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回到家时,手上又是大包小包的东西。
周逍九心里惦记着给秦恩泗买些零嘴吃,出了摊子就拉着人进了地下商城。
入口处主要是日用品区,零食要再往里面走上一段。
空气中渐渐有了烘焙面包和干果炒货的香甜味道。
周逍九怕秦恩泗不好意思开口,便留了心,看他目光在哪样零食上停留时间久,就二话不说,直接让老板称上一些。
次数一多,秦恩泗就察觉了他的意图,赶忙伸手按住周逍九的手,既感动又无奈。
“哥,别买了……我真不是想吃,只是好奇……多看了两眼。”
周逍九对他实在好的过分,哪有人只是多看两眼就直接买下来的,这比爹妈宠孩子还要没原则。
他心里这样想,却觉得有股暖意涌向心间,很久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
和周逍九相处这些日子,“哥”这个称呼是越叫越顺口,越来越真心实意。
他又多了一个家人。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暗掉一大半。下午两人把一起采购的年货归置妥当,坚果糖果也装盘摆上了桌。
屋里顿时有了几分年味儿。
周逍九从厨房走出来,扯了几张纸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又把折在小臂的袖子给放下来,状似随意地问道。
“怎么样,现在想不想下去试试那个‘小金鱼’?”
“好呀。”秦恩泗眼睛一亮,脆声应到。
拿回来的那几盒炮还在桌子上放着,他闻言,扒拉开袋子,将小金鱼拆开来。里面是分装的小盒子,总共十盒。
见秦恩泗听话的只拿上小金鱼,对旁边那捆仙女棒看都没看,周逍九嘴角略弯,故意逗他。
“不喜欢玩仙女棒啊?”
“喜欢的。”秦恩泗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实承认着喜欢。
随即把那一捆仙女棒也紧紧握到了手里。还不忘提醒周逍九。
“哥,记得拿打火机。”
小区楼下空旷的地方多,两人找了块平衡的石砖地。
头顶的路灯是个老家伙,照起明来有气无力的。
“哥,帮我点一下呀!”
秦恩泗兴奋地捏着一根仙女棒,剩下的让周逍九帮忙揣着,声音雀跃。
见周逍九只是盯着自己,也不动作。他忍不住提醒道。
“好。”
火舌刚卷上仙女棒的前梢,就有噼里啪啦的火花炸开。
这一片黑,被秦恩泗手里的火光燎出个洞来。
“哥,快看!好漂亮!”
秦恩泗惊喜地叫了起来,他挥舞着手里不断燃烧绽放的花,想同周逍九一起分享这份快乐。
他儿时玩的呲雷花没这么漂亮,比起慢悠悠的欣赏,更多的是怕火光炸到手的恐惧。
因此,在它炸开火花的时候,秦恩泗想到的不是这有多美,而是该在何时把它丢下,才能既不浪费又不烫手。
周逍九顺着他的话看过去,那火花炸得灿烂,却不及秦恩泗此刻眼底闪烁着的光迷人。
忽明忽暗,跳跃着的光映在秦恩泗的脸上。
不像初见时抿着嘴的羞涩,现在在他面前的秦恩泗正弯着眼睛,嘴角上扬,露出两个之前被偷偷藏起来的梨涡。
整个人沉浸在纯粹的快乐中。
周逍九透过那绚丽短暂的火光,静静地望着秦恩泗。不知何时,他自己竟也歪着头,跟着无声地笑起来了。
眼里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和专注。
怎么那么容易满足啊,秦恩泗。
火花很快就燃烬了。周围又暗下去不少,秦恩泗意犹未尽地抬起头,在昏黄的光中恰好对上周逍九那双含笑的,还未收回目光的眼睛。
周逍九正歪着头,看向自己。
……
腊月二十八,正赶上大寒节气。
空气不像河南那样干,重庆的空气湿得滑溜,往人骨头缝隙里钻,温度却是比河南高。
秦恩泗没戴手套,两只手搓着,对着手心哈气。周逍九问他河南过年都吃些什么,他思索一番开口,“河南那边,过年饺子是少不了的,还得蒸新馒头。”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蒸馒头发面,醒面,看火候,是个大阵仗,“馒头太费功夫了,哥,我们就包饺子,中不?”
