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王刘顼被送进了长安京中。
郑含章没回去，崔凤鸣的文章送回去了，同样走了这一趟的还有王稚。
王稚并非第一次去长安，郑含章这边发育得特别六边形的文臣数量其实稍微欠缺了些，陈夷行带着偏科，韦家上下在内政方面确实有板有眼，但是耍心眼确实不怎么行，秦池脑子活络是活络，倘若被放到一群世家里头去，他的出身会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从而过分引人注目——这也不好，至少现在，当他们需要以文官的身份代替郑含章往长安跑一趟的时候，过分的引人注目并不是一件好事。
算来算去，最后全方面发展的六边形战士就只有王稚一个，可以说是除了她之外更无旁人可用。
让王稚去长安，郑含章是放心的。
王稚近年来的女扮男装逐渐比她更优秀了，兴许是因为她个子高，而且是那种不去演武场，甚至于早上也不起来晨练，却还是能够长得比她更高一点的高挑。
又高又瘦，第一眼上去就很难让那些将刻板印象加深了一遍又一遍的男人给她打上一个“女子”的符号。
而且，她的声音、以及她化妆的手法都太厉害了。
郑含章要是没有了楼嬷嬷帮自己上妆，她是画不出脖颈下面这一小块“突起”的。
阴影要怎么打，高光要怎么点，总之就是一些从后世被提到更早时间线上来的化妆小技巧，传说中的变脸邪术，郑含章自己不会但并不代表她不明白这个原理，讲明白了之后就都能用——然后王稚就快速上手了。
左右在这个年头，人和人之间维持的距离还算比较稳定，至少不会有人突然上来，伸手就朝着别人脖子抹上一下，对吧？又不是打算杀人。
因此王稚从外观上看起来，真就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名清峻的文臣，融入到长安的那些文臣堆里头去……
就像是一只好看的鹤落进了一群上了年纪，身边气质宛如暮色四合的折羽鸡里头一样。
哎呀……郑含章摇着头，觉得王稚不在身边的日子真的是相当难过。
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她仍然还是想要王稚留在自己身边——把六边形战士送出去了，她身边不就没了这么个随时都能够和她接上频道，还能让她放松点儿对于自己身份的保护的人。
长安哪里配得上王稚呢……郑含章有点发酸地心想，马霁那边有了新的好东西，是能够提升亩产的稻谷，虽然提升的比重并不算多，但是天下的田地有多少亩？
况且万事开头难，只要走出了开始的第一步，之后就会好走很多了。
她想要好好炫耀一下，但是韦淮和韦翼现在都在忙着处理先前从赵国那边抢过来的这几座城池的内政问题——先前刚刚抢过来的时候也做建设，但这和彻底改姓了郑了还是两码事嘛，工作的针对重点肯定也会因此发生变化。
卫云庭和施钺也没空。
毕竟是在一场大战过后，后续还要处理的事情多且繁杂，垒到一起就像是一座摇摇欲坠的高山，如果不早点清除掉，早晚会掉落下来将在山脚下观望的人给砸死。
一时半刻的，竟然全无人可以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快乐地畅想未来，顺便说两句大逆不道的话，就比如说指望着上面的那个老头在这两年先多支撑支撑，等把北方都给啃下来了之后，再算准了时间去阴曹地府报道，至少不要再给她的竞争对手们手里发牌了云云。
想想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能够对着寻常的臣子说的吗？也就只有王稚和施钺这两个，和她一样一旦过早身份暴露，就会被赶出权力中心并且被清算的，她才能这样放心地说这些坏话。
长久的利益共同体，并且从立场和阶级来看大概这辈子都会保持在利益共同体的身份之中，这就是最适合一起说坏话的人了。
既然没有人跟着一起说话，就算是再大的好事情所带来的欣喜，也会以更快的速度消退下去。
毕竟不会有人凑到你边上来，让你有机会用那平淡中透出三分炫耀的神情说：“嗨，你知道吗？我最近……”
郑含章此时就觉得没什么趣味了，尤其是这会儿时候到了大半夜，虽然马霁是非常兴冲冲地冲了进来，告诉她这么个好消息，但马霁没能把她也给带出先前的刺史府，如今的赵王府啊！
府内大管家楼嬷嬷在看到这会儿是什么时刻后，径直将马霁送去了一套拾掇干净的客卧中休息，并且对郑含章说，大晚上的打着灯也看不清楚，万一有个什么火星子跳出来反而不美，明天早上早起去看不也一样，就此镇压下了被惊醒之后连鞋都差点来不及穿就往外跑的郑含章。
