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一片空茫之中,席地而坐的女子已经消失。
白茫茫一片中又多了两个人。
两人站在“岚烟”剑前。
听到动静,裴昼回过头,朝他弯眼笑了笑:“出来了。”
宁叶看到那双弯着的琥珀色眼眸,顿了顿。
怎么会……
这么像?
他压下心中疑惑,不带情绪的颔首,问:“你们站在这作甚?”
一出口他脸就木了,这问的是什么啊!
果然,裴昼笑吟吟道:“唔……我们也不想站这儿,主要是无处可去。”
那绝对是嘲笑!
宁叶咬牙,只恨自己话不过脑。
他没再搭理裴昼,走到沈蕴身旁观察“岚烟”剑。
他是不想搭理裴昼,再加上四周空茫茫一片,是在不知道可以做什么,只能观赏这一把故人之剑。
但裴昼和沈蕴是在等人。
等另外两个深陷幻境的人……
**
白疏桐没想到自己都进入系统空间了还能陷入幻境。
她以前甚少求助系统,也不知道系统这么没用,连幻境都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886委委屈屈:【宿主,这不能怪我,你们这些修仙的,能看透能量波动很正常嘛,系统又不是无敌的。】
白疏桐懒得理它。
她看了眼四周。
大雪曾经光临这里,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雪,抬头便是银装素裹的殿宇。
她曾无比熟悉这里。
幻境亦称心镜,能直抵人心中最深处。
你所欢喜、你所爱憎、你所恨欲都会被显现,至于到哪种程度,就要看施术人的修为。
如今这布幻境的人显然修为很高,都直抵她内心深处了。
……也不对,毕竟她现在是个弱鸡。
呵。
白疏桐冷笑一声,对系统局的意见更大了。
就不能让她恢复当初的修为吗!
反正脸和身份都换了!
越想越气。
她压下心中不愉。
身处幻境,最好保持心绪平静,否则性格会被无限放大,更难突破幻境。
她抬手布了道水镜。
她的容貌还是玉简兮的模样,这个时候,应当还在苍梧山。
她手中的剑是她的本命剑“月夕”。
而她此时还是苍梧山上人人疼爱的小师妹。
白疏桐抬眼望殿宇上的匾额,上书“揽月居”,是宗门长老、亲传弟子常常相聚的地方。
她在雪地里发着愣,任由大雪落在肩上一层又一层。
她太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实在是近乡情怯。
良久,肩上被人拍了拍。
白疏桐回头,少女蓝衣蹁跹,容貌虽不及诸多女子的漂亮,唇角恬淡的笑意却让人心安。
沈蕴温和地笑问:“简兮,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
白疏桐动了动唇:“师姐……”
温热的指腹拂过脸颊,沈蕴蹙着眉:“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白疏桐眨眨眼,眼泪簌簌而落,她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泪,摇头:“没有,没人欺负我,我只是……”
只是太想你们了。
“真没有?”沈蕴蹙着眉,“你看你,都哭成小花猫了。有人欺负你你就要告诉我们,宗门上下总有人能为我们小师妹做主的,知道么?”
白疏桐眨眼,慌乱地点头,看了眼沈蕴怀里抱的酒,问:“师姐怎么抱着酒?”
沈蕴挑眉:“你忘了,今日二师兄生辰,点名要我酿的清风醉。可有准备贺礼?二师兄要是知道你把他生辰都给忘了,准得从今日念到来年他生辰。”
白疏桐这才从珍藏的记忆里扒出这一段。
二师兄陆云清,最喜热闹。生辰这日,向来是要求宗门掌门长老、师兄师妹及关系好的好友齐聚祝贺的,要是谁没来,他准得闹!
白疏桐自乾坤袋里扒拉出一支玉簪,微微仰头笑道:“准备了。”
沈蕴伸手戳了戳她脑门:“进去吧。再晚点他又要抱怨了。”
大殿内聚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谈天说地,美食美酒齐备。
苍梧山二师兄啊,好友遍天下。
沈蕴和白疏桐刚跨过门槛,陆云清就回了头,边迎上来便笑道:“三师妹和小师妹来了。”
接过沈蕴抱着的清风醉,他回头,眉目朗朗,笑意盎然:“我三师妹酿的酒,可是千金难求,你们今天可有口福了。”
沈蕴的师父沈怀安就笑了,支着头看向沈蕴:“你这清风醉不是说留给我的,怎得今日就这么献出去了?”
沈蕴上前抱住沈怀安的右手,撒娇道:“这可不怪我,是二师兄非要这酒。她今日生辰,便如了他吧。”
又悄声道:“我在门前还埋了两坛清风醉,给师父的,谁也抢不走。”
沈怀安似笑非笑:“这可是你说的。”
沈蕴:“我说的,谁来要也要不走。”
那一头,陆云清又看向白疏桐,笑吟吟的:“小师妹,我的生辰礼呢?”
