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风声止了三日,所有人都在看。
看那个被圣上信任过的女子,是否还能再起。
——
杨璟被贬出御史台,调往刑部档案署。
名义是“休章思过”,实则监视。
刑部地势低,潮气重,卷宗堆到天井。
她每日抄录、誊改、校案,
抬头时,能听见外头流水声——那是京渠从她脚下穿过。
阿辛仍跟着她。
“公子,这里的人都避着咱们。”
“避就好。”
她低头抄文,手稳如常。
几日后,有旧同僚来探,带了几封信。
信纸上,是劝她“认罪请旨”的劝告。
她一封不拆,只淡淡道:“留着,等他们改口。”
——
刑部尚书郑廷原,本是御史出身。
他召她入内,笑意含讽。
“杨中丞,台上台下,滋味如何?”
“陛下让臣思过,臣便思。”
“思得出吗?朝中说你被徐昭琰弃,圣上弃,太子弃,三面皆空。”
她抬眼看他:“郑大人也弃我?”
“老夫年岁已高,何必多事。”
“那就请您看一件案子。”
她取出卷宗,“此案四年前您批的。”
郑廷原神色一变。那是当年一桩押后未结的贪案,案首是他远支亲属。
她语气平淡:“臣在档案署闲得很,正好整理旧账。”
“你想做什么?”
“无事,只是习惯查。”
郑廷原脸色变了,半晌才挤出笑:“刑部的档,也归你查?”
“只要有人忘了锁。”
她转身离开。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让他冷汗涔涔。
——
入夜,刑部暗处。
阿辛递来新抄成的卷宗。
“公子,这是那案子的补页。”
“很好。”她收起,“抄三份,一份送翰林,一份送内阁,一份——放在台下。”
“放台下?”
“有些话,不该写进圣旨,但该有人看到。”
阿辛点头,明白她是在给自己留路。
——
几天后,宫中传旨:
“刑部旧案有功,杨璟调任右佥都御史,暂署风纪台。”
她回台那日,满堂安静。
没有人敢迎,也没有人敢避。
老御史林文正拱手:“中丞,恭喜。”
“谢。”她神色平淡。
“听说圣上复查听风堂一案,疑点重重。”
“有结果了吗?”
“未有,但六殿下被召入宫问话。”
她顿了顿,声音极轻:“他会否认。”
“那您呢?”
“我不会。”
——
夜里,旧堂灯未灭。
她坐在案前,把那支金笔放回笔架。
墨迹未干,纸上是一行字:
“查清楚,别怕死。”
这是她给自己写的命令。
阿辛在外头等。
“公子,明日可要休息?”
“不用。明日进宫。”
“以何名义?”
“落子。”
——
翌日早朝,圣上召见。
内殿中,群臣列班,徐昭琰立在一侧。
“听风堂一案,你可有要补的话?”
杨璟拱手:“臣查到,殿前卷未出自臣署,而是由御史台副吏改抄。请陛下查对笔迹。”
圣上沉声:“你可知此言若虚,罪加一等?”
“臣自知。”
卷宗呈上,御史台吏笔迹与徐昭琰当日所呈不同。
殿内寂然。
圣上看了许久,叹息:“此事,皆因信太深。”
随即下旨——撤罪,复职。
群臣俯首称贺。
徐昭琰抬眼看她。她只是行礼,没有看他。
——
散朝后,他追出殿门。
“你可以不这样。”
“怎样?”
“凡事都要赢。”
“我不求赢。”她转身,“只是该落的子,不该空着。”
“那我呢?”
“殿下本不是子,是手。”
“那你让谁执?”
“陛下。”
他一笑,笑意冷:“那你终究是他的。”
“臣属朝廷。”
她拱手离去,身影笔直。
——
当晚,刑部旧案彻查完毕,案中涉郑廷原,次日被免职。
朝堂再震。
林文正私下对人叹:“杨璟落子无悔,虽无情,却有义。”
她本人对此并无言。
只是那晚,她在案上写下最后一句话:
“既为子,当不求悔。”
她以一局为誓:落子,无悔。
遂合卷,吹灯。
屋内重归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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