楼嬷嬷这么做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先前于忱那边就接治了几个夙兴夜寐，恨不得把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翻倍使用，废寝忘食以至于把自己学到了突然晕厥的学生。
也就是郑含章给免费开办的那个学校那边，很多穷苦出身的孩子知道这条路是他们除了战争之外唯一能够抓在手里、让自己往上爬去的通天路，于是学得呢……就过分的认真了。
很显然这是熬夜熬多了伤了身体，好在还没有太坏，至少没有给人熬出个猝死暴病而亡，因此如今那些学生的宿舍里头就增加了白天睡觉，晚上去巡夜的人手，专门把这些大半夜还不睡觉的给按到床上去，顺便暂时收走他们的蜡烛和灯。
楼嬷嬷在得知了这种情况之后大为惊恐，说殿下这几年来也睡得晚，随后就开始了劝说郑含章一定要好好休息，别和那些学生似的突然晕厥倒地，被送去于忱那边，还要把她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给吓掉半条命。
有一说一，楼嬷嬷的坚持就还真的……挺对的，所以郑含章就真的被按下来了，她最近也确实不那么熬夜了，然而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
醒都醒了。
郑含章叹了口气，大半夜的心情骤然一个激动之后很难平复下去。
于是她选择打开吃瓜系统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看了一乐或者看了为之猛然警戒的东西。
随后就看到了一段……现场直播。
吃瓜系统一般给的都是已经结束的、可以从头吃到尾的瓜，但也有运气好的时候，运气足够好，那就能看到文字一行一行地现打出来，就像是有个打工人正在屏幕后头将自己看到的画面转述出来。
还得是二十四小时全程在岗。
遇上直播在切瓜，不吃就有点不礼貌了。
郑含章坐在床沿上，看到这里蹬掉了一双鞋，靠在了软枕上，端起放在床头的一盏清水，催眠自己这是冰镇可乐，随即看了起来。
看到赵王醒了，状态稳定了下来，白天也不怎么发烧了的时候，郑含章低声评论了句：“也是命大。”
看到赵太子邀请元二公子去东宫赴宴，她撇了撇嘴，在脑袋里面过了一遍在禹州最是能干的那个内应乔舟送过来的那些资料，以及先前从吃瓜系统里头见到的，关于元家以及元二公子的那些信息。
无非就是世家中的叛徒，又或者是想要诱骗出一个世家中潜在的叛徒而已，要不是吃瓜系统多年来不管香的臭的，但凡有点儿沾瓜的边就要往她这边扔，郑含章觉得这还真的就不配被称之为一个“瓜”。
毕竟，合乎情理，而且按照她对赵国局势的判断，这一天或早或晚会到来，此时发生，再正常不过。
随即，她就看到了吃瓜系统上单独罗列了一点：元二公子身边跟着一个低头垂眉的小厮。
赵太子身边跟着了些什么人都还没有说得这么清楚呢，那些人加在一起也没能在吃瓜系统上留下几个字，元二公子身边的小厮就能拥有这么一行，还特地给小厮加个形容词？
此人身上必有文章。
果不其然，接着往下看去，就知道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在陪着的众人离开之后，元二公子和乔舟都醉得被搀扶去了后面休息。
这时候这位小厮可是半点没有去服务自家少爷的意思。
她盯着赵太子，并且成功抽空，在赵太子去更衣的时候，主动地候在了外头，在赵太子诧异、甚至有点想把东宫的侍卫们喊过来的时候，摘下了头上的小厮帽子，扯掉了几根假胡子，将自己原来是个女郎的事实展示了出来。
不是小厮。
是元四姑娘，元照君。
到这里，吃瓜系统给她来了个断章，虽然知道这是因为赵太子那边的进展也就只到这里，但郑含章还是恨恨地咬了咬牙。
哪有停在这里不让人继续看下去的……天良何在啊！
她喝了口水，在违背府中大管家的要求继续熬夜，和吃完赵太子这边的瓜中果断选择了后者。
睡觉可以过会儿再补，瓜得第一口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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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一百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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