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师玉楼,已经站在了居延城中。
他来这里,是受人所托的,为了这样提前的出发,他甚至还扛了一些如果真的出事了,可能会让整个师家跟着他一起吃好大的挂落的干系。
但是,千里奔驰不足夸,主要还是这个上战场建功立业,以及力挽狂澜于危急之时的英雄感,是最能够打动师玉楼的。
他一直都与卫云庭通信,主要是因为如果没有这些通信的话,他真的很担心自己在这两年的时间里被卫云庭甩到九霄云外去。
毕竟,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分开了不到一年,但是却已经表现出了那么大的区别——他很难不怀疑,如果保持这样下去,两年的时间会不会让卫云庭直入陆地神仙境界,而他则仍然做为凡人,找不到怎么往更高处攀爬的青云梯。
这些信件往来得非常频繁,以至于在一开始的时候,这些信件还算是比较惹眼的,但是到了后来,基本上就没人在意这些里头写的都是什么最近读了什么书、在某一场战役的某时某刻,面对怎样的情形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之类的话——
其实吧,这些信件内部本身写着的那些信息,如果被一个在统领军事方面有点天赋的人看到,那其实就等于是一本虽然没有非常详尽的基础内容,但是却已经把古往今来难度大小各异的习题册给从头到尾解了一遍,并且讨论了各种解法的好处与坏处——就此送了出来,并且是百分百纯免费。
只可惜,就算是偶尔有那么几个人,因为种种原因,对这些信件有些兴趣想要拦截,凭借他们的水平,也很难看出这些信件里面写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些对于兵家来说的无价之宝。
他们没能从中看到想要的信息,就随着这些信件随手飘过,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失了些什么。
两年来的时间里,师玉楼虽然没能上前线,也没能亲自参加洛州的参军培养计划,但他却确确实实地成为了整个培养计划的一部分。
于是……
师玉楼切实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在一定的教育下,就算是猪都能腾空飞起一小会儿,卫云庭这个家伙……背着自己竟然吃得那么好。
他咬牙切齿了一会儿,随后就开始美滋滋地享受这些资源,这些……教材。
而如今,两年时光过去,师玉楼觉得自己再怎么说也比当年在卫云庭手下都走不过几步的那个人生最低谷状态起来了点儿吧?
于是,当情况沦落到需要他出手的时候,师玉楼全然没有半点抗拒——当这一次,卫云庭的来信中藏了一点儿需要特殊解密方式才能解出来的文字,而他看到了这一段的文字背后意味着很大的风险与很大的机遇之后——师玉楼面对着这样的情况,拍着胸脯表示舍我其谁。
于是,他就来到了这里。
师玉楼并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有多少郑含章在这两年时间里做的准备,也不知道此时在长安城中,那位姓窦,但却从来都不这么自称,皇帝为她晋封,也用的是封号“丽”字的美人,此时正在让年过半百的雍帝靠在自己怀中,纤纤出素手,将指腹压在雍帝的太阳穴上,一点一点地为他按着。
垂下的帘栊之外,博山炉内的香缓慢地燃烧,淡淡的烟气味道并不浓烈,而在帘栊之内,则是在各处供奉着一些柑橘水果,在这个蔬果绿叶菜都非常稀罕的季节里头,淡淡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这些是只用来闻香,却并不用来食用的水果,顶多,是在用完之后拿出去,赏给那些运气颇好的宫人。
所以么,宫里才有这样的说法:与其去当一些不受宠的低位份妃嫔,倒不如去当那些受宠的妃子宫中得脸的下人,这样身边能够获得的赏赐,指不定还比那不得脸的主子多一些。
毕竟,这年头冬季的水果可不易得,那些不得宠的宫妃们哪里有机会得到这样的好东西,也就只有这位格外得宠的丽婕妤才能有资格把这些水果当成香料。
哦,还有陈皇后,陈皇后也一样有这个资格——因为,这些水果是从洛州进贡过来的,人家七皇子殿下一片孝心,将东西千里迢迢地运送过来,如果连母亲都不给,那还像话吗?
