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照元照君如今的身份和年龄,她已经没有了什么填充太子后院的资格,毕竟她的年龄已经大上去了嘛,已经超过了给太子选拔妃嫔的年龄,而且她的家室也不算顶好的那种——挺好的,但是还没有好到能够让太子他们忽略掉这位元四姑娘身上不太好的一些因素。
但是现在不一样。
元四姑娘,或者说——
赵太子突然饶有兴趣地问她:“你的名字是?”
元四姑娘没有低下头,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仍然直勾勾地看着这位储君:“元照君,明月照君的意思。”
元照君,赵太子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至少还有点儿诗情画意留存在里头,他颔首,动作不大,但是非常干脆。
“好名字。”
虽然在他看来,这位元姑娘和明月这个意向确实没有多少关系,她更像是一只相对聪明的狐狸,觉得自己比别人都要更聪明些——事实上,她确实比世家那边很多人都要聪明,然而还没有到他都看不穿的地步。他能够将对方的想法全部看穿,然而这位元姑娘大概也知道,自己在他面前藏不起来一丁点,于是选择了全部坦白,这也是非常聪明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她选对了路,并且决定对他和父皇投诚,带着一整个元家倒戈过来,做为撬开禹州世家这个集合体的第一道裂缝,第一把对内自捅的刀,这就很妙了。
赵太子想到,将须蜜多从那好不容易兴建起来的宫室中移走之后,他总得安排个人住进去,而这个人不能是太子妃。
既然这样,面前这位元姑娘也不是不行。
他将元照君递给自己的那一卷写在细绢上的小卷收进袖子里,道:“良娣……不错,本宫会向父皇禀明。元姑娘——”
他将尾音稍稍拉长,像是被拉长的糖丝那样,还带着一点韧劲的烧得滚滚烫的糖丝,能够被塑形,稍稍弯曲地往上翘去。
“元大人那边怎么说呢?”
他能够看到,在元照君的眼底,有两盏名为野心与权势的油灯,在他说出“良娣”这两个字的时候骤然如同被添油那般闪烁得更明亮了一圈,但是赵太子并不怎么在乎:“元姑娘今日出来,大概没有知会过令尊?”
若是元家家主都准许了,还要把这个女儿用这副小厮的模样放出来,那赵太子就只能对他的胆量嗤之以鼻了。
元照君点头,也不害羞、也没什么畏惧:“父亲的确不知,但是殿下,父亲是臣,而您是君。若是您的命令,父亲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听。”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来,把自己脸上那些用来丑化她模样的妆容全都擦去,露出一张真正美艳绝伦的芙蓉面来:“臣女认为父亲还没有下定决心,但这决心是越早做下越好的,所以,臣女愿意代父亲做出这个决定。臣女今日,并不想以二哥小厮的身份走出东宫去。”
赵太子笑起来,他笑得非常开怀:他不得不承认,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是个难得的惊喜。
比起那些庸俗之人,她敢想敢做得多,比起她那个爹、比起她无能的兄长来都要好出很多,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整个元家最好的那些灵性,所有的钟灵毓秀,全部都集中到了这枚明月上去。
他看着元照君将自己脸上所有的脂粉都擦去,随后张开双臂。
元照君抿了下嘴唇,随后走上前去,双臂环绕过他的腰,为他解开了腰带。
吃瓜系统被河蟹了。
上头只是非常史书兴致地写了一句:赵太子幸元氏。
郑含章看得索然无味——倒不是因为只有这六个字,更是因为“元氏”这两个字。
人家赵太子好歹也知道要问问姑娘名字呢,元照君多好一个名字,凭什么就不能大大方方地写出来?
