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可靠的消息,窟合真已死。”
当郑含章在会场上,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会场全体安静了几秒。
安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很多人都预期到了窟合真的下场会比较惨淡,但是他仍然有兵,而且他的父亲和兄弟都已经被他能屠的都给屠干净了,在处理后代的问题上时,也是心狠手辣的只要超过了车轮高就斩首,从物理层面上断绝了别人通过血统来“继承”、“接管”他的可汗之位的可能。
他们没想到的是——郑含章也没有聊想到,也是在看到了吃瓜系统上头的详细叙述才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契苾葛兰选择了“先斩后奏”。
窟合真身边的亲卫中最受到窟合真信任的那位队长,他因为一些……家庭原因,被契苾葛兰用一大笔钱银,以及他家里人的前途,买断了一条命。
他伙同那些不够聪明但又蠢蠢欲动的人,在窟合真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刺杀了他,从而导致了现在的草原上,根本无法从老可汗这一系的血脉中选到一个可以坐到可汗位置上去、继承汗位的十岁以上的孩子。
汗位由是空悬,而契苾葛兰率领他的人镇压了这一次的刺杀叛乱,将侍卫队长斩杀、背地里厚待他的家人,并对着众人宣布了现在的汗位恐怕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接替者,这样一个非常“悲伤”的消息。
这条消息原本是应该引发一些骚动的,毕竟当压在头顶上的最强者倒下之后,人人在短时间内都有了成为最强者的希望。
都是当首领的人,谁能不想着更进一步,往更高处爬一层,谁会不想着努力冲上一把呢?
然而契苾葛兰在公布这个消息之前就已经做了准备——在大帐中血腥味弥漫的时候,他就已经快速让自己的人接替了其他,随后,当他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部落中的战士们已经抽出了雪亮的、重新打磨过的长刀,在帐篷外头等候着了。
谁要是胆敢转身出去调动自己的兵马,那些帐外的士兵就会用刀锋教他们学会:在对于情况尚且没有掌握完全的时候,请不要做出一些可能会让自己无法回头,只会掉头的决定。
而契苾葛兰为了给在场各位面子上的好看,也宣布自己并不会成为可汗,而是会暂时管理草原上的诸多事宜,如代可汗。
而等待窟合真那死去的兄弟们的孩子里,年纪最大的那个长大了,他便会还政。
虽然没什么人相信他的话,但至少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不管是前朝(指窟合真),还是前前朝(指窟合真他爹)的“忠臣”们,都给了自己一个不用跳出来,当成被用来儆猴的那只鸡。
“接替者至少到现在都维持住了局面,当前,北胡大军中没有多少人是不服气他的。”
从这件事上看,契苾葛兰还是很有手段的一个人,而且事后他对于侍卫队长那些人的快速灭口,以及对于侍卫队长家属的安抚,也确实都让他对于当前局势的掌控、以及未来不会被戳穿,不会被后来者打着更堂皇的旗号推翻。
郑含章:“他封锁了一段时间的消息,所以,赵国那边现在应该还没有得到情报,但我估摸着,他们很快就会得到情报了。”
在场没有人怀疑,为什么契苾葛兰封锁了消息而郑含章却仍然得到了这一道消息——在过往的三年时间里郑含章已经证明了自己身上是有点儿灵性在的,听说,当然也只是听说,哪怕是一直宣称自己最是不信神佛的王稚都曾经去过道观佛寺里,她没有与任何人说起过任何事情,但她是否曾经在心里想过些什么——这就不能保证了。
从郑含章嘴里说出来的消息,差不多便算是板上钉钉的百分百正确率,可以当做已知条件来用,这是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的认识。
施钺原本还在想着自己应该怎样将如今的军营管理得更好,比如说在训练时间安排上,还有一些秩序行政的方面,是否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卫云庭把这份工作交给她之后她可是当真连着好长一段时间夙兴夜寐,恨不得一天就睡上那么两三个时辰。
但此时此刻,方才郑含章说出口的那些词语就这样飘到了她的耳朵里面去,施钺也就随之猛地一醒,就像是有谁用一根用冰削成的针扎在了她的太阳穴上似的,她当即跳起来:“殿下,打啊!”
言简意赅,甚至如果不联系上下文的话会有一种不知所云的感觉——然而这个临时的、面积狭小的会场中顿时变得群情激愤起来,几乎一半的人都在重复着施钺的话:“对啊,打啊!”
