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连绵,风声似泣。
定远侯府的长明灯燃了一夜。屋外廊下的烛火早被风吹灭,残烛泪痕未干,蜡油凝作白玉。
正房之中,夫人虚弱地躺在床榻上,额上冷汗未退,怀里襁褓微动。
一男一女,两声啼哭一高一低。男婴哭得响亮,女婴只发出几声轻吟,便又安静下来。
稚嫩的呼吸声在静夜里细微如丝,却又让屋中众人心神不宁。
“夫人,恭喜,是龙凤胎。”稳婆俯身报喜,语带颤抖。
夫人面色苍白,眸中却泛起微光。她伸手触摸两个孩子,指尖微凉,却舍不得放开。
老侯爷立于床前,神色凝重。
他看着那一双初生的孩子,心中翻涌百感。喜悦、忧惧、疼惜、惶惑,终归化作一声叹息。
“道士可曾言明,何时该行那事?”
婢女轻声回道:“道长叮嘱,待子女俱安,再择夜送离。今夜不宜动。”
老侯爷点头,却仍觉胸口闷痛。
他走近夫人,轻声道:“暂且安歇吧。”
夫人低声问:“真要送走她?”
老侯爷垂眸:“天命如此。”
“可她也是我们的孩子。”
老侯爷的唇微颤,却终未答。
——
夜色更深,屋外的风带着寒气,穿过长廊,吹动帘帐。
婴啼渐止,只余炉火噼啪。
稍顷,婢女推门入内,轻声禀报:“道长言,时辰已近。”
夫人心中一震,泪意再难克制。她抱紧女婴,低声喃喃:“阿蓁,娘没能护你……”
老侯爷上前,伸手欲接,却被夫人死死抱着。
“不——”她颤声,“让她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老侯爷神情复杂,终于挥手让人退下。
烛光在他眼底摇曳,映出深深的影。
几个时辰后,天微亮。
一辆马车停在侯府偏门之外,车夫沉默,乳娘怀抱襁褓,双目通红。
老侯爷披着斗篷立在廊下,风雪打在他脸上,他却一动不动。
“侯爷,真的要送去那处?”乳娘忍不住问。
老侯爷沉声道:“那是远僻庄田,府中名册皆不载。她在那儿,才能活。”
他顿了顿,低声又道:“此后,莫再提侯府二字。”
婴儿在怀中动了动,像是感应到离别,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夫人远远站在门廊下,虚弱的身影被夜雾吞没。她抬手想追,却只扶住门框,指节发白。
“走吧。”
马车辘辘而去,车轮碾过湿泥,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声音,一下一下,像在敲碎什么。
天色微明,东方泛白。京郊的山风卷着露气,乳娘蜷身护着孩子,泪落无声。
她轻声哼起催眠曲,那是夫人常唱的调子。
“睡吧,小姑娘。待你长大了,就能看遍天光人间。”
女婴在她怀里安然入睡,眉间一点红痕浅淡如花。
乳娘望着远山,喃喃低语:
“这孩子,命该不凡哪。”
而在侯府深处,另一间屋中,男婴的啼声清亮。
老侯爷抱起他,看着他粉润的面庞,低声道:
“你才是杨家的希望。”
烛火闪烁,映在老侯爷的脸上,似光似泪。
就在这一刻,命运分成了两半——
一半在侯府的光影中,一半在远处的薄雾里。
风起,烛灭。
一场关于“生”的故事,就此埋下“死”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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