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图书馆自习区，安静得能听见阳光在书页上爬行的声音。林昭夕、陈航、黎漫漫刚在靠窗的长桌旁落座，一个格外熟悉的高挑身影便出现在林昭夕的视线里。
“姐。”
陆见川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长裤，单肩挎着黑色书包，看着清清爽爽。
林昭夕有些意外：“咦，小川你怎么来了？”
“家里有点吵，想起来你们在这里学习。”
陆见川走到她身边，自然地将书包放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恳求。“我想跟你们一起，行吗？保证不打扰你们，就是……我觉得跟你们一起学习氛围好。”
见他都这么说了，又是自己亲弟弟，林昭夕哪里还能拒绝，只好点点头，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更多位置。
陈航抬眼看了看陆见川，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旋即恢复正常，笑着对陆见川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黎漫漫坐在陈航旁边，眨了眨眼，嘴角弯起一个友好的弧度。
林昭夕对着摊开的物理试卷，眉头拧成了结，笔尖在题干上“带电粒子”几个字旁边无意识地戳着一个小黑点。
陈航坐在她对面，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这道题的关键在于，粒子进入磁场时的速度方向和你设定的Y轴夹角不是90度，所以不能直接套用最基本的半径公式。”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坐标系，标出初始速度V0的方向。“你看，我们需要先将速度分解……”
陈航压低声音给林昭夕讲题时为了让她听的更清楚，下意识的向她越凑越近。
他的笔尖刚要在纸上落下计算式，一瓶冰凉的矿泉水轻轻放在了他手边。陆见川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声音很轻：“学长，喝水。”他的动作自然得像只是顺手，随即很自然地侧身，手臂越过了林昭夕的肩头，指向她试卷上另一道关于平行板电容器的题目。
“姐，你这道题列的动能定理方程，是不是漏了电场力在离开电场的做工？”他的指尖轻点在她草稿纸上一行公式的某处。因为林昭夕打草稿时比较规矩，每一道题的草稿都会写在固定的一块区域，所以在核算和整理思路时很容易看清哪一块的草稿对应哪一道题。
林昭夕“啊”了一声，赶忙低头看草稿纸上他指的式子：“有吗？它进入电场和离开电场，电势差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陆见川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他顺势站起来，就着这个半包围着林昭夕的姿势，顺手从她手机抽出笔，在草稿纸上干脆利落的画出粒子轨迹。“他从中间射入，穿过极板，离开的位置和射入的位置不在同一个等势面上。电场力做的总功，要用初、末位置的电势差来计算，而不是极板间的电压简单的乘以电荷量。”
他在草稿纸上写下：W=q(U1-U2)，并迅速标出了两个位置估算的电势差。
陈航的讲解被打断，他看着陆见川流畅的书写和精准的切入点，眼里毫不掩饰的闪过一丝惊讶。这并不是高一的物理知识点，而且涉及到了电势这个更抽象的概念和具体情景的应用。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回自己刚才讲解的磁场题，试图重新掌握主导权：“小川说的对。那我们重新回到这题，速度分解后，垂直磁场的分量是V⊥=V0·sinθ”
“那么粒子在磁场中的运动半径R=（m·V0·sinθ）/qB。”见陆见川几乎在陈航说出垂直分量的同时，平静地接下了半径公式，他甚至没有看草稿纸，目光依然停留在林昭夕的侧脸上，仿佛只是在帮她检查另一道题的同时，顺便心算了一下。
“周期T=(2∏m)/qB与速度无关。所以它每次穿过磁场边界的时间间隔，其实是半个周期的整数倍。”陆见川继续分析道。
陈航现在彻底呆住了，呆住的不止有陈航，还有黎漫漫和陆见川的亲姐姐，这个物理周考受害者。
这个高一学弟不仅思路跟得上，甚至直接跳过了他准备的推导步骤，直接点名了粒子运动中的周期性，这足以说明陆见川对高二阶段物理公式的内在联系和理解已经和他在一个层级。
黎漫漫在理科上的天赋没有这么变态，但她胜在勤学，练的多，刷了无数道题才能自己总结出一套答题规律。所以当她看到陆见川以极其熟稔的语气解决题目的核心问题时，她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在桌底扯林昭夕的衣角，用气声说：“昭夕，你弟弟……吃什么长大的？”
林昭夕也正处于懵懂状态，抬头看向陆见川，他好像在发光。
陈航放下笔，身体微微向后靠向椅背，这个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震动。他认真的打量了一番陆见川，语气变得郑重：“小川，这些内容是谁教你的？你的建模能力很强。”
陆见川这才收回放在林昭夕试卷上的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语气依旧平淡：“自己看书看到的。觉得有意思，就多想了点。”
陈航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带上了对待同等水平者的尊重：“下周三，学校物理竞赛班开始第一次选拔和培训。我觉得你应该来。那里讨论的问题，和你的思考方式很匹配。”
