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钟声比往常更早敲响。
每一次回音都像是在数命。
——
监国的第三天,杨璟起得比往常更早。
她照例批章、阅折、核对刑部案底。
御史台内,所有人都在低声行事。
天未亮,宫门忽然传召。
“圣上有旨——即刻觐见。”
林文正皱眉:“陛下昨夜还在昏睡。”
“昏睡的人不会下旨。”
杨璟起身,整理衣襟。
——
御书房。
窗扇半开,屋内香气微冷。
圣上坐在榻上,神情清醒,眼底无一丝病容。
她躬身行礼:“臣叩见陛下。”
“起来吧。”
圣上的声音很淡,“你做得不错。”
“臣不敢当。”
“朝堂安稳,百官服帖。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陛下的威信在。”
“错。”圣上缓缓摇头,“因为他们怕你。”
她抬头。
“杨卿,”圣上的目光沉下去,“你太像我了。”
“臣不敢比。”
“可你已经在比。”
他慢慢起身,走到她身前。
“你以为,监国是权?是信?
——是试。”
她心中一紧。
“陛下要试什么?”
“试你会不会叛。”
“臣无此心。”
“那若朕不信呢?”
“臣仍无此心。”
“可惜,这话所有人都这么说。”
圣上转身,示意内侍。
门外侍卫齐步入内,金甲反光。
“把她带下去。”
——
她未反抗。
只是平静地问:“陛下打算何时让我死?”
“若你真的无罪,死一次又如何。”
圣上背对她,声音淡得近乎温柔:“生者才能乱,死人安静。”
——
地牢潮湿,灯光昏暗。
她被锁在铁栏之内,手上仍带着御史印戒。
阿辛跪在外头,泣不成声:“公子,是六殿下的人救我们出来的消息出去了。”
“谁传的?”
“林大人。”
“好。”她点头,“那就还活着。”
阿辛抬头:“公子,咱们怎么办?”
“等等。”
“等谁?”
“等他。”
——
三日后,夜里。
地牢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火光照出徐昭琰的脸。
“殿下。”
“你果然在这里。”
他走近几步,声音压得极低:“你知道圣上为什么这样做吗?”
“要逼我表态。”
“错。”
“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要立我。”
杨璟的瞳孔一缩。
“殿下慎言。”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他亲口。”
他盯着她,目光复杂。
“他要我先斩后奏——先除你。”
她沉默。
半晌,她问:“那你呢?”
“我来带你走。”
“那你就成了逆。”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他伸手,想去拉她。她后退半步,铁链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殿下,你若杀我,我死得其所;你若救我,我一生不安。”
“我不想你死。”
“可陛下要我死。”
“那就让他恨我。”
“那你就真成了叛臣。”
“你以为我没想过?”
他笑,笑得很轻,“可我发现,活着也不过是别人的棋。”
“那我们呢?”她问,“我们是什么?”
“我以为我们是同一边。”
“我们从来都不是。”
空气沉了下去。
她慢慢开口:“殿下走吧。若你还想活,就走。”
“你命我?”
“是命。”
他盯着她,良久,忽然抬手,扯断了她手上的锁链。
“我救你,不为情。”
“那是为何?”
“为自己。”
他转身离去。
牢门大开,她却没有跟上。
——
第二日清晨,宫中传讯:
御史中丞杨璟越狱失踪,六殿下受召入宫。
当天夜里,皇帝暴毙。
长安城上空响起丧钟,百官跪地。
太子已废,新帝未立。
朝堂空了一夜。
——
黎明时,御史台重开。
桌上放着一份血迹未干的诏书——
“传位于徐昭琰。”
下方,附着杨璟的批注:
“此诏可证。笔迹为真。
天下自有后人评。”
——
那一天,她重新走出地牢,
没有宫服,也没有冠带。
她走过长阶,看着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
林文正在阶下等她,泪流满面。
“中丞……朝局全乱了。”
“乱,才有机会。”
“您还要留?”
“我欠他的。”
“欠谁?”
“所有棋的人。”
她转身望向宫门。
那门半开半阖,阳光刺眼。
她轻声道:
“局破了,可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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