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烛台上的火焰在半空抖动几下,终于化作一缕白烟。
宫中连日阴沉。贵妃卧病,太子请罪。
魏氏外迁之日,风声萧瑟,城门外跪送者无数。
朝堂上无人敢言。
——
圣上久居后殿,不再召见。
内策司暂由杨璟署理,百官称她“笔下断狱”。
她的名字,从朝堂传到市井,从内廷传到后宫,
人们谈起时语气各异:
有人敬她清明,有人怨她冷酷,也有人惧她太快太亮。
可她自己知道,亮处,也最孤。
——
那夜,她回到府邸,独坐于灯下。
桌上摊着卷宗,却一字未看。
风穿窗而入,吹动帘角。
阿辛轻声问:“公子,是否歇息?”
“再等一盏茶。”
“还等谁?”
她未答。只是轻轻转动那支金笔,
笔身映出烛火与她的倒影,重叠又分离。
——
第二日清晨,宫中传旨:贵妃薨逝。
太子着素服守灵,禁足东宫。
圣上以“国失至亲”为由,罢朝三日。
三日间,京城的风像被割断的线——静到极处。
内策司衙署空寂,廊下竹影交错。
杨璟站在廊前,看着风吹起的尘。
阿辛小声禀:“魏府旧部请罪于狱,皆称‘奉命行事’。”
“奉命?”
“是。”
她抬眸望天,声音极低:“所有人都奉命。那命是谁的?”
阿辛不敢答。
——
傍晚,徐昭琰来了。
他未穿朝服,只着一袭青衣,站在门外。
“杨大人还未歇?”
“殿下不也如此?”
他笑,带着几分倦意:“宫里沉闷,想来透气。”
“外头风也冷。”
“冷比闷好。”
他走进几步,望着她案上的烛火。
“你查出的案子,像一场大火。如今火灭了,你可知烧到了哪里?”
“宫里。”
“更深。”他语气轻轻,“烧到了人心。”
她抬眼,目光静而冷:“火是陛下点的,不是我。”
“但点火的人可以活,抱柴的人,却要焦。”
两人对视,风从门缝穿过,吹动烛焰。
光影在他脸上跳动,一半亮,一半暗。
他忽然笑:“你怕吗?”
“殿下以为我会怕?”
“我希望你怕。”他低声,“怕的人,才懂活着。”
这句话落下时,他的语气里没有锋芒,
反像是在说一件早已注定的悲哀。
——
夜更深。
他未走,她未送。
两人隔着烛光而坐,沉默很长。
“你查案时可曾后悔?”他问。
“没有。”
“若再查一次呢?”
“仍不后悔。”
“那就好。”
他忽然伸手,替她拨灭了烛。
指尖掠过那一瞬的余温,
两人都未出声。
黑暗里,他的声音低哑:“火灭了,可影还在。”
——
次日,朝启。
圣上久违地出殿。衣冠整肃,神色冷峻。
他扫视众臣:“内策司功可录。杨卿升正五品,赐居内城北坊。”
满殿恭贺。
杨璟出班,俯首受诏。
那一刻,她抬头看见殿角的一缕光。
那光冷而直,像刀。
她忽然意识到——
权力的尽头,从不是高处,
而是孤处。
风与火都过去了,
只余影,
一半在她脚下,
一半,在别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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