陆见川正低头专注于拧紧林昭夕那只总是漏水的保温杯盖子。闻言，他纤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依旧稳定的施加力道。保温杯的螺纹咬合，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轻响。确认滴水不漏后，他才缓缓抬起头。窗外洒下来的阳光在他鼻梁处打出淡淡的阴影，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疏离。
“竞赛班吗？”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我考虑一下。”
晚上回到家。林昭夕盘腿坐在陆见川灰色的大软床上，面前像摆阵似的摊着错题本、周考试卷和笔记，蹙着眉聚精会神的看着（实际并没有看进去多少）。
错题本上的公式张牙舞爪，好像在挑衅她。忍无可忍！她恨恨的合上错题本和试卷，挪到床头。
然后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书桌前的陆见川，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与有荣焉的兴奋。
“小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那道题陈航还在画图呢，你连算都没算就直接说出答案了！”她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雀跃：“我看陈航当时都愣住了，嘿嘿，不愧是我弟，就是聪明！”
随即她又想起什么，光着脚跳下床，轻快的跑到陆见川的书架前，手指掠过面前一排排他的藏书，感慨道：“所以你平时看得这些不是随便翻翻的……真厉害！看书果然有用。”
陆见川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她，看似在看书，指尖却长时间停留在同一页的页脚，并无意识的将其摩挲至微微卷曲。姐姐语气中，对陈航那一瞬间愕然的描述，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他心上。
他不喜欢她如此清晰地记得另一个男生在她面前失态的样子，哪怕，罪魁祸首是他。
姐姐对他的赞叹和骄傲是能将他溺死的蜜糖，可这蜜糖里，似乎总参杂着一丝来自“陈航”这个存在的、让他不由得喉咙发紧的酸涩。
“小川，陈航说的那个竞赛班，你去试试嘛！”林昭夕回到床上，抱着他的枕头，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我觉得你比很多高二的都强！反正比我强。去了肯定没问题！到时候，我可就是物理竞赛大佬的亲姐姐了！”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好像已经脑部出陆见川身戴大金牌，手握金奖杯，自己则作为家属被请上台发表感言的场景，眉眼弯弯，像是盛满了星光。
陆见川沉默着。
台灯暖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清瘦的肩线和骨感，也照亮了他耳廓微微泛起的、不易察觉的红晕。
姐姐毫无保留的信任和骄傲，像一阵暖流，瞬间冲散了那点不快带来的滞涩。他渴望的就是这个——成为她口中毫不迟疑的“最厉害”，成为她眼中独一无二的星光。
那个陈航，不过是凭借早一年接触这些知识，才暂时在她面前显得游刃有余。如果他去了竞赛班，拿到让她更惊叹的成绩，是不是就能彻底覆盖掉那个人留下的一切痕迹？他要的不是并肩，是彻底地、绝对地超越，要姐姐的瞳孔里的倒影只有他，目光只为他的光芒而停留，再也不会被旁人分去一丝一毫。
“姐。”
他转过身，声音比平时更低一些，眼神落在林昭夕带着笑意的脸上，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探寻和依赖。
“你希望我去吗？”
“当然希望啊！”林昭夕毫不犹豫地回答，甚至用力点了点头，仿佛这样更有说服力和感染力。
“我弟这么聪明，不去才可惜呢！而且……”她狡黠地眨眨眼，“你去了，以后我是不是就有专属的、超级厉害的物理顾问了？到时候你在家就能给我补习，我在家偷学，去学校下次周考吓他们一跳。看谁还敢笑我物理差！”
看着她那带着点小算计又全然信赖的笑容，陆见川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他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像鸦羽般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柔和的阴影，掩去了深处翻涌着的势在必得的决心。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融在暖黄的灯光里，听起来温顺而乖巧，“我知道了姐，我会参加的。”
他会去的。
为了成为她独一无二的荣耀，也为了，将她身边那些碍眼的身影，全部清除。
我要变成一个无情的码字机器呜呜呜，死手快写啊！[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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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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