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初三，天气渐暖。
秦恩泗拿着红色记号笔，趴在床上对着台式日历三月份那一张看得认真。
他小心翼翼地在二十九那个数字上画了个圆圈，在旁边勾出个笑脸。
三月二十九日，周逍九的生日。
这段时间，他逮着空闲就往后厨跑，给阿叔塞了几包烟，美其名曰要拜师傅。
缠着阿叔学了几道重庆菜，虽然出锅时的卖相不怎样，但味道却是得了阿叔这个师傅的点头认可。
“诶呦，我们小泗这是开窍了？心思活泛了呦？”人上了年纪，似乎就对做媒和调侃打探小辈情感动向这件事情有独钟。
秦恩泗突然爆发的学厨热情，趁着空闲时间向掌勺阿叔讨教的勤快劲儿，早就被王山凤和两位嬢嬢看在眼里。
王山凤尤其感慨，她是亲眼见过秦恩泗刚开始学炒菜时，那手忙脚乱的场景。
菜不是糊了就是咸了，偏偏这孩子轴得很，自己炒砸的东西舍不得扔，愣是皱着眉就着米饭当中午饭吞进肚子里了。
那颜色，那卖相，王山凤都怕秦恩泗再给自己吃出好歹来。
这天趁着午休，王山凤一边剥着蒜，一边笑眯眯地跟秦恩泗打趣，“这是谁家的女娃儿把我们小泗勾得午觉时间也不回去休息，就对着菜板吭吭哧哧啊……”
不是动了心思给以后媳妇儿做饭，下这苦功夫，图个啥？
“没有，王姐，您别瞎猜。”秦恩泗正低头切着鸡身子，闻言耳朵尖唰的一下红透了，连脖子上都染到了薄红。
他拿着刀的手顿了下，羞得恨不得把头塞进这破开的鸡肚子里，却也开口否认。
“诶，还不是啊？”旁边收拾完桌子的李孃孃加入了八卦的队伍，“那你这天天烟熏火燎的，比你阿叔拿锅铲都勤快，为啥子嘛？”
“我哥……他马上过生日了，我想给他做顿像样的饭。”
“诶呦，你们俩兄弟感情硬是好的噻！”刚从外面抽完烟回来的阿叔正巧听见秦恩泗在那里说要给他哥过生日，也跟着插了一嘴。
他屋里头也是俩儿子，俩人前后脚出来的，现在见面却跟个陌生人似的，连屁都舍不得放一个。
“嗯。”秦恩泗被阿叔“感情好”这几个字说得不好意思，却重重点头。
他想到之前好几次，自己还没进房间就睡得天昏地暗了，醒来却总是好好躺在卧室的床上。
这房子里只有他和周逍九两个人，他不梦游，那只能是周逍九，一次次默不作声地把他移回房间的。
周逍九待他的好就如同亲兄弟那般。
做好这顿生日晚餐的念头在秦恩泗心里更强烈了。
下午，二娃饭馆就接了个附近工地的包饭活儿，饭菜样式固定的，两天一换。只用送中午下午两顿。
阿叔坐镇厨房，两位嬢嬢不会骑电动车，这送货的差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秦恩泗头上。王姐也没亏待他，直接在这个月工资里多加了一份跑腿费。
工地距离饭馆有个几里地的距离。秦恩泗把饭菜装进保温箱里，骑着车就往工地赶。
风从他头盔的缝隙中钻过去，他看着路两旁不断变换的风景，车子迅速融进望不见头的车流里。
太多担着挑的老人，背篓里的菜没有卖出去，蹲坐在地上，茫然望着走动的人群。垃圾箱太深，捡瓶子的爷爷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
忽然之间，秦恩泗好像触摸到了一点周逍九的生活，每天骑着摩托风里来雨里去，却更清晰地看到了这个世界。
人好像就是这样，总是从一个点奔赴另一个点，匆匆忙忙。
因着这个送饭的新活儿，秦恩泗发现自己看见周逍九的时间变得更少了。原本只是中午碰不上面，可这些天，连晚上那顿饭周逍九也常常赶不回来吃了。
秦恩泗从饭馆回家，洗漱好躺在床上有了睡意时才听到周逍九开门的声音，第二天早上醒来，周逍九就已经出了门。
两人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好像活在不同的时差里。
距离周逍九生日还有三天。
“阿泗！阿泗！救命啊——”张庆志电话打来的时候，秦恩泗正打算出门。
他前几天就在找蛋糕店了，找到一家口碑不错的店子。他特意去问过老板，说是可以自己上手做，老板人好还主动邀请他可以提前来看看学学。
昨天他跟王姐说了这事，希望能请一天的假，准备先去店里跟着学个大概。
这样二十九号那天下午就能快些上手，给周逍九一个惊喜。
“出什么事了吗？”张庆志的声音从电话里穿出来，火急火燎的样子，秦恩泗停住脚问他。
