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嬷嬷眼神锐利“但这几日,想必娘娘已经有所察觉,瑶小姐固然聪慧,但锋芒过露,易招人忌惮。孤掌难鸣,只瑶小姐一人,日后恐无法抵挡宫里的明枪暗箭。一路上,奴婢刻意吩咐,两人待遇有所差别,再暗中观察,发觉婉小姐宠辱不惊,奴婢觉得正是您在宫中需要的暗棋,一明一暗,方能保娘娘在宫中立于不败之地。再者,两位小姐也可相互制衡,以免来日得势猖狂,反咬一口。”
皇后沉思良久,缓缓说道:“你倒是考虑得长远。只是……两个人未免太多了,皇上本就忌惮夏家,还有后宫诸嫔妃,尤其是淑妃,岂不议论纷纷?”
辜嬷嬷却说道:“娘娘,在宫里最恐怖的并非是众人的议论,而是失势。倘若两位小姐都能获得皇上的喜爱,那么就算诸嫔妃心有不满,又有何用?能拗得过皇上?”
皇后却还是十分犹豫,她担心有了那张脸,夏时婉只会成为一个变量,万一皇上看到了那张脸,再容不下其他人可怎么办?毕竟旁人不清楚皇上的喜好,难道她还不清楚么?
因此,她只说道:“让本宫再想想。”
说着,她眼色一冷“命李嬷嬷死死地盯住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每日做了什么、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必须全部报于本宫!”
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本宫倒要看看,她能装到几时!”
*
女官的授课照常进行,但夏时婉和夏锦瑶的宫廷生活远不止这些。
每隔几日,皇后便会召见两人。这时,她会让夏锦瑶跟在身边学习处理一些简单的宫务,至于夏时婉,则命令她在一旁安静地看书或者刺绣,美名其曰“练习基本功”
夏时婉乐得清闲,只是偶尔绣着绣着会想到娘,想她在家中如何了,她会不会也在想她。
而皇后看似专注地教导夏锦瑶,眼角的余光却从未离开过夏时婉。每过两日,她便要听李嬷嬷禀报夏时婉的一举一动。
那日装作学艺不精糊弄过去后,夏时婉也明白,皇后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一时她也愈加谨慎,精神再度紧绷。
等夏时婉和夏锦瑶第一次拜见众妃嫔已是一个多月后。
这天,两人早早地便梳洗打扮,先向皇后请安,而后被带到正殿,侍立在皇后身后。
时辰将近,先是一些低位嫔妃,如贵人、美人等来向皇后请安,抬眼时她们具愣住了。
只见皇后身后两个样貌格外齐整的女郎,一个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面如满月、眼眸乌黑如曜,似金乌鎏光;一个身着软银轻罗茉莉绣纱裙,貌若寒梅、眼波疏淡如水,似冷月清辉。
二人风格迥异,却又极为和谐。
凤座之上,皇后并不在意她们的神色,毕竟她们身份低微,也不得宠。
于是只淡淡提了一嘴,身后两人依次行礼。
而后是德妃和贤妃,平日她们甚少站队,因此皇后对她们二人明面上还算和颜悦色。
皇后笑着说道:“这是本宫的两个伴读,夏锦瑶、夏时婉。”
德、贤二妃只粗粗扫过一眼,德妃不感兴趣,贤妃则面带笑意“两个姑娘真是绝色佳人啊!”