秦恩泗这几天跟周逍九熟悉了些,不总是说普通话了,偶尔也冒出一两句宛城话。
周逍□□着他的腔调,字正腔圆。
“中。”
他利索穿上外套,拿着摩托车钥匙,喊起秦恩泗,“走,去早点儿,割现杀的猪肉。”
赶到卖肉的铺子上,正巧碰见杀猪,一大片的空地,两个师傅按着前脚后脚,一个师傅拿钩子勾着这头猪的嘴巴。
“师傅,留三斤半前腿肉!”周逍九喊了声,等到师傅回应后,又带着秦恩泗往卖菜那块儿转。
刚走到楼下单元门口,脚还没踏上台阶,周逍九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跟他一块儿跑摩托的老刘,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歉疚和急切,“小九啊!实在对不住!年前接了几个急件,说好了今天送……
可家里的女娃儿突然发起高烧,她妈今天早上刚回去娘家去看,我这边实在顾不上送了!你看……能不能帮老哥跑两趟?地址我发你!”
老刘人厚道,周逍九上次扭了脚,接的活跑不了,还是他帮忙跑了几天。周逍九没犹豫连声应下,“行!老刘,你把地址发给我。”
“谢了!回头请你到家里吃饭!”
挂了电话,周逍九转头对提着沉甸甸菜篮子的秦恩泗解释,“跑摩托的伙计,老刘,他家小孩发烧走不开,托我送点东西。”
秦恩泗立刻会意,没等周逍九动作,就伸手去接他另一只手里的肉和菜,“东西给我吧,你先去忙。”
他声音温和体贴,“路上注意安全。”目光继而落在湿漉漉的地面和灰蒙蒙的天色上,又补充了一句,“昨天下雨了,路上滑得很。”
冷风打着旋儿吹过楼道口,吹得树枝张牙舞爪。
秦恩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麻利地解下自己脖子上围的那条红色围巾——他来重庆那天围的那条。
他拿着围巾就往周逍九脖子上绕,“骑摩托,风吹着肯定会冷,戴头盔也会冻脸,你把围巾带上会暖和一些。”指尖无意间擦过周逍九被冷风吹得有些发凉的脖颈皮肤。
周逍九没推辞,大手按在围巾上,纯毛线构成的围巾,上面还带着秦恩泗的体温以及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替他挡了些寒意。
“好。”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低头看着秦恩泗揉得发红的鼻尖,又加了句。
“中午要是能赶回来吃饭,我给你打电话。”
“嗯。”
中午,秦恩泗就着翻滚的热汤,下了碗上午刚包好的、白白胖胖的饺子。
周逍九没赶回来,但电话准时打了过来,背景音里还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和汽车的鸣笛声。
“小泗,这边要送的趟数有点多,跑完估计要天黑了。你自己先吃,不用等我。”声音多了几分忙碌的沙哑。
“嗯,哥,我知道了。你骑车当心点!”秦恩泗对着话筒叮嘱了一句,才挂了电话。
下午天阴沉得厉害,屋里不开灯都显得昏暗。秦恩泗闲着也是闲着,撸起袖子用抹布把客厅里里外外都给仔细擦了一遍,那些犄角旮旯也没放过。
他来那天就提过想找个活儿干,周逍九给他拦住了,“不急,你刚来这边,说话沟通都是个问题。人生地不熟的,外面弯弯绕绕也多,容易吃亏。
再说眼瞅着就过年了,好多人都回老家了,活儿也少。你先踏实住着,等过了年,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这事也就暂时被搁下了。
冬日的阴天,黑得格外早。才下午五点多,窗外就蒙上了一层暗色,风打着窗户,秦恩泗怕夜里再下雨灌风进来,他起身把窗户关严实了。
估摸着时间,周逍九应该快回来了,秦恩泗赶紧去厨房烧水,又下了碗饺子,等周逍九晚上回来吃。
饺子在锅里小火温着,秦恩泗缩在沙发里,抱着个有点塌陷的抱枕,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
电视里几个频道来回播放着往年的春晚,热闹的歌舞和小品声,在这过分安静的屋子里有些突兀。
秦恩泗把电视声音调低了些,那些嘻嘻哈哈的笑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眼皮越来越沉,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周逍九紧赶慢赶的,把老刘托付的那几份急件给送完,又顺路帮人捎了几箱烟花,回到老居民楼下时,已经晚上八点过了。
整栋居民楼黑漆漆的,楼里大部分住着老人小孩,熄灯早,只有零星几个窗户还透着昏黄的光。
老居民楼的门都有些问题,潮气大,连接着门的铁轴容易生锈。
周逍九一推,门“嘎吱”响,他心下一紧,想着秦恩泗估计已经睡下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放轻手脚,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进了门。
客厅的灯还亮着,电视屏幕还幽幽地闪着光,正放着2011年的春晚。
沙发上,秦恩泗抱着枕头,脑袋一点一点的往下栽,眼看着就要掉下去磕到那硬邦邦的木质茶几角上。
周逍九瞳孔一缩,一个箭步冲过去,大手一伸,温热宽厚的掌心稳稳托住了那颗差点撞到硬物上的,毛茸茸的脑袋。
“嗯……?!”