更让她不舒服的是赵太子的态度,他的心里想法是被吃瓜系统完完整整地送了过来的。
他是男子,还是个正当龄的男子,对于这种自荐枕席的行为,纵然可能会因为从小到大接触的道德教育而劝说阻拦一次,但如果对方确实有这个想法,并且不是一次行差踏错……
那顺水推舟地笑纳了才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郑含章看到这里,原本还想要看看热闹的心理突然就凉了。
她摇摇头,直接把吃瓜系统往下划去,看别的已经更新完毕的瓜了。
有时候吧……就是,真的挺没意思的。
她有些发泄心情地从鼻腔里头哼出一声来,在床上翻了个身。
*
接下去就没什么特别值得吃的瓜了,郑含章兴趣阑珊地睡着,第二天醒得很早。
马霁醒得比她还早,已然在外头等待着了,手中抓着个果仁蒸饼,已经吃掉了一半。
郑含章看到他迫不及待就要出发的样子,想了想,干脆也自己抓了个果仁蒸饼,仓促地喝了几口水润湿了喉咙,随后就跟着他一块一边吃一边往外头赶。
马霁的实验田已经是今非昔比的模样了。
曾经这是一片完全露天的田地,而现在,室内的大棚也有了,空间被扩大了许多,甚至,将这整个实验田和一旁距离不算远的官署相比的话,官署的大小还比不过这片实验田的二分之一呢。
做为基础中的基础,地基当然是要夯实得越实越好的。
郑含章甚至还觉得这个面积太小,应该更往大了里扩呢。
马霁搓了搓手,在前头掀开封闭的帘子,带着郑含章走进这处大棚。
天气其实还没有完全转暖,虽然土地已经化冻,不再是先前那样冻得硬邦邦的,翻地的工作已经完成,播种也已经快要差不多了,就还只剩下最后的收尾——但是在大棚中的温度仍然很高,几乎是夏天那么热了,郑含章刚走进去就把外套掀了下来,她感觉自己已经出汗了。
这处大棚,拥有着整个洛州最好的保暖科技,甚至别说是洛州了,就连雍帝都用不上这样稳定的照顾:郑含章要求这边始终保持着马霁需要的气温和湿润,甚至于刺史府中的煤炭——要是大棚里的不够了——都可以先拉过去用。
这可真的是把里头的这些苗当成了黄金,不,比黄金还要贵的东西在养着啊,还好,如今这也是不负众望地养出来了点东西。
但是,马霁这次倒不是为了给郑含章专门地看这东西,他最大的目标是要拿着现在的秧苗给郑含章算一笔账。
他给了个数字,是他提前已经算过很多遍的——马霁的算数不怎么样,所以为了避免当着郑含章的面卡壳,他提前做了些准备。
然后他又说,但是这个数据,比起在农书上看到的,关于南方一些稻子的产量,其实还是低了不少,诚然那边的光热还有水文条件都要好上很多,但是,稻种本身一定也有很大的影响。
马霁再次搓手,动作变得更像是那种正在盘算着家财的老地主,他试图怂恿郑含章:“殿下……若是能早日一统……”
郑含章斜睨了他一眼,马霁嘿嘿笑了两声,笑声多少有点憨厚了。
郑含章抬手揉额头:“行,行,这话可别对着外头说……”
这要是被外头的人知道她这边的人已经大跨步迈进到统一南北,她岂不是要被朝堂上的人弹劾死,但是这话也没说错……毕竟她确实也这么想。
郑含章心说她难道还能不知道南边还有更高产的稻谷吗?
占城稻这种东西,但凡是对历史比较感兴趣的,又在网上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偶尔还要在线下小圈子里面指点一波江山的人绝对都知道吧!
穗长而无芒,颗粒大小差距比较小,不挑地,耐旱还耐洪涝,生长周期短……可以说,将宋真宗抬到了能够去泰山封禅的那个下限的,除了皇帝的脸皮之外,可以说最大的因素之一就是占城稻的引进,它喂饱了实在太多的人。
这样的好东西,谁看了不眼馋啊?
郑含章眼馋得要死,恨不得能直接将这样的好东西抓进手里来,前置的所有过程全都跳过。
除了占城稻,还有土豆啊,红薯啊,玉米啊……这些,小孩子才做选择,她全都要!
又和马霁说了几句,郑含章十分细致地绕着培育出来的植株转了两三圈。
她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劲来。
在这方面,她不如那些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远甚。
因此,没过多久,她便转头离开了,结果走到官署的时候,在外头看到了个她原本未曾期许会看到的人。
傅祜。
刘顼入京去拜会雍帝,却把傅祜留了下来,说是就算人质也要一边放一个,郑含章差点被刘顼的话给气笑了——正经人谁敢在雍帝还活着的时候,把她和雍帝放在一块儿说?
刘顼这个人,她没花多少时间就看透了。
狂妄……而且是自恃聪明的狂妄,实际上他的聪明完全无法支撑起他的狂妄。
若非如此,他早就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办法把吴太子逼反,随后再自己上位;同样的,他如果足够聪明地意识到了吴国那位先帝的想法,他就不会和如今已然登基践祚的新君把关系搞得那么僵硬,至少不需要自己只带着那么点儿可怜兮兮的人,带着一丁点可怜兮兮的金银细软,逃难逃荒似的一路辗转过江再过河水。
于是,郑含章也曾冷静地俯视他,手上没有什么动作,话语却像是从唇齿间逼出来的:“到了长安,你要是还敢这么说,寿春王,本王可不敢保证有谁能平平安安带兵一路护送你回到江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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