“不过两个小丫头而已。”说着,皇后微微偏头,对身后的两人说道:“快给德妃和贤妃请安吧。”
两人依次见礼。
夏锦瑶率先抬眸,打量面前的两位高位嫔妃。
左边的身着深绿色的宫装,眉眼中带有一丝英气,想必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德妃无疑。至于右边的贤妃,样貌清秀,最为惊叹的是她浑身的气质,淑雅娴静。
夏锦瑶暗忖道:她二人家世尚可,是不可小觑之辈。
察觉到她的视线,贤妃下意识看过去。
只一眼便不禁心下摇头:心思太浅了。
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夏时婉身上,只见她微微垂眸,一举一动皆符合宫规的要求。
眼眸中不禁闪过一抹惊艳。
德、贤妃方才落座,最近得宠的梅昭仪便踏入了正殿。
往日她是不会来这么早的,不过是听宫人说皇后把两个姑娘带出来了,这才迫不及待地过来了。
这一打眼,她的目光就落在夏锦瑶身上收不回了,眼里是又嫉妒又是防备又是怨恨,最终也只得暂时吞下去,跪下同皇后请安。
夏锦瑶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目光。
因为她也在盯着梅昭仪看,她就是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哪里让皇上这么喜欢,可越看越觉得疑惑。
这个梅昭仪,虽说貌美,却也不算绝色,可偏偏她就是得宠,也不知道是使出了什么手段来迷惑皇上!
夏锦瑶面色不悦,一旁的夏时婉自然察觉到了,她犹豫片刻,还是给她使了个眼色,奈何夏锦瑶一双眼全在梅昭仪那,夏时婉只好悄悄靠过去,轻声道:“姐姐不要忘形!”
夏锦瑶这才不情愿收回眼神,低头请安。
“这两个姑娘真真儿的天仙,皇后娘娘放这么两个姑娘在身边当真是好打算。只是,今后这夏家女儿在宫里是越来越多了。”
梅昭仪捂嘴轻笑“两个姑娘可曾拜见皇上?若按民间论,皇上可是她们的姑父啊!”
皇后目光一凝“放肆,皇上乃一国之君,岂能以普通礼节论?在坐的与皇上都是君臣”
梅昭仪面色不变“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不耐地说道:“行了,你坐下吧。”
这时,淑妃姗姗来迟,向皇后见过礼之后便直勾勾看着二人。
夏锦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梅昭仪虽说得宠,但膝下无子,家室不显,尚不足为惧。
淑妃便不同了,她出自南方最大的世家陈氏,与夏家分庭抗礼。
作为妃位之首,淑妃在后宫也有一批支持者,她在宫里同皇后更是水火不容。
夏家在前朝后宫最大的敌人便是陈氏。
夏锦瑶不禁咬唇,脸上难得出现一抹失落。
这淑妃不过二十三、四岁,明艳动人,张扬艳丽。身着石榴红蹙金绣凤穿牡丹襦裙,瞧着她竟比身上的牡丹还要美艳。头上那只步摇更是衬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出身高贵,美丽动人,皇上对她还算宠爱,关键她还有协理六宫之权。
这样的人,如果比得过?
这时,淑妃眼含深意地说道:“果然是夏家的女儿,个个水灵,尤其是这位……”
她的目光缓缓移至夏锦瑶头上的金钗,轻笑道:“想必是皇后的嫡亲侄女吧,这通身的气度,真是不同凡响啊!”
皇后面上也适时露出一抹笑来“妹妹谬赞,黄毛丫头,不足挂齿。”
淑妃似笑非笑,倒没有开口了。
不过是两个小丫头,要是真较劲儿,岂不是显得她没有风度?
接着,众嫔妃便闲谈起来,尽管是些鸡毛蒜皮之事,但夏锦瑶一扫低落,听得认真,目光始终落在梅昭仪和淑妃身上;
反观夏时婉,时不时神游天外,偶尔又被嫔妃们的娇笑声拉回。
只听了几句,她便发现,虽聊的不过是些小事,诸如御花园里什么花开得漂亮之类的,但除去一小部分嫔妃人微言轻,以及德妃、贤妃冷眼旁观,以柳贵人为首的一群嫔妃对梅昭仪冷嘲热讽,极尽可能针对,淑妃时不时添一把火,皇后表面公正,实则乐见其成。
看着她们个个心怀鬼胎,却又装作一派和谐,口口声声叫着“姐妹”,夏时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悲哀。
夏时婉想,她一定不要留在宫里,一定不要!
