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没有大年三十,腊月二十九的热闹刚歇下,正月初一就紧着衔接上了。
秦恩泗被楼下连绵不绝的鞭炮声早早吵醒。他昨晚信誓旦旦说要守夜,结果春晚主持人零点的“新年好”话音还没落下,他眼皮就黏在一起,直接钻进被窝和周公会面去了。
新衣服是件卡其色的薄袄,他特意给周逍九也买了一件,按着周逍九平时的习惯,是沉稳的黑色。
前两天趁着周逍九出门跑活,他自己摸到街边的服装店里看的,揣着打工攒下的钱,爹妈的赔偿金他都存在银行卡里,没动过。
衣服款式多,秦恩泗仔仔细细挑了又挑,他不确定周逍九的肩宽,怕买小了,跟店员比划时特意往大了一号说。衣服拿回来时就让周逍九试了,还好,衣服正合身。
“哥,新年快乐!”听到隔壁房间的开门声,秦恩泗走了出去,三两步跳到刚走出房门的周逍九面前。
他歪着头,眉眼弯弯,学着从电视机里学来的动作,双手抱拳,俏生生地作了个揖,声音清亮,说着吉祥话。
“新的一年,希望哥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跑车顺顺利利,财源旺旺旺旺!”
周逍九显然没料到这一出,愣了下。随即,露出一分笑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红包,递了过去,声音低沉却含着暖意。
“新年快乐,小泗。”
他看着秦恩泗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地补上祝愿,
“新的一年,希望小泗健康,快乐,事事顺利。”
两人相视一笑,屋外炸开的鞭炮声都成了背景音。秦恩泗接过那厚实的红包,低下头,小声感叹,“我居然……还有新年红包啊……”
按河南老家的规矩,没成家的孩子,过年收红包是天经地义,那是长辈给的福气,推不得。
可爹妈走后这三年,他守着孝,不贴春联,不炸年货,不走亲戚。
这“福气”也就断了三年,可今天他又有了“福”。
周逍九这边同样清静,他父母早年离异,各自有了新家庭,如今都是当爷爷奶奶的人了。
他们与周逍九之间,维持着一种客气而疏远的联系。周逍九也习惯了,懒得在这些关系上再下多功夫。
大年初一讲究出门迎喜气,有事没事都得出门溜溜,让各路神仙认个人脸儿。
秦恩泗兴致勃勃地拉着周逍九下楼溜达。老居民区里也热闹起来,穿着新衣服的小孩扯着彼此的衣服看,追逐着嬉戏打闹。
没走多远,就碰见三两个年纪跟秦恩泗相仿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穿着件长度快到膝窝的军绿色袄子的男生,正跟手里一根狗绳较劲儿。
“我,草,了!黑球!停下!你是我祖宗!祖宗!别拽了!”他几乎是半蹲着被一只精力旺盛的小黑狗往前拖。
那叫“黑球”的小狗半点不怕生,老远瞧见秦恩泗和周逍九,尾巴高高翘起摇成了螺旋桨,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呜呜”声,龇牙咧嘴的,拽着它主人就往秦恩泗他们这个方向冲来。
“黑球!回来!”
“张庆志!快拉住它!咬到人了!”
同行的两人也变了脸色,一边喊一边追。
眼看着这“黑炮弹”就要冲到跟前,秦恩泗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周逍九也绷紧了身体,将秦恩泗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谁知那小黑狗冲到秦恩泗腿边,猛刹住脚,非但没咬,反而贴着秦恩泗的腿开始转圈圈。
毛绒绒的脑袋一个劲儿往他裤腿上蹭,尾巴摇得欢实,嘴里还发出“嘤嘤”的撒娇声。
秦恩泗蹲下来在黑球身上胡乱揉了一通,小狗歪着头往他手心里送。
周逍九莫名想到了今天早上的秦恩泗,也是微微歪着头,想到这儿,他垂着的手,手心泛起痒意。
预想中“人仰狗翻”的混乱场景没有发生。张庆志气喘吁吁,站稳了脚,看着自家狗子那副谄媚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诶呦喂,黑球你个没出息的!吓死老子了!”
他也蹲下身,在黑球头顶恶狠狠一揉。
周逍九眯眼打量面前这个拽着狗绳的年轻人,觉得有几分面熟。
他见过张庆志几次,应该是隔壁栋的,夏天总看见他穿着篮球背心在楼底下转悠,应当是个大学生。
后面两个女生追上来,看三人一狗相处融洽的样子,舒了口气。
陈妍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吓死我了!还好黑球没真咬人!大年初一要是见了血光……”她话说到一半,目光扫到一旁的高大身影,眼睛倏地亮了,惊喜喊道,“九叔!是你呀!”
叔……?
