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写字的人只是笔。
但真正让纸燃烧的,是抄的人。
——
长安城南,书坊与茶肆之间开始有人暗卖“浮世录”。
版本各异,价也不同。
有人一字不差,有人添油加醋。
到第三个月,甚至出现了“坊刻”版本,印着她的名。
“杨蓁著,《浮世录》——禁而不止。”
户部传言她纵容书贩。
有同僚劝她:“这火太大,会烧到你。”
她只答:“火在天上,烧不掉字。”
——
当月初八,刑部查禁南市。
书贩、文生、抄吏尽数被捕。
那夜,街头挂了三具首。
一具是卖书的,一具是刻匠,一具是小吏。
传言他们死前都喊了同一句:
“是我们抄的,不是她写的!”
——
阿辛跪在她案前:“姑娘,他们在替您顶罪!”
她的笔停在半空。
良久,她放下笔,淡淡道:“替我,不值。”
“那您也该救!”
“救一个,就有第二个。”
“那您要眼睁睁看他们死吗?”
她没有答。
只是把那份官报摊开,默默地读完。
——
三日后,夜。
有人叩门。
林文正的徒弟——年轻书生,面色苍白,怀里抱着一卷纸。
“杨大人……这是他们留下的抄本。”
她接过,展开。
纸页粗糙,字迹不齐。
第一页写着她当年的卷首:
“此录由杨蓁修,不奉旨,不避讳,不为谁留名。”
后面多出一行歪斜的小字:
“若我死,愿后人接笔。”
她抬头:“是谁写的?”
“那个刻匠。死前两日,让我带给您。”
——
第二日,街上出现新的纸。
没有刻印,没有署名。
纸页只写五个字:
“我替他抄。”
官府搜查愈急,纸却愈多。
不再集中一处,而散落在茶楼、学馆、寺庙、驿站。
甚至有军中士卒拿旧军令的背面抄。
御史台的人开始上奏,指“文字流毒”。
新帝震怒,下旨“**,查抄,捕编者”。
——
当夜,她被召入宫。
“你知道城中到处都是你的字?”
“知道。”
“那些人因你而死。”
“他们是因史而死,不因我。”
“你写的是什么?”
“真。”
“真能救命吗?”
“不能。但真能留下名字。”
“那朕呢?”
“陛下的名字,早在史上。”
“谁写的?”
“我。”
他沉默很久,缓缓道:“你是不是从不怕?”
“我怕。”
“那你怕什么?”
“怕没人抄。”
——
她被逐出宫门那夜,街上正下雪。
她看见小孩在巷口拣纸——上面印着“浮世录”三字。
那孩子的手冻得通红,却小心地把纸折进怀里。
阿辛轻声问:“姑娘,您要不要拦?”
“拦不住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
“写。”
“还写?”
“是。”
“写给谁?”
“写给抄的人。”
她提笔,在白纸上写下新卷名:
《浮世录·卷三:抄录者》
“若有一人写,必有一人抄。
若有一人抄,史不死。”
——
次日,城中出现新的传言:
“杨蓁死了。”
“杨蓁还活。”
“有人在抄她。”
真假之间,只有字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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