雍帝,做为君父,他自然能够享受到最好的,那些从大棚里面种植出来的反季节蔬果,逐渐从一开始,会被他笑着去找陈皇后说上两句的“咱们的孩子到底还是孝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搜罗来这样的农事大家”,变成了后来习以为常的奢侈享受。
他如今已经尽然地沉浸在如此奢靡的生活之中,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甚至已然快要想不起来在两年前的时候自己是住在怎样的宫室之中——这些精美的琉璃制品、颜色绚烂的彩陶,他都绝不乐意舍弃。
雍帝从前就不是那么喜欢上朝。
大朝人忒多,一眼都望不到头的人头攒动。在最开始、他才刚刚登基的时候,雍帝还曾经对这一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颇为在意也颇为自豪,那种俯瞰凡尘,各种权力都终于集合在自己手中的滋味令他满心都只有膨胀到无以复加的骄傲自矜。
但是次数多了,就算再怎么一览众山小的高高在上也是会看腻味的,现在他就彻底腻味了,并且对小朝也是如此。
曾经会在小朝上约束着他,让他不能干这个不能干那个的老臣们全都已经被他熬过了年龄,送去了黄泉之下,但仍然还有层出不穷的官员对他说这说那。
哦……雍帝心说自己又不是什么愚蠢的昏君,他怎会连那些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而且他好歹也当了这个国家的君王那么多年,他比起小朝中的绝大多数都要更明白应该在什么时候采取什么样的举措,更知道一个皇帝应该怎样表现……
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他越来越抗拒他的工作,越来越喜欢留在宫中。
丽婕妤是个很不错的美人,她面容艳丽,性情柔顺,并且身上有股别人都没有的味道。
雍帝不像是那些雄才大略,从一开始就能将万物握于手中的帝王,所以,他意外地对于长生之类的事情没有多么执着的追求。
他知道自己渐渐老去了,知道名为青春名为生命的东西正从他的躯壳中流走,像是如秋叶般渐渐落下的头发那样,去了,不再能够回来。
于是他看向鲜妍的丽婕妤的时候,就觉得她像是一朵开得很漂亮的芍药,安静下来的时候就是芙蕖,偶尔俏皮起来一点,比如说握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晃,跟他说今夜外头风大,就别去庄妃娘娘那里了吧,臣妾最怕听风雨雷电声,殿下真龙身镇于此的时候,妾身就什么都不怕了……
如此之类的话,雍帝知道这话里头全是对他的恭维,然而这种娇滴滴的撒娇方式,他也确实很难不喜欢。
就像是人和猫,长得那么漂亮的猫都把粉嫩嫩的爪子按在你的手背上,抬起眼睛来看你了,又怎么能够不陪着猫去玩呢?
一开始,雍帝只是一个月中有十天在她这里度过,渐渐的,就变成了二十天、甚至更多。
丽婕妤知冷热,他若是无趣,她便有趣起来,而现在他脑子发胀,需要什么地方靠靠,她就小心翼翼地去学了些手法为他按着——声音细细软软,为他宽慰心上烦恼。
“陛下为国事操劳……”
丽婕妤又说了些什么话,雍帝没有听进去。
“师玉楼这小子……”雍帝知道的并不是师玉楼提前跑了的事实,而是经过了加工改造呈上来的消息,便是昨天后半夜里决定了要让师玉楼去居延城,这小子在家里听说之后讲自己不堪为帅,但是愿意为国分忧,早出发一个时辰,居延城那边的情况就能早好一个时辰,于是径直闯了宵禁出城而去的故事。
“年纪小,气性大,太冲动,不过,是个为君分忧的忠臣良将,师家三代出了个他,也算是不辱了父辈祖辈的名声。”
雍帝抬手,指着额头一角,示意丽婕妤应该按在这个位置:“但愿他能如他父祖辈那样……居延城……”
师家先前的几代,出的将军都是好将军,只是在这个世间算不得最好,遇到赵王一样要被顶着往后退上好几座城池,但在雍国这个环境下,他们已经很算是中流砥柱。
雍帝对居延城的期待也不算太高,就是能顶住更久一点,撑到窟合真受不了退兵。
毕竟,他觉得自己那个七儿子那么能征善战的,应当是随了他,那么他的大儿子理应相较也差不到哪里去,那么,大儿子如今如此狼狈地回来了,窟合真此人要有多强?
倘若不是卫廓难得地来了一次小朝,告诉他,像是窟合真这样的军队,就算凶悍异常,也有后勤这个先天不足,只要熬过了这段日子便不足为据,他恐怕就不是现在这副美人怀中靠的样子,而要惊慌失措地多派点人去一层一层地挡住窟合真,甚至于割地与他议和了。
酒喝多了,起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0章 一百一十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