。”赵老爷死死盯着沈宁，那只枯瘦的手在半空摆着，想要沈宁再走近一点，见她毫无动作，面色通红，就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已凸起，怒道，“过来！”
沈宁察觉到这股药味和昨日的隐隐不同，闻着难受，还有些头晕，而眼前的赵老爷的样子也让她感到恶心。
“老爷，大夫说，您不可动气。您放心，沈宁会好好照顾您。”
“放，放，放肆！”赵老爷见沈宁迟迟不走近，怒急，忽然猛地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隐约还能见着唾沫星子伴着点点鲜血。
沈宁悄然收紧手，表面却是被吓着一样，忙道：“老爷您怎么了？老爷，您请保重身体，沈宁这就去帮您叫大夫过来。”
说完，沈宁头也没回转身，快步过去将门打开，却没想赵穆会站在门外。
“这么快就结束了？”赵穆眸光向下，瞧着撕开些的领子，挑眉，“看来我爹没能得逞。”
“大夫。”沈宁没去想赵穆为何会守在门外，赵老爷喘得厉害，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她回头看了眼，着急跟赵穆道，“大公子，快叫大夫。老爷他，他快不行了。”
“放心，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几个大夫一看见门打开，便急步往这边过来，赵穆往屋里瞥了眼，“大夫，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请务必要保住我爹的命。”
“是，大公子。”几个大夫连忙点头，快步进去。
“走吧。”赵穆不由分说将沈宁的手抓住，带着她往另外一个方向走，“我的沈姨娘。”
沈宁想将手抽出，却被抓得更紧。赵穆不是赵老爷，后者力气再怎么大，也是重病在身，她能推开。可赵穆不是，他轻易就能抓住她不放，连给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大公子，这是在外头，请你不要这样。”
“叫我名字，我就放了你。”
沈宁：“......”
“不肯说？没事，我会等，等到你自愿叫我的那天为止。”赵穆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的同时手一用劲，沈宁被他这么一扯，脚下不稳，被迫往前摔在他怀里。
“请大公子放开我。”
“嘘。”赵穆手落在沈宁腰间，往前一带，更是将她锁紧，面对沈宁的挣扎，在她耳边低声说，“不想被人看到，就别出声。”
沈宁气急，表面却是一副惊恐模样。
他们现在在哪沈宁不清楚，她对赵府的认知仅限于几个地方。被赵穆抱着，她看不到周围的环境，但能听到不远处有人快步走过的脚步声，还有那随风传来的说话声。
借着夜色遮掩，两人的身形能够更好的被遮掩。直到脚步声远去，沈宁立马从赵穆怀中挣脱出来，一脸委屈气恼道：“大公子......”
“先吃下这个。”
沈宁还没说完，赵穆眼疾手快将什么东西放入她嘴里，冰冰凉凉，带着药味，她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赵穆一把捂住她的嘴，逼她咽下。
“解药，我倒是想趁人之危，但不是现在。所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赵穆松开手，往后靠在假山上，好整以暇看着气呼呼的沈宁，解释道。
“什么解药？”沈宁下意识问，突然察觉到什么，是那房间的药味。
连这些东西都弄上了，还真是急不可耐，赵穆想想都觉得好笑：“我娘为了我爹，还真是煞费苦心。”
沈宁捂嘴轻咳一声，出来后头没那么晕，赵穆给她吃的那颗药，不知是不是起了作用，那股不适感正在渐渐消失。
“大公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帮我吗？大公子应该，没有理由这么做。”
“若我说，我还真有理由呢。”赵穆捏住她的脸，“将你交给我爹，未免糟蹋了，我可舍不得。我想要你，不是玩笑，希望姨娘记得这点”
沈宁将脸转开，因为气恼，胸口微微起伏，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那，昨晚大公子为何，为何不那么做。”
她似是羞恼般低头，带上些许怨气，“明明是大公子，嫌弃我。”
“姨娘这是在怪我？也是，昨晚姨娘都那么主动邀请了，我却没能让姨娘享受半分，是我的错。不过，姨娘放心，等姨娘准备好了，我自当投怀送抱。”赵穆往前在她脸上吹了口气，刻意压低声音，“看来姨娘被我爹吓得不轻，浑身都在发抖呢，昨晚被我压着，也不见你如此害怕。”
“不是的。”沈宁作势推了推他，赵穆抱得紧，她根本推不开，“大公子别误会，我是因为担心老爷的病。”
“是吗？姨娘先前也说了，你是我爹的人，他想做的事，姨娘若是从了，他也不至于急火攻心。为何姨娘刚才不从了我爹，反而被吓到？”
“老爷身体还没好，不可，做那事。”沈宁轻声解释，“这个，我还是懂的。”
“姨娘还真是不了解男人。”赵穆道，“还是说，姨娘并不想委身我爹，因为姨娘喜欢的是我。”
“大公子，请不要这么说，虽，虽说我答应大公子，可我到底是老爷的姨娘。喜欢的，也只能是老爷。”昨晚已经领略过赵穆的厚脸皮，沈宁也懒得跟他争辩那么多，“夫人让我今晚好好照顾老爷，我该回去了，大公子请便。”
“你以为我在外面守着，是想听你和我爹的风流韵事？我的沈姨娘，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想不明白，而我既然带你走了，就没想过让你再次回去。”眼见沈宁就要走，赵穆直接一把搂过沈宁的腰，轻而易举就将她再次搂进怀里，对上沈宁愠怒嗔怪的脸，他只笑道，“若是担心我娘生气，大可放心，那些大夫知道该怎么说。”
沈宁挣扎的动作停下，抬眼看着赵穆，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那些大夫，是大公子的人吗？”沈宁小心翼翼问。
“别，我可没说是我的人，这顶高帽戴下来，日后我找谁说理去。”赵穆收紧手，两人靠得更近，近到沈宁的心跳声都能听到，他挑了挑眉，“心跳这么快？还在怕？”
沈宁了然，那些大夫是赵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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