秦恩泗正蹲着摸黑球毛茸茸的脑袋,听到这个称呼,动作一顿。
他悄悄侧过脸,偷瞄了一眼周逍九硬朗的侧脸,心里飞快地算着,这姑娘看着比自己小一点点,也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她喊“叔”,自己却喊哥……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陈妍最初也是喊周逍九“哥”的,周逍九喊她爸一声“叔”呢。
但偶然一次被陈方忠听到了,让她改口喊了“叔”,仨人就这样差着辈儿地喊了。
“嗯。”周逍九认出了这是陈方忠家的小女儿,点了点头。他去搬货的时候见过几次面,陈方忠家还有个儿子比秦恩泗大两岁。
陈妍熟络地笑着问,“九叔,今年大年初一不跑活了呀?稀奇哦!”她记得清楚,往年这个时候,在家是准找不到九叔人的,得去外面巷子里找。
去年初一她爸急着送东西找不到人,还是在巷子里碰见正在跑活的周逍九顺路给捎去的。
她爸总说,九叔就是个“工作狂魔”,除了病得起不来,刮风下雨,逢年过节他都照跑不误。
“今年不跑,”周逍九目光落在又蹲下去黑球尾巴的秦恩泗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得闲,出来散散步,见见神仙,沾沾仙气儿。”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轻松调侃。
“哇!陈妍,你认识这位……九叔啊?”旁边那个叫方茴的女生见陈妍同这个陌生高大的男人聊得自然,惊讶地小声问到。
张庆志一听,窜跳起来,抢着说话“诶诶诶!那不正好嘛!相逢即是有缘!来来来,大家都认识一下!”
他看黑球很喜欢这俩人,尤其是那个穿着卡其薄袄的青年,黑球被他摸着,尾巴都要转着起飞了。张庆志心中得意地想,果然,他家黑球随他,眼光好,专挑好看的亲热!
“我叫张庆志!”他大大咧咧地挠着后脑勺,嘿嘿一笑,“爱好打游戏!”声音忽地转低,带着点羞赧,“虽然……技术烂得一批。”
陈妍转向秦恩泗露出友善的笑容,“我叫陈妍。”她前两天就听她爸提过,周逍九家来了个弟弟,说这个弟弟乖惨喽,跟周逍九站在一块儿跟只小雏鸟似的。今天一见,果然俊俏,腼腆。
“秦恩泗。”秦恩泗也回以温和的笑容。
方茴也跟着报了名字。
周逍九言简意赅,“周逍九。”
张庆志他们还要去找朋友汇合,双方交换名字后便拉着依依不舍、频频回头的黑球准备离开。
“我家在B3栋03-2!”张庆志一步三回头,看秦恩泗明显很喜欢黑球,立刻毫无心理负担地抛出“狗质”,热情地喊,“有空来找我耍啊!”他着重强调。
“来找黑球耍!”
看着张庆志他们走远,周逍九才侧过头,看着秦恩泗跟黑球拜拜的样子,若有所思地问,“喜欢小狗?”
“嗯,挺喜欢的,”秦恩泗把手插进兜里,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他好像……确实没跟周逍九提过自己小时候的事。
当初通电话那大半年,周逍九更多时候充当的是倾听者的身份,却也句句有回应。秦恩泗则是倾诉者,他说了很多,心里那道防线却始终在。
那些深埋的,带着痛楚的过往,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回避。不至于一股脑就把自己的所有事都说出去。
但此刻,或许是这几天对周逍九的熟悉,或许是新年的氛围,又或许是黑球带来的那一点鲜活暖意,让他有了想说的冲动。
“小时候……家里养过一条小黄狗。”秦恩泗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眼神变得有些悠远,用手在胸前比划着,“就大概……这么大点儿,总也长不大。”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有次它偷吃了粘老鼠贴上的环形糖,被我看见了。”他模仿着小孩子的惊恐。
“我那时傻乎乎的,以为那是毒药,吃了就会死,吓得我抱着小黄哭得撕心裂肺,怎么也不肯撒手……”他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有些酸涩。
“最后还是我妈哭笑不得地跟我解释,说那不是毒,小黄没事儿,我才肯松手的。”
周逍九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宽厚有力的手,带着他这个年纪独有的安全感,轻轻落在秦恩泗的头顶,力道适中地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
秦恩泗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度,微微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询问,“你……是在安慰我吗?”
“嗯。”周逍九低沉应着,手掌又揉了一下才收回,“安慰你。”
秦恩泗抬起头,望向天空。正月初一的天空,是那样的蓝,与前几天落雨时铅灰色的沉闷截然相反。
“没事儿。” 他吸了口气,声音轻快了些,像是在对自己说,“都过去好多年啦。”他顿了顿,又轻轻重复了一句,仿佛要说服谁。
“嗯……真的,都快忘了。”
[烟花][烟花]是大年初一啦[烟花][烟花]
自娱自乐小剧场:
小泗:那女生年龄和我差不多,却叫周逍九“叔”诶!那我(移目看向周逍九)……嘿嘿嘿……[坏笑]
小九:不行。
九内心OS:本来年龄差在那摆着自己都心虚,叫叔叔那还得了……(老年人昏倒)[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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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泗:我已经忘光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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