在武林中,一招一式的战斗当中,最忌讳的就是有人突然心思大动,跌宕起伏着就把自己的招式变得不够稳妥了。
那样距离失败可以说就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而至少在施钺看来,战场和武林上的两个武人战斗其实是完全相同的东西。
都要比双方的气息——也就是统帅的心境;肌肉控制——也就是统帅的调度,对于整个军团是否能够如臂使指;眼光、速度、还有力量,这三点不用多说,反正,很好理解。
因此,她以前和人打架的时候总是很喜欢搞对手的心态,从而给予自己胜利的机会,而现在,施钺就觉得这就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赵王不可能对于这件事无动于衷。
输了一场,和他的盟友直接死了是彻彻底底的两回事,施钺:“他们一定会方寸大乱的。”
郑含章:“正有此意。”
她在欢呼声中环顾四周:“但是,我们仍然需要确定一些事,就比如说,我并不确定这消息会在什么时候送到赵王的桌案前,所以,我们最好能够从契苾葛兰这个人身上获得一些推断的线索,还是和先前一样,大家集思广益。”
说是集思广益,但并不妨碍她先把自己的想法扔出来,郑含章一边往自己的茶盏中倒水,润嘴唇,一边道:
“夷行。”
陈夷行从人群中走出来,他如今的衣衫瞧着都有些沾风霜:“臣在。”
“契苾葛兰所在的部落,若我不曾记错,你曾经去过。”
郑含章道。
“你还记得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对于陈夷行这种商户出身,尚且在郑含章到来之前都有机会往上经营经营,努力钻上一钻的人来说,过目不忘是最基础的本事。
而契苾葛兰,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多么不惹眼的角色。
陈夷行:“自然是记得的。”
他沉吟片刻,将心中措辞想好,随后道:“契苾葛兰……他其实是个对咱们这儿特别热情的首领,在北方草原诸部之中,他大概是对我们最欢迎的了——不过,每次谈到羊毛和马匹的时候,他都会顾左右而言他,倒是经常说,他们在草原上时常也是会感到寂寞的,倘若哪一天,我背后的主君有需要了,茶、铁锅,还有粮食,可以用这些去买他们部落中最强壮的汉子为您卖力。”
其实,当初契苾葛兰的原话是:“反正就算犯了事,我们往草原上一躲,谁也抓不到我们,不是么?我们的刀够快,足够为您背后的那位大人解忧,陈先生。”
不过那时候,陈夷行并不怎么将北边的故事讲给郑含章听,一则是时间来不及,而他光是给出交易的报告就能占用大多数的办公时间,二则是,他那时候,还觉得契苾葛兰多少有些说梦话。
殿下在北地并无敌人,赵国,按照契苾葛兰的部落实力打不过,雍国,至少目前为止,殿下还没有下手的意思。
陈夷行道:“我为殿下行商这件事虽不明说,但真正的有心人是能够查到的,毕竟我能拿出来的东西……还是多了些。”
剩下的商人里,很少有他这样食量极大的。
郑含章无奈地笑笑:“这不就是不好糊弄吗——不过你说得对,至少在这件事上,他的确热情好客。”
王稚轻声说:“现在便有两种可能,前者是契苾葛兰初心未改,仍然想要搭上咱们这边,那么,在赵国那边获知消息的时候,我们这边也一定会得到消息。”
不一定是契苾葛兰多么聪明,哪怕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确实是聪明的没错;而是他倘若想要投诚,便一定会在自己上位、坐稳之后的第一时间抛出橄榄枝,以表示自己的诚意。
郑含章点头:“的确。又或者,他在接手了窟合真统领起来的势力之后,他会觉得和赵国合作是更好的选择。毕竟,窟合真已经帮他把路都铺好了,而此时的赵王、此时的赵国,可是再合适不过的敲诈对象。”
路都走到一半了,已经做出了那么多的付出,总不至于忽略了那些沉没成本,直接转头回家吧?赵国只会愿意往里面投入更多,因为此时的回头,难保不会成为一个下场更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的窟合真。
“不过,”郑含章笑着问施钺,令施钺脸上浮现出了“啊,为什么问我,卫云庭不就在我身边站着吗”的疑惑,“你觉得,契苾葛兰会不会选择转投赵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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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一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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