白疏桐浅笑,将玉簪递了出去:“准备了。这把簪子是我亲手打造,赠予师兄。愿师兄平安、喜乐。”
上辈子给的祝福她早就记不清了,但这一世,她只愿她爱的所有人,都能平安、喜乐。
陆云清弯眼笑:“谢谢小师妹。”
他又转过头去喝酒。
白疏桐的目光扫了一圈,落在了一位威严深重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显然是感受到了,抬起头来,示意白疏桐过去。
白疏桐强忍泪水,走到那女子身旁,蹲下身来:“师父……”
女子摸了摸她的头,朝她露出一个稍显柔和的笑问:“此番下山,可还顺利?”
白疏桐抿唇笑了笑,在女子的手上蹭了蹭:“顺利,大师兄一路带着我呢。”
“那就好。”女子松了口气,又嘱咐道:“你大师兄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你自己要多加注意,明白吗?”
“是,弟子明白。”
这一场生辰宴,热闹非凡,故人俱在,真实得让人舍不得离开。
可幻境终究是幻境,再圆满,也不能带到现实。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总会曲终人散。
夜半,一群人都陆陆续续醉倒或者歇息了。白疏桐站在大殿门前,抬眼望着天上的明月。
脚步声落入耳中。
白疏桐侧眸,却见师父立在她的身旁。
女子没看她,望着浩瀚星辰,那双眼眸亮如繁星,又似长空,广阔无际,包容万物。
她微笑着:“简兮,你该走了。”
白疏桐扶着门框的手攥紧。
女子垂眸,那双宛如长空的双眸落在白疏桐身上,温柔的不可思议:“别难过,我们一直都在这里。”
白疏桐一怔,回首望去,师长们安坐身后,都笑着看她。
女子推了推她:“去吧,别回头……”
白疏桐抬脚往外走。
“简兮,不要忘了,你为何修道……”
飘渺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自此,脚下的草木皆缓慢散去,连那轮明月都没有留下。
只有一条银白长路通往未知。
白疏桐想往后看。
有人抵住她的头,道:“别回头,这条路,你要自己走。”
白疏桐不知道身后是谁。
她只能看到一截绯红的衣角。
她不再回头,踏上了那条银白长路。
她能感受到,有人在身后,一直目送着自己。
**
有人的幻境是最留恋的人或物,有人的幻境是难以渡过的情和欲,而有些人的幻境却是难以抉择的道路……
钱多多是天机门几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弟子,他出生那日父母双亡,睁开眼看到的是万千世界,而后又看到了世界的崩塌的毁灭……
他来到世界的第一日,便预见了世界的结局。
美好终将陨落,珍视的终将失去。
那一刻,他不知道诞生的意义是什么。
也许诞生的结局是毁灭。
它的父母逝去,破旧的木屋中只有他一人。
他也终将逝去。
婴儿闭上了双眼,静待死亡降临。
然而比死亡先降临的,是天机门门主——一个算天命的老头子。
他顺应天命而来,将钱多多抱回了天机门,想要将其培养成天机门的继承人。
哪料这小孩不乐意,觉得诞生既然是为了灭亡,那还活什么?!
反正都要死!
于是仙气飘飘的天机门门主为了和小孩儿斗智斗勇,愣是变成了一个为老不尊的老头!
钱多多不肯吃东西,老头儿就喂他吃辟谷丹;
钱多多不肯出门,老头儿就把他扛出去;
钱多多不肯修习卦术,老头儿就威逼利诱无一不用。
就这样,钱多多在和老头儿的斗智斗勇中长大。
但他还是不理解诞生的意义。
他活着是因为有人在推着他走,而不是自己的意愿。
直到有一天,他在观星台上修炼,却无意中睡过去,做了个梦。
梦里有五个少年,看不清面貌,性格各具特色。
有红衣猎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剑修;有拿着一张破布在人间算命糊弄人的卦修;有一言不合给人下药但又在人间义诊的医修;有宽和但记仇一不开心就想超度人的佛修;还有走遍人间热闹带着个孩子的剑修。
一群人,来处不同,去处也该是不同的,但他们的生命都是一样的绚烂有趣。
钱多多每晚都会梦到他们。
他们有时悠闲地在茶楼听戏,听到兴起时便举酒高歌;有时就管管凡间不平事,告过公堂也看过院宅恩怨;有时抄家伙斗法,打到最后又相携去喝酒……
热闹又美好。
看的人会心一笑。
但钱多多笑出声之余又不免落寞。
就如一开始想的那样,美好终将陨落,五个少年,没有一个人活了下来。
梦醒之时,难免伤心少年的逝去。
他是天道指定的天机门少门主,不会做一场毫无意义的梦,可他又不明白这场梦到底想告诉他什么呢?
他下了山,离开了天机门,来到五个少年并肩走过的人间。
师父告诉他,随心而行。
于是他来了清河镇。
幻境之中,红衣少女持剑而立。
她向后摆了摆手,好像在告别人间,随后,少女终身一跃,猎猎红衣落入熔浆之中。
画面在少女跳入熔浆后消散,变成了天机门上的观星台。
老头儿立在观星台上,望着天上明月星辰。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深深地望着钱多多:“孩子,你的道是什么?”
钱多多一愣。
星河破碎,观星台坠。
幻境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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