等众嫔妃都各自回宫了,皇后也吩咐她们二人退下,至此,第一次拜见各宫嫔妃,已然结束。
一路上,夏锦瑶还意犹未尽,拉着夏时婉念叨着梅昭仪恃宠生娇云云。
夏时婉并不想讨论这个,只得装作喜欢,时不时附和一声。
下午还要上课,两人就此别过。
正值午膳时刻,辜嬷嬷才传膳,就听见门口太监大声喊道“皇上驾到!”
辜嬷嬷脸色一喜,立马看向皇后,皇后脸上也是明显的喜色,随后又冷淡下来。
“只怕他是为了两个姑娘入宫的事,来试探本宫的。”
辜嬷嬷扶起皇后,着急道:“皇后何苦呢?”
“你不必劝我,我已是‘镜里鸾孤掩泪看,锦衾如水夜生寒’,如果不是有什么大事,他也不会踏入凤仪宫。”皇后脸上有些失落。
辜嬷嬷心疼地看着她,眼底含泪“皇后……”
不过一瞬,皇后重新昂起头,语气坚定“本宫是不会认输的,只要我夏家根基不倒,本宫就什么也不怕!”
这时,萧执均跨入了殿内,皇后等一齐行礼。
他随意摆摆手,语气淡淡道:“都平身吧。”而后径直在主位坐下。
皇后起身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也算不得好,冷笑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臣妾还以为你又要去漪兰苑了。”
萧执均面色不变“怎么,皇后不想见到朕?”
担心皇后又因为太过骄傲而惹得皇帝不快,辜嬷嬷在身后小心扯了扯皇后的衣角,皇后脸上这才挂起勉强的笑“没有,臣妾很高兴。”
萧执均也露出点笑来,瞧了眼桌上的菜色,点点头道:“正好,朕也饿了,皇后不妨陪朕吃点。”
皇后微微屈膝“臣妾遵旨。”
“皇后坐吧,不必拘礼。”萧执均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皇后看了一眼辜嬷嬷,对方冲她点点头,这才缓缓坐下。
萧执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面上却无甚变化。
一旁的宫人替他布菜,萧执均执起筷箸尝了一口。
“皇后宫里的菜色可谓是一绝,记得从前朕是最爱吃的,今日再尝,却仿佛有些变了。可是换了新厨师?”
萧执均放下筷子。
皇后神色一愣,看着眼前的菜,不禁心中冷笑,面上却温婉道:“或许是皇上长大了,所以口味变了。臣妾还记得,皇上从前最爱吃甜食,可现在却完全不碰了。”
萧执均点点头“或许口味没变,心境却不似从前了吧。”
皇后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萧执均却又开口了“听张德全回禀,皇后从娘家接了两个侄女来宫里,可是在宫中烦闷了?”
皇后眼神是一闪而过的戒备,面上却装作受宠若惊“劳皇上挂心,有两个侄女陪在臣妾身边说话解闷,臣妾觉得夜晚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一旁的宫女小心端着茶水,萧执均接过,喝了一口,漫不经心道:“张德全说两个姑娘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朕突然也想起来,朕同皇后大婚的时候,也不过十二三岁。一晃眼,时间居然过的这么快。”
忆起往事,皇后眼里也有些怅然若失,萧执均却突然话题一转“说来,朕还没见过两位小姐。”
皇后拿着筷箸的手一顿“两个丫头顽劣得很,现在臣妾还在令女官教她们规矩,否则冲撞了皇上就不好了。不过皇上既然想见她们,臣妾这就把她们叫过来。”
说完,皇后却不着急,抬眼打量着皇帝的脸色,殿里安静了一瞬,见他似乎是认真的,皇后脸色一沉,暗自咬牙,准备开口,就听萧执均不疾不徐地说道:“不必了,那就让两个姑娘好好学规矩吧。”
皇后桌子下的手用力攥紧,面上却扬起僵硬的笑“是。”
欣赏够了皇后的表情,萧执均这才说出此行的来意。
“朕来是同皇后商议春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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