秦恩泗被额头传来的温热触感和下坠的失重感猛地惊醒。茫然的抬起头,眼神涣散,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好半天眼神才聚焦到周逍九脸上。
“哥……?你回来了?”他揉了揉眼睛,声音含糊,撑着沙发坐直了身子。
周逍九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尖还留有对方额头的温度和柔软发丝的触感。
“嗯,刚进门。”周逍九脱下带着寒气的外套,目光扫过厨房,那里咕咕噜噜地冒着热气,“困成这样还硬撑?”
“没……没硬撑,”秦恩泗有些不好意思,他站起身来往厨房里走,“厨房里给你热着饺子呢,我包了猪肉白菜馅儿的,还有韭菜鸡蛋的……不知道你爱吃哪种口味,就每样都下了些。”
周逍九跟着走进窄小的厨房,灶上果然温着饺子。
他接过秦恩泗递来的碗筷,看着对方明明困得眼皮打架还要硬撑的样子,心里软了一下。
“行了,瞌睡虫都钻你脑子里面开大会了。”他声音放得比平时更缓更轻,“赶紧去睡,剩下的碗筷我来收拾。”
秦恩泗摇摇头,忙收回一个无声的哈欠,努力把眼睛瞪大瞪圆,“我真不困了!我等你吃完。”
电视里,小品正演到**,一个接一个的笑点逗得观众们合不拢嘴。
周逍九坐在小桌边,一口一个热乎乎的饺子,身上暖和了,身子也放松下来。
旁边的秦恩泗虽然眼睛都要闭上了,但是嘴角还是跟着电视机里的笑声弯了起来,傻呆呆的,又有些可爱。
看着这一幕,周逍九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想起前两年自己三十岁生日刚过那一会儿,热心肠的老刘非要给他介绍对象,被他拒绝了。
高中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只对同性起反应,结婚这事儿在他身上没可能了。
他就是个天生的同性恋,让他去结婚?那不成骗婚了吗?
老刘当时拍着他的肩膀叹气,苦口婆心,“小九啊,不是我说,你这样下去咋行?一天到晚风里来雨里去,跑完活回到屋里,冷锅冷灶的,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那能叫家吗?”
周逍九叼着烟,斜倚着摩托,没接话,打火机在他手心里翻转。老刘自顾自地絮叨,“家是啥?家是你不管多晚回去,窗户里给你留的一盏灯,是锅里给你温着的那口热乎饭!是有人问你一声‘累不累’!”
碗里最后一个饺子钻进了胃里,电视的光映在秦恩泗恬静的睡颜上。
空气里还飘散着饺子的香味。这间小小的,冷冰冰的屋子,此刻充满了声音、气味和温度。
周逍九放下碗筷,心里某个地方,被这灯光,饺子热气给熨得平整。
他想,老刘说的那些……
他好像……
真的有了。
小剧场:
秦小泗:骗你的哥,其实我快困死了……
周小九:是谁一回家就吃到了热乎饺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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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九:我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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