“火烧屁股的急事！”他跟倒珠子似的，嘴巴不带停的，根本没有时间让秦恩泗反应。
“我们有个小组实践作业要录视频，方茴，陈妍还有好几个人我们是一组的。
敲定的主题是游戏的角色扮演，现在阿奴那个角色还空着，我们快急死了……陈妍说你形象很贴……”
“帮帮我们~帮帮我们~阿泗你最好了~啊啊啊事成后我请你吃饭！给你当牛做马！”张庆志使劲浑身解数，试图说服秦恩泗答应他这个“无理”的要求。
秦恩泗不玩游戏，却也知道，既然要扮演那肯定要先了解角色。他什么都不懂，怕是会添麻烦。
“可我不玩游戏，一问三不知地去扮演，不太好吧？”
“不会！你能来我们就超级超级感激了！角色的话，陈妍做得有人物小传，阿泗你可以看看了解一下……”
“好……吃饭和当牛做马就算了。你把位置发我一下吧，我现在过去。”
“太好了！阿泗你在小区楼下等我就行！我现在立刻，马上来接你！”
秦恩泗听着张庆志电话那头传来欢呼声不禁失笑。
所幸他今天请了一天的假，蛋糕店那边他只说是今天会过去。既然要去帮张庆志他们的话，就把去蛋糕店的时间挪到下午好了。
陈妍她们租了间化妆室，秦恩泗跟着张庆志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正忙得热火朝天。
小组五个人，除开陈妍担任摄影，其他几个人都要化妆，穿上角色的衣服。
“我的老天爷——张庆志你们终于到了！”组里那个叫魏明义的男生一见人就苦嚎。
“别乱动，等会儿化歪了！”陈妍拍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叫。
魏明义脸上涂涂抹抹已经看不出来原先的样子，两只眼睛倔强地眨巴着。
“陈妍拿着刷子往我脸上‘大展身手’，她和梁秋方茴商量着说要出就全出女角色……”
“什么女角色？”秦恩泗刚踏进门，恰好听到后几个字，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张庆志。
张庆志的眼神立刻开始飘忽不定，看天看地，就是不敢跟秦恩泗的眼睛对视。他手指扣着裤子缝，小声开口。
“就……就游戏里的……女性角色……扮演……嗯……”
他说话支支吾吾的，心虚得要命，身子快要躲到门后面去了。
这摆明就是“欺负”秦恩泗不懂游戏，借着这空子，把人“骗”过来的。
还是陈妍先看不下去了，她放下手里的刷子，脸上带着歉意地走过来，“对不起，阿泗。我们之前电话里说的时候……隐瞒了一些东西，缺的那个阿奴的角色是个女性角色……”
她顿了顿，老实交代，“张庆志去接你的时候，我们越想越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这不是逮着你‘欺负’吗……就打了商量，说既然要出就大家都出女性角色……”
“你介意的话……可以拒绝的，我让张庆志送你回去……”
陈妍的声音里满是懊恼，她不太敢看秦恩泗的表情，现在细想来他们这种行为实在是缺德。
秦恩泗看了看哭丧着脸，等着接受审判的张庆志，又看了看化妆镜前“英勇就义”的魏明义。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没听到陈妍那句“回去”的话一样，径直走到一个空着的化妆桌前坐下，语气平静地说。
“不是要化妆吗？需要我怎么做？”
秦恩泗并没有觉得扮演女性角色对自己是一种冒犯。
恰恰相反，他还有些担心，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游戏，还是个男生。
万一没有扮演好，会不会反而冒犯到了那些真心喜欢这个女角色的玩家们。
而且，这种“角色扮演”对他来说也并不算是陌生，他在游乐园打工期间也有过这种“扮演”需求。
只不过那是穿着厚重的玩偶服，没什么要求，只用他蹦蹦跳跳，挥挥手打打招呼就好，看不见脸，他倒是能放开些。
“啊……哎！好，化妆！”方茴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拿起化妆棉和爽肤水凑过来。
“我先帮你简单做个保湿……”
梁秋也如释重负，赶紧把还在发愣的张庆志拽到最右边的镜子前按着坐下，拿出一套化妆品开始对他进行“改造”。
阿奴的人设是白苗族的少主，造型妆容要求灵动娇俏。
方茴手下功夫要细致，她拿着阴影和高光，几下就弱化了秦恩泗原本略显清晰的下颌线条，又把那双杏眼处理的圆润了几分。
秦恩泗本就长得显小，皮肤白净，他这肤色天生的，怎么晒也晒不黑。方茴没下多少功夫，顶多给他锦上添花了一下。
化完收工，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更是唇红齿白，梁秋引着他做了几个表情，眉目间更是似嗔似怒，鬼灵精怪。
正应了游戏里那句形容“如花苗女鬼灵精”
角色衣服主要是绿色系的异域风，肩膀处插了些黄色，裙子长度要在膝盖往上一点。
秦恩泗刚穿上时确实有些害羞，手指下意识地抚着裙摆。但转头看见张庆志和魏明义正手忙脚乱地穿着那裙摆几乎开到腿根的衣服时，那点羞涩就被好笑代替了。
那俩人捂着前面又怕走光侧面，夹着腿别别扭扭地往外走，姿势怪异的让人不忍直视。
站着的三个女生扶着额摇头，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张庆志魏明义！那两条肉色打底裤摆在那里是要你们俩个看的吗？”陈妍无语提醒道。
她说完又转向帘子后面还在调整衣服的秦恩泗，语气温和说到，“阿泗，你那套衣服下面有条丝袜，这个天穿上也能暖和些，记得穿上。”
除开丝袜还有一对精致的绿色脚环，上面挂着银铃和流苏，走起路来在碰撞间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
当秦恩泗穿戴整齐，从帘子后面慢慢走出来时，陈妍顿时觉得化妆室都亮了几分，她围着秦恩泗绕了几圈，摸着下巴，啧啧称赞。
“我的天阿泗，你这个也太合适了吧！超级好看！我看今天过后，九叔怕不是要多了一个漂亮‘妹妹’喽！”
另外几个人附声道，“陈妍说的没错！”
“人比人气死人，魏明义我们两个的命好苦啊！”
秦恩泗本就被几人灼热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上刚刚褪去的热度又“腾”地烧起来。
陈妍这一打趣，他算是彻底绷不住了，整张脸连着脖子臊红一片。
“陈妍，别说了……”他下意识想抬手捂脸，又猛地想起脸上化了妆，手停在半空。
最后只好偷偷掐自己的掌心，试图用痛意转移注意力。
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烧死”了。
“哈哈哈哈！梁秋陈妍阿泗你们快看——”
就在这时，方茴指着帘子方向大叫起来。
只见张庆志和魏明义套上肉色丝袜后明仿佛解除了什么封印，彻底放开了，正扒着门框扭腰摆胯，挤眉弄眼地作出各种夸张搞怪的姿势。
秦恩泗默默松开了掐着自己掌心的手，好了，他的脸不会因为害羞而烧死了，因为现在明显有两个人比他更“烧”。
他们计划的拍摄场地定在附近的一个小广场。出发前，张庆志他们还大放厥词，扬言要去惊艳全场。
结果真到了人来人往的小广场，这两人立刻怂成了“鹌鹑”。陈妍怕秦恩泗放不开，走到他身边小声鼓励。
“阿泗，别紧张。你这扮相是我们几个中最贴角色的，往哪儿一站就像从游戏里走出来的一样。
你就按来之前看的那个角色小传的感觉来，再想想梁秋教你的那几个标志性动作放松自然一点，摆几个姿势，做做表情就好啦！”
秦恩泗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跟着张庆志他们走到小广场指定的位置站定。
三月的风吹过，他脚踝的铃铛发出细碎清脆的声响。
小剧场：
小泗：（转圈圈）哥，这个样子……好看吗？（扯假发）（害羞）[哈哈大笑]
小九：（沉默）好看。（紧盯）[摊手]
泗OS：好看？那为什么脸色那么差……哥在哄我？[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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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泗：我